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溫暖感觸
秋終於涼了,早上的時候,下起了細雨,冷風從那簾子裏卷入。
孟情靜靜地在一邊刻著釵子,我哀怨地視線,轉到他的身上。
倒了杯茶正要喝,他聲音飄起:“別喝我的茶。”
什麽都是他的,那我喝什麽?
“水”他說。
真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啊,真連我渴了也知道。
喝一點水,無聊地說:“你不出去嗎?天天守在這裏,像是什麽,我沒事的了,我不會去流產,好不好?”
我好鬱悶,以前讓冷夜非悶在冷府,現在就讓禽獸悶著,一邊還放著繩索,隨時看我不乖就綁著我。
真的很禽獸,我想,他大概沒有讀過書,不懂得斯文二字怎麽寫。不過他能製得住我,他還高興著來著,不管什麽手段。很鄙視他,我要是讓他綁在椅子上,那像是什麽話啊。
心都讓他打亂了,別說是生活了。
隻有雕刻的時候,他才認真,靜下來,像一潭靜水一像,又迷人,又沉靜,別有一種成熟的味道在周身散發著。
“不要刻了。”我煩惱地說著。
走到他的身邊,奪下他手中木釵:“別雕了,都沒有人想要買,你手不痛啊。”
“痛就不雕了嗎?”他笑著一看我,攤在後座上,雙手轉動著。“很多東西,你越是怕痛,你越是不想去碰,你就做不到。”
又是雙關語,我討厭聽。
我輕揉著他的肩:“不要再雕了。”一定很累:“我是擔心你的,你想你要是手痛得不得了,到時候,拿什麽來養小孩。”
孩子,他一定得留著。
他笑:“有手有腳,勤快些,什麽都會有的,你口口聲聲說要小產,你真不害臊,你是一個姑娘家,也不怕別人知道。而且,你真不要命了,你上次小產,我可也知道。”
唉,這些人有錢沒事做,就打聽別人的八卦,一點秘密也沒有。
是的,他關心我。
其實我也沒有那麽心狠,我就是不想跟冷夜非再扯上關係。
他知道,但是他要我去麵對這些,不會麵對,就不會好,他就是這樣的思想。
我拿他沒有辦法,說得也有那麽點道理。
抓著他的手,輕輕地吹著那紅腫,這些都是為我辛苦的,一點也不值,我是沒有半點回報的,給不了他什麽東西的。
“不痛。”他輕聲地說:“皮早就硬了,也習慣了,一點也不痛,你沒事就少操心了。”
是啊,我沒事還多管閑事,他千裏迢迢跑來還不是多管閑事。
他抓起一支木釵給我看:“漂亮嗎?”
是一支素雅的茉莉花,弄成一串串的,好是漂亮細致。
“好。”
“喜歡嗎?”
“喜歡又怎麽樣,我沒有頭發。”
他笑,捉住我的手:“你會長出頭發的,什麽都是會重頭開始的,到時你想要什麽樣的釵子,我都給你雕刻出來,獨一無二的。”
很有哲學道理,感情如一節頭發,剪了,我還會長出來,不是脫發,有些不可以再重生。
“會的,我現在,不就是重頭開始了嗎?”我輕聲地說。
心情變得好輕鬆起來,我不再折磨著自已,把自已天天放在悲哀中。
他真的讓我沒有時間多想什麽,因為他很霸道,他可以把我氣得想跳起來。
天天隻圍著民生問題打轉,或者,這就像是一個家一樣,雖然沒有一個人那樣自在,可是很溫罄。
我有這麽一個擋風摭雨的地方,我不受人欺負,我也不會看著別人的煙囪裏冒著煙火而歎息。我總覺得看著那個,心裏好荒涼。而現在,我也有這麽一個稱為家的地方了,有牽絆,也是一種讓心裏滿足的。
