第五十四章 無話可說的他
窒息的感覺,還是第一次感觸了。
一雙手,抓住了我的肩頭。
可是略嫌粗魯用力,我往後倒去,那鐵刺又刺到了我的肌膚,還沒有死,還有痛的感覺。
手撫著我的臉,尋著我的唇。
然後,暖熱的唇湊近了,將口裏的空氣都渡給我。
一雙柔軟,溫暖的唇,帶著活命的空氣,累累地吻著,將空氣給我,這味道不是冷夜非的。
誰呢?他將我從那勾子裏取出來,衣服一扯,硬生生地撕了大半下來,有了空氣,似乎胸也沒有這麽悶了,我開始有了求生的意誌,調息著自已的呼吸,不讓自已難受。
可是,可是我走不了,腳上還套著繩索,我搖頭,將那人一推,叫他快上去。
他離開了,但是一會又下來,在我要窒息之前下來,又親上我的唇,給我渡著空氣。
他似乎有些眷戀不舍,想要吻得更多,我推著他,他就潛入水下,解著繩索。
我腦子有些暈迷,或許我是放鬆了,不管如何,我不會死了。
他緊緊地抱著我的腰,在水底下遊著。
醒來的時候,我會看到誰呢?
猶還聽見,下雨的聲音。
一定還在秦淮河邊,那雨聲落在湖麵上,嘩然作響著。
坐在我身邊的,不是冷夜非,他的味道,我記得,冷肅而又帶著溫存。
但是,不是他。
我不想睜開眼睛,縱使我知道,我很會自欺欺人。
淚水從眼角輕輕地滑落著,我忍不住咳著,咳出喝進肚子裏的水。
那人也沒有說什麽,隻是默默地鼓著氣在吹風。
呼呼之聲一響,眼皮有些亮,也看到了亮光,暖意一陣陣傳來。
“你不適合哭。”他說。
我淚流得更凶了,為什麽我不適合,我也是女人。
“你不能怨秋月。”他還說:“所有的一切,都是冷夜非。”
我嗚嗚哭著:“你不要說話,你不要救我,我恨你,你不是人,你是禽獸。”可是為什麽最終舍不得我的,還是你。你沒有憐惜我,沒有同情我,你為什麽不把我當成弱女子呢?
沒有人來救我,隻有你。
明明是秋月扯我下水的,你卻說,不要恨她。
我恨我,恨我為什麽啊?哪怕可能是冷夜非故意的,但是我還是期望著他來。
我咳著,一身難受極了。
他將我扶起來,靠在牆上。
我睜開眼,看到他一身的濕淋淋,這是個廢棄的房子,他收拾了一些幹草,正燒起火,趕走現在的寒意。
八月的天,哪怕是落湯雞也不會冷,但是,心裏好冷。
火苗很小,他小心地嗬護著,等旺了些,再放上更多的幹草。
我看著外麵,還不停地下著雨,外麵是怎麽一個煙雨迷蒙的世界。
腦子有些糊塗,誰也不想,就看著發。
他抓著我的手,伸到火堆邊,責怪地說:“冷也不曉得取暖。”
是啊,我就是這麽笨。
不是火坑,我騙我自已,不是不是,所以我跳下去了。冷夜非一定不是故意的,一定沒有想到,我還在堅持地等著他來找我,心中有些東西,我不想打破。
我才在幸福的天堂裏,一下子,叫我要見識一些冷清嗎?我不喜歡。但是誰又喜歡嗎?這世上,隻有笨的人才會被騙的。
淚又開始流下來,冷夜非的愛,太咬噬人心了,所以,我上當了。
那個當,我卻還沒有後悔。
孟情粗魯地給我抹著淚:“哭什麽哭。”
我哭什麽,我也不知道,哭我的多災多難。
“米米。”他見我總是不說話,聲音軟了下來:“算了吧,不是你的,你不要再去爭了。”
“我從來沒有爭。”我輕輕地說。
不哭,不鬧不怨,我歎息。
我想得很透,從我知道不是冷夜非救我的瞬間,我知道,他用恨堆起來的愛,瓦解了。
真佩服我自已,還可以這麽冷靜,沒有傷心欲絕,沒有嗚嗚大哭。
“米米。”孟情輕聲地叫:“不能提秋月半個字。”
“是因為,她是你妹妹嗎?”所以,我還是成了不在乎的人。
他冷哼:“你到時就知道了。”
笑笑,反正,誰也不會為我著想。
鼻子好酸,好想哭的,好傷心的,奈何,我隻能心裏暗傷著。
二人都不說話,靜靜地聽著雨水的聲音,看著火光將衣服全都烤幹,臉上的紅意,越發的深濃。
時間,在雨勢變換中,慢慢流逝。我需要時間,好好地整理自已的思緒,還有心情。
“米米。”遠處傳來了聲音。
是程予的,就連陌生人也到尋來了,該來的他,還沒有來。
孟情抬頭看著我,有些警告我不要招惹太多人。
我回頭靜靜地看他,瞳孔宛如一汪幽暗的黑潭,幹淨,黑亮,帶著執著。
我移開,這眸子太幹淨了,不是我能觸碰的。
他拉我的手,不讓我出去。
我將他的指頭一個個扳開:“放手。”
不是因為他救了我,我會以情相待,那麽,感情成了什麽?
