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7章 婚約解散
大院裏，趙玄都一人獨坐，兒子兒媳站在一旁，孫輩位正在給這位老祖宗行跪拜大禮。
由於還沒輪到楚家，所以楚忠國和楚欣暫時站在大院邊角。
楚欣看著趙玄都，想起這個老人一段傳奇經曆。
說是趙玄都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骨子裏叛逆到極點的人。當時趙家已經給他安排了一門親事，對象是同為京城豪門曲家的二小姐。
沒錯，就是曲紅妝那個曲家，那位二小姐，便是曲紅妝的二姑奶奶。
可是趙玄都喜歡上一個戲劇演員。
那時候，人們的思想還是挺封建的。
戲劇演員在趙家大人眼中，那跟戲子差不多，何況那個演員出身也不行，完全跟趙玄都是兩個世界的人。
於是趙家把趙玄都給關了起來，可關不住啊，趙玄都沒關上個兩三天就跑了。
完整了自己還上曲家負荊請罪去，愣是受了曲家老太爺三鞭子，讓老太爺主動把婚事給退了。
為這事，趙家又是賠禮又是道歉，就差沒把趙玄都拉出去遊街示眾了。
婚事是退了，但趙家還是不同意他和那演員的婚事。
趙玄都二話不說，第二天帶著人家姑娘私奔了。
為這事，趙玄都他爸差點沒當場氣死。
後來趙家也不去找他，以為趙玄都這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在外麵過不了幾天清苦生活，就會知難而退，跑回家裏來。
結果。
趙家錯了。
整整三年，趙玄都連個信都沒有。
趙家坐不住了，這才廣派人手，把這位大少爺找著。
趙玄都也是了得，當時帶著媳婦跑娘家去。成親之後，當掉從家裏帶來的幾件值錢玩意。
就用那點錢作為本錢，三年下來，成了那小縣城的一個小土豪。
趙玄都那經商的天賦，在這時初露頭角。
趙家看中這一點，最後承認了那姑娘的身份，趙玄都這才領著媳婦兒子回家。
自從一飛衝天，把趙家經營得有聲有色。
這段軼事，至今在京城裏還廣為流傳，甚至在二十年前給拍成了一出話劇，還得獎了。
“小欣？”
父親的聲音，讓楚欣回過神來，原來趙玄都要見他們了。
楚欣點點頭，走在父親後麵，來到那個老人身前。
老人大馬金刀地坐在那，嘴角含笑，自有一股無形威嚴。
楚忠國微微欠身，含笑道：“忠國見過趙老，趙老，匆促來到，無甚準備。一點薄禮，還望你笑納。”
他接過下人遞來的禮品，放到了桌子上。
趙玄都點頭道：“有心啦，小楚。你父親身體還好嗎？”
楚忠國微笑道：“還好還好，趙太爺有心了。”
接著，楚欣走了上來，以趙家孫輩的禮儀，跪下給趙玄都端端正正地磕了個頭：“趙爺爺，楚欣給您磕頭了。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趙玄都眼睛亮了起來，哈哈大笑，起身親自扶起楚欣道：“好好好，不愧是忠國的女兒，知書達禮，頗有大家之風。不錯不錯。”
接著，趙玄都讓楚家父女坐在自己右側，趙青書等人則落坐右邊，洗塵宴正式開始。
頓時，趙家的下人如同蝴蝶般穿梭於大院之間，一道道佳肴擺到了桌子上，一杯杯美酒放到了客人的麵前。
趙青書的那些兄弟，趙青城、趙青風一一上場。
又是跟趙玄都敬酒，又是跟楚忠國寒暄。
所以大院裏的氣氛，很熱鬧。
估計這趙氏大院近十年來，已經沒有這般熱鬧過。趙玄都也是挺高興的，一張老臉亮得跟會發光一般。
席至中途，趙玄都清了清喉嚨，站起來道：“今天，忠國和他的女兒遠道而來，我趙家的子孫，是不是得敬人家一杯？”
大院裏人人稱是。
二十桌，近兩百號人，齊齊舉杯：“敬楚先生的酒！”
說罷，無論男女，皆一口喝光。
如此陣仗！
如此氣勢！
楚忠國似乎有些明白，為何趙家能在京城這種臥虎藏龍的地方，屹立多年而不倒了。
他回禮。
喝過這杯酒後，趙玄都哈哈大笑道：“今天，我很高興。非但是因為咱們趙家來了客人，更因為，我見著了忠國的女兒。來，楚欣，到我這裏來。”
老太爺招招手。
楚欣走了過去。
趙玄都握著她的手道：“這個姑娘，我很滿意。有她當趙廷的媳婦，我很放心。你們覺得呢？”
“很好！”
“不錯！”
老太爺都說好，下麵哪個人敢唱反調，院子裏響起了一片讚同聲。
可就在這一陣陣聲浪裏，卻出現了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很抱歉，趙爺爺，我不想嫁給趙廷。”
聲音雖然不高，可是趙玄都聽到了。
趙青書、趙家兄弟、郭玉芝、趙廷全聽到了.……
楚忠國按照之前所定的計策，露出一臉震驚：“小欣，你說什麽？”
趙玄都一張臉頓時拉了下去。
本來光燦燦的大院，此刻仿佛陰沉了不少。
趙玄都抬起手，製止了院內人聲，然後看向楚欣道：“姑娘，你剛才說什麽？”
趙廷忽的站起來道：“爺爺，楚欣遠道而來，大概水土不服，有些累了，我帶她下去休息，其它事明天再說吧。”