端看你用什麽樣的態度去看。
真謝謝孟情啊,走這麽一段路,也挺好的。
心情變得愉快,看天天也藍,看水水也甜,不用再悲傷,很多的事情,還等著我去經曆。
我還有孩子,他說得對,孩子是我的。
他給我一個虛擬的家,不再讓我像無根的浮萍一樣四處飄,把自已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孩子今天沒有鬧你吧。”他低頭瞧我的小腹,好是溫柔的眼光,把他的戾氣都去得幹淨。
我點頭輕笑:“還好,今天沒有吐了。”
“你要是累了,就去睡一會,晚上我再給你買吃的回來。”
“不太累,不要再雕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這麽辛苦也沒有錢,不如不要做這個了。”他的手會承受不住的。
抓著那麽細的東西,鋒利的小刀在細細地刻,是我我就不行,要是一個打瞌睡,非把指頭去截。
他現在是要想要撐起這一切,這一個他認為的家。要養我,還要養我肚子裏的孩子。
我說他小孩子氣,可是他又有著別人所沒有的心胸,孩子是冷夜非的。我不想再有什麽不必要的牽扯,也不想再提起他。但是他非要我留著孩子,沒有別的目的,就是不要我將來後悔,也不要我傷了身子。
聽到有敲門聲響起,他站起來:“我去看看。”
“有人在嗎?”竟然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我也站了起來:“還是我去吧。”他那張臉,太惹人了注意了。
他也不想有麻煩,坐了下去再刻著。
他相信,他的東西,能賣大錢的。
“你找誰啊?”我秉著不能亂開門的思想,隔著門問。
“請問這裏是不是住著一個會雕木釵的少年。”門外的人很有禮貌地問。
想來是找孟情的,我開門,看到眼前站著一個嬌俏的女子,還有一個老媽子,狐凝地問:“你們有什麽事嗎?”
“這位姑娘,是不是這裏有個人會做木雕啊?”那老媽子的眼光往院裏了瞧去:“我們是找一個男的,約莫十七八,聽說做雕珠釵。”
“是的。有什麽事嗎?”
我不讓她們進來,提親的話,我就打發走吧。反正孟情也不喜歡,而且這無心城,我想不是我們會長久呆下來的地方。
“姑娘啊,是這樣的,我們小姐很喜歡你們做的木雕,叫我們過來看看。”
她看到我狐疑的表情,又笑著說:“姑娘,你也別怕,我們是無心城知府家裏的,我們小姐看從別家小姐頭上看到了木釵,相當的喜歡,打聽了一下就來了。我一看你的頭發,就知道是你們了,那小姐說你的頭發,很特別。”
嗬嗬,是特別,不過有人上門是好事。
趕緊開了門熱情的請她們進來,揚起聲叫:“孟情,孟情,快來啊。”
他走出來,薄弱的陽光露出個臉,正好照在他的臉上,半眯著眼,頭發有些散亂,卻是那麽像慵懶的貓兒,好看得讓人窒息。
那老媽子吊起嗓子熱情地叫:“果然是你們,那人可說了,是一個風流俊俏的公子兒。”
孟情不悅了,戾氣頓生地看著她們,沒好氣地說:“有什麽事?”
我好笑,這人說話也真有意思,一個人的風流還看得出來的嗎?不過她錯了,孟情是很執著的人,一點也不風流。
“孟情,別這樣,這是無心城知府家裏的人,知府小姐很喜歡你雕刻的東西。”這代表著我們的機會啊,賺錢的機會來了,他不知道嗎?