走到門口,我輕聲地說:“謝謝。”至少,這是禮貌的。欠他的,更多,他說不要怪秋月。那麽,他在我的心中,也談不上什麽救的。
我一身的傷痛,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肩上讓鐵勾刺到的痛,雖然不深,但是真的好痛,劃破了皮肉,連衣服上也滿滿是血,我看起來,很狼狽,很恐怖與可憐。
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要出去麵對,明明我心裏涼了半天,可我在奢望什麽呢?
我不舍得就這樣,將幸福送掉是嗎?
說實在的,五分愛,也是很讓我放不下,我喜歡他,我喜歡他啊。
哪怕一身是血,一身是痛,最放不下的,還是心尖上的那一點愛意。
風雨中,程予帶著人來找。
我捂著肩上的傷,走近他。
他訝然地叫:“米米,你怎麽了?”
“沒事。”我笑。
他眸子裏有些心痛,扶了我說:“好了,去告訴大家,找到人了。米米,趕緊去找大夫看看。”
“好。”我虛弱地說著。
眼睛在努力地尋找著那抹我熟悉的人影。
沒有,沒有,我貪婪地回頭瞧,還是沒有。
程予讓一個女人扶著我,他在一邊打傘,快速地往秦淮的街上而去。
雨水打在他的頭上,看著他的緊張,我想,他學會了一些叫做成熟的事。
他不會日夜流連在青樓,隻會上班一樣,天天報到了。
他現在,學會擔心,關心別人了。
頭上的雨水,滑臉,有些苦澀。
我最想念的,終不在。
心情慢慢地平複下來,什麽也不想,跟著他們就到藥鋪裏去,讓大夫給我看看傷。
肩胛處,勾傷得好長的口子,血肉模糊,那些跟著來的女子都轉過臉不忍看。
我咬著唇,忍著那刺骨椎心的痛意。
程予忽然抓住我的手,坐在我身邊語重心長地看著我說:“米米,如果痛,你就抓著我。”
這些皮外傷,不算什麽。包紮好了肩頭,我已是氣喘籲籲,一身冷汗了。
還有腳,有些刮傷。
“米米,誰把你傷成這樣的?”他有些氣憤地叫著:“冷夜非呢?”
他問我,我怎麽知道呢?
“不管你的事。”別多管。
“米米,這次是由我負責的,你告訴我。”他很堅決地說著。
他似乎,想要為我出頭。我搖頭失笑:“是我自已掉下去的。”
說這話,連我自已也不相信,就不要說別人了。
但是表麵上的話,還是要說的。上好藥,大夫交待著:“不能碰水,幾天就之後就會痊愈。”
“大夫,會留下疤嗎?”程予揚聲問著。
那大夫想了想說:“可能會,那傷口,有點大。”
“你給我用最好的藥,隻要能不留下,多少錢,我也給得起。”
我偏頭看程予,什麽時候,竟然變得這麽好心起來了。多少錢是給得起,沒有疤,也不代表痛過嗎?那太可笑了,外傷不可怕,最怕是心裏的傷,一輩子好不起來。
他回頭,又朝一些人吩咐:“水底下有什麽,你們馬上去查清了,怎麽會讓她一身是傷,是誰讓她掉水裏的,一並,都查清。”
“不用了,我告訴你們,水底下有鐵勾子,估計是用來擋住什麽的,是我自已落下水的,不用你再管,也不要你再管,我的事,與你無關。”
剛才不覺得痛,現在走路,才覺得痛。
他扶住我,我卻揮開他的手:“不用麻煩,程二少。”
“米米。”他忍不住開聲叫。
我一笑,回頭看他:“程公子,不要忘了,我是你退了親的秦家小姐,現在是冷府的人。”我們之間的牽連,早就斷得幹淨了。
他臉上好是無奈的歎息,帶著深深的後悔。
謝絕了一些好人送我回去的好意,我一個人往冷府裏走著。
他們也不過是看著冷夜非和程予現在對我態度比較不同,所以才會對我好一點的,人啊,怎麽大多是這樣的呢?