楚欣卻搖搖頭道：“我很好，此刻，我很冷靜，也知道自己在說什麽。謝謝你，趙廷，但有些事。我覺得，與其在你我兩家糾纏，不如直接告訴趙爺爺。”
趙廷欲言又止。
趙玄都舉起手：“讓她說！”
老太爺在家族裏向來說一不二，誰敢反對，便是趙廷，也隻能輕歎了聲。
他知道楚欣肯定沒那麽容易妥協。
可萬萬沒想到，楚欣會以最激烈的方式，向趙家表達她的不滿。
這個女人真是太剛烈了.……
可不知為何，趙廷卻覺得，就該是這樣有性格的女子，才配得起自己。
和其它那些隻會奉迎自己的女人比起來，楚欣當真比鑽石還璀璨，比太陽更耀眼。
趙家大院，氣氛凝重。
這樣的氣氛下，別說女子，便是男人，也給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可楚欣臉色如常，淡淡道：“趙爺爺，我很感謝你的厚愛。可我想告訴你，我不想嫁給趙廷，不想嫁入趙家。”
“放肆！”
趙青衣的弟弟，剛剛四十出頭的趙青城跳了起來，指著楚欣道：“小姑娘，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難道趙廷配不上你？我趙家配不上你？”
楚欣看向這個滿臉怒容的中年人，淡淡道：“趙叔叔，這不是配不配的問題，而是喜不喜歡的問題。我對趙廷壓根沒有愛意，甚至，因為拒絕這門婚事，我和他連朋友都稱不上。試問我們兩人沒有感情，勉強結合，又有什麽用？”
還坐著的趙青風淺淺喝了一口酒道：“沒有感情又如何？感情這種東西，在一起之後也就漸漸生出來了。就像釀酒，水和酒糠本來也不是一對。和在了一起，久而久之，也就水酒交融了。”
楚欣淡淡道：“可人不是水，不是酒。人是有感情的，是獨立的。誰也不是誰的附庸，趙叔叔，你那種日子，它隻是搭夥過活，而不是生活本身！”
趙青風鼻孔裏輕輕哼了聲，也不言語。
郭玉芝站了起來，微笑道：“姑娘，阿姨也是過來人。阿姨絕對同意你的看法，如果是跟不喜歡的人在一起，那會是一件挺煎熬的事。不過我對我家趙廷挺有信心，這樣吧，咱們把婚事往後延延，你和趙廷先從朋友處起，你看如何？”
楚欣道：“阿姨，我和謝謝你，能夠理解我的想法。可是我要說句大不敬的話，沒有誰中能夠完全理解誰的。”
她退後兩步，看向趙玄都道：“趙爺爺，還有在座的叔叔伯伯們。你們可能不會知道，自從和趙家訂婚之後，這兩年我是怎麽過來的。我每天都在煎熬當中，一邊是我的父親，我的家族；另一邊，是我的自由，我的人生。我在這兩者之間搖擺不定，甚至也有想過為了家族，兩眼抹黑去接受這段婚姻的想法。”
“可是後來我想通了，人生隻有一次，我不能過得這麽稀裏糊塗！”
”趙爺爺，你也年輕過，你應該明白。那種強加在你身上的命運，強行要把你和不喜歡的人撮合在一起的感覺。所以我也希望，你可以理解，我這麽做的用意。當年，你為了喜歡的人，甘願上曲家負荊請罪。”
“今天，我，楚欣。為了自己的自由，也可以如此。不過趙爺爺，楚欣今天之事係一人所為，我父親，楚家並末知情。楚欣已經做好了被楚家踢出家門的準備，可即便這樣，我也希望，自己的人生能由自己來掌控！”
楚欣大聲道：“今日，不管趙爺爺如何責罰我，楚欣願意接受，隻請趙爺爺不要遷怒我爸爸，還有我的家族。”
“放肆！真是太放肆了！”
“大膽，你這女孩，怎麽敢如此說話！”
大院裏，一個個趙家人紛紛指責了起來。
不料，這時趙廷起身，來到了趙玄都跟前。
跪下！
趙青書夫婦不由一怔。
就連楚欣也有些意外。
趙廷微笑道：“爺爺，這門婚事，還請你收回成命吧。瞧瞧，咱們都把人家姑娘逼成什麽樣了。咱們堂堂趙家，何苦做這些為難人家的事。”
趙玄都看著自己這個最喜愛的孫子，片刻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好，好！”
“敢這樣跟我說話的小輩，小姑娘你是第一個，勇氣可嘉啊。”
“趙廷你也是好樣的，沒錯，我們堂堂趙家，還不至於要逼死一個姑娘。我趙氏要連這點器量都沒有，幹脆關門大吉算了。”
趙玄者扶起了孫子，又拉起楚欣的手，老太爺朗聲道：“我宣布，趙家和楚家的婚約，就此解散！另外，我今天想認一個幹孫女。”
趙玄都笑呤呤地看著楚欣道：“小欣啊，在你身上，爺爺看到自己的影子。你當不成爺爺的孫媳婦，那麽，來當爺爺的孫女，這總沒意見了吧？”
楚欣笑了起來：“爺爺，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哪有什麽意見。”
趙玄都哈哈大笑：“好，從今天開始，我趙玄都又多了一個孫女！”
頓時，滿院祝福聲。
楚忠國總算鬆了口氣，沒想到今天楚欣一席話，居然化幹戈為玉帛，這倒是來京之前，他所沒想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