“這位公子。”那老媽子笑得開心:“我們小姐特喜歡,想讓公子到府上去給刻一個獨一無二的。”
他還拽地說:“一般我是不上門的,你們想要什麽樣的,先說說,還有價錢也先談談。”
“這個,這個嗎?”二個人強扯起笑:“我們隻怕不是很好交差。”
“這樣吧。”我打著中和:“明天我們送上雕刻的花樣,讓知府小姐挑,好不?”這是送上門的生意啊,再說了,是官家小姐,錢必是少不了的。
“這樣也好。”那老媽子笑:“杏啊,你回去可得跟小姐說。”
“是,我一定會跟小姐說的。”媚眼飛啊飛,全飛到孟情身上去了。
他就忍一忍吧,這年頭,長得好也不是容易的事。
送走了她們,我看著天,有些笑意:“終於有轉機了。”
我們會好起來的,我們的生活,轉於有一點指望了。
我笑,回頭看他:“孟情,你聽到了嗎?是知府小姐,她喜歡上你的手藝了。”
他悶悶地說:“有什麽好高興的。”
“機會啊,你懂不懂,什麽叫做機會。”我笑得開心,搖著他:“孟情表弟,你是禽獸,有著禽獸的笨蛋。”
他看著我,輕輕地笑。
看他笑得牽強,我捏捏他粉嫩的臉:“笑開心些,表弟。”
“別叫我表弟。”他拍下我的手,笑開了眉:“好吧,你別吵我,你去睡會,我刻些不同的。”
等於我是什麽東西了嗎?我可不喜歡讓人像是養貓一樣養著。
“不行不行。”我笑:“你刻,我來畫畫兒,你看我畫得怎麽樣,我們要做就做最簡單的。”不然他會刻得費功夫。
他捏捏我的臉:“會撒嬌了。”
眼中都是寵溺,還有一種幸福在洋溢著。
揉揉我的發:“去吧,去吧,畫我看看。”
我怔在原地,看他自在地進去,我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好像他突然長大了一樣。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不再是我表弟的問題。
跺跺腳進去,隨便畫畫的時候,讓他挑。
他很認真,而且一臉的驚歎:“米米,沒有想到你畫得這麽好。很好,很美。”他看著紙張上的畫:“做出來,一定很美。”
“可是,好難刻的。”花樣繁複。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他拍拍我的臉:“別皺著一張臉,這樣不好看,以後生了個孩子,估計也是一臉苦瓜。”
去,我踢他一腳:“亂說話,我秦米米生的,一定聰明。”
都是他,讓我學著,也變得粗魯起來了。
他笑笑,認真地刻:“米米,孩子生出來了,我給他刻個木馬,讓他騎著開心。”
真有心,我站在一邊聽,一邊覺得心暖暖的。
撫著平坦的小腹,對這個孩子有些盼望了。
都是他,一天到晚就在我的耳邊說孩子,說得我感覺到了生命的萌動。
撫著肚子,喝一杯熱水。
真是舒服,氳氤的氣息中,我看到他的認真。
我歪頭看著,感覺到了家的感覺。
伏在桌上,有些想睡。
有些困了,趴著睡了起來,時不時地,睜開眼睛看看他,看看這房子,聞著桂花飄香的味道,真是舒服。
我很少想到冷夜非了,在天未沒有亮的時候,發現自已是孤單一個人,我也不哭了。
“孟情。”我輕叫。
抬頭:“嗯。”
輕輕地一聲,讓房裏不孤單。
什麽都好了,找個人陪著,會好起來的。很感謝孟情,我趴著睡,睡出了一些委屈。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睡著睡著,就忽然哭了出來。
好難受,我感覺,是他抱著我的。
拍拍我的背:“米米,米米你醒醒,你做惡夢了。”
溫柔的手,給我揉著腦子,抱著我,我直往那溫暖的懷裏鑽。
“米米,我抱你進去睡。”他輕聲地說著,抱了我起來,就往裏室裏。牽起棉被給我蓋著。
我似醒非醒地說:“不要管我。”
“我不管你,誰來管你。”抓住我的手,磨著他的臉:“不要再孤單,再倔強了,現在放下心來,你會把他忘了的,他算是什麽?憑什麽讓你這麽傷啊。”
我也不知道,是我愛上他了。
“好好睡一覺吧。”他撫著我的臉。
在我的臉上,輕輕地印下一吻。
有些酸澀,等他出去之後,我的淚水,才紛紛而落。
或許別人都會覺得我傻,現在小表弟對我這麽好。我要抓住他才是,孤單女子還懷了孩子,難得他不介意,難得他這麽一心一意地對我,千裏也追到這裏來,不放棄,固執地要讓我心裏好受一些。
但是我怎麽可以這麽自私,我怎麽配得上他呢?他是個揚風而已,瀟灑風流,正是年輕的好時候。
而我,滄桑之人一個。
在秦淮的名聲,我安能不知。
感情上,更是配不上,也不能配。
這樣的日子,能有多久呢?
我不知道,他也不知道,現在不說什麽?等他在這裏有了他自已的事業,或者,有了別樣的心意,我就可以離開了。
我的孩子,生下來吧,即使冷夜非不要,也是我的。
是我一個人的,愛過。傷過,是自已的,一定要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