雨小了一些,我手上有著一把不知誰給我的傘,一手抓得緊緊地,指尖泛白,帶著我最後的堅定往冷府走去。
我像是沒有腳的小鳥一樣,飛不走,我還是回來了。
可是,那冷府,有些冷。
雨小了些,依然帶著輕煙,看不清太遠的東西。
我記得,昨天晚上,還是很恩愛,還是一夜空的燦爛星子,而到今天,卻是不同了。
我走得好慢,到冷府的時候,已經有些天黑了,諾大的冷府二個字,下麵是已是點上了二個燈籠,在指引著誰的路。
他在等我嗎?我淚水有些忍不住了。
很痛的時候,我不會哭,可是有些時候,有些事,偏就會讓我淚水忍不住。推開門,還是不見他。
冷夜非,你想要幹什麽呢?你去哪裏了呢?你在船上說的愛我,就是報複嗎?
我走進客廳,沒有他的影子,我走到書房,他不在。房裏沒有,我無力地坐在門坎上。
他如果要躲著我,我是找不到他的。
好吧,我不找你了。
冷夜非,你不會連見我的勇氣也沒有吧。
雖然我理得很清了,可是我還是想聽你說一聲對不起,而我回來,你卻不在。
你究竟,要怎麽樣呢?
丫頭訓練有素地給我抬上熱水,送上衣服。
恭敬地說:“三小妾今天晚上想吃些什麽?”
“冷夜非呢?”我忍不住地問。
沒有一個人回答我的,做完手頭上的事,都離開了。
門坎有些冷,倚門盼望,終是空。
他現在算是不打自招嗎?他故意惹秋月發狂的,然後雙船靠近,秋月就有機會來抓我,然後他劃遠了,我就掉水裏。
水底下有著鐵勾,就那麽巧,還有人躲在暗處讓我永遠上不來。
我失笑,笑我自已有點不知所為。
頭靠在一邊,還有些暈眩,抱著膝看沒有星星的夜裏,那般的寂寥。
“米米。”我聽到了他的聲音。我以為在夢中一樣,微側身,看到了一身白衣的冷夜非站在那燈籠下。
有點虛幻,我擦擦眼,將他看清楚。
“你是冷夜非嗎?”我淡聲地問。
過了好久,他淡淡地說:“是的。”
“有話,要跟我說嗎?”我輕描淡寫地問他。
我真的喜歡他,我知道,他心裏是喜歡我的,我願意給他一個機會。哪怕我心裏傷得很重,我仍願意,我們不該是這樣的。
明明相愛,不需要太多的折磨,我不任性,我很理性,因為跟他一起,我會很幸福的。
他抬頭看我,沒隔幾步,可是卻有千山萬水一樣,他不上前來。
我心裏哀歎著,唇邊的悲笑,越來越大,自嘲地問他:“有話要跟我說說嗎?我等你好久了,我一直在找你,我的腳和肩有些疼,可能是擦傷了。”
他還是不說話,心中的悲哀,在叫著。我又打起笑容問他:“你吃過晚飯沒有,剛才丫頭問我,想吃些什麽?”
“我沒話跟你說。”他冷淡地說著。
我歎氣,看著他走,沒有挽留。
沒有就沒有吧,他的出現,說明了他的不忍。即是不能回頭,那就這樣。他明明知道我誤會著他,他承認,那麽就是他和秋月都有心做那個陷阱,或者又隻是冷夜非自已一手導演的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