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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場子

  姑姑說鄉裏的孩子野性,不讓昌元他們總和這裏的孩子玩,來到東北半年多了,除了夏威錦他們沒有別的朋友。


  進了盛夏,一到晌午小蒙蒙就要睡午覺,姑姑也會陪她睡一會,昌元就趁著這個功夫翻了牆頭跑出去。


  村西頭實際上算不上和他們一個村子,走路也要半個時辰,昌元看路上有人趕馬車就和車夫打了招呼蹭了個座位。


  趕車的是個悶葫蘆,叼著個煙袋,貓著個腰。


  兩分鍾一句“駕”


  林昌元:大叔,您去哪了?

  趕車大叔煙袋往後一甩意思去了東邊


  林昌元:東邊有什麽?

  趕車大叔像沒聽見一樣又一個“駕”


  林昌元看看車上:大叔您車上裝的是什麽?

  大叔:大蘿卜

  林昌元轉過側身看了看那氈布,他也知道蘿卜是圓不隆冬的,但這看起來不像蘿卜。林昌元將身子往後竄,直到能夠著那氈布一角,掀個小縫,這哪裏是蘿卜,分明是人參。


  林昌元雖說還是個孩子但在大院裏長大的孩子沒幾個不知道人參長什麽樣子的。


  林昌元:大叔,你幹什麽的?


  大叔:給人趕車


  林昌元:你看我行不?你帶我趕車吧。


  大叔轉身看看他,又吧嗒吧嗒煙袋:你到哪下?


  林昌元看到前麵幾個小子圍著一個池塘用泥在摔大炮,就說我就到那下吧。


  村東頭有個大池塘,聽說裏麵有人養魚,周圍有籬笆圍著,孩子們把籬笆扯開一丫,下過去池塘邊土坑裏勁是大黃泥,孩子們光著屁股或是翻著褲腳坐在泥地裏將黃泥做成小泥團然後在泥團裏挖一個坑,摔在泥牆上,看誰泥吧摔的響,誰就贏。


  林昌元在京城跟人玩過玻璃球,鬥蛐蛐,也抓過麻雀,但這摔大炮還是頭一回見,新鮮著,脫了鞋子挽著褲腳進了池塘裏的泥吧地。


  孩子們一個接一個的箉,一個比一個響,林昌元學著樣子也做,開始箉得沒聲兒,後來有了經驗,摔出最響的一個。


  這聲兒足比騾子放了屁還響亮,鎮住了所有人,一陣歡呼後,一個兔唇大腦袋的嚷嚷:這誰箉的,誰箉的?“


  林昌元得意的用大拇指指著自己:我箉的!


  大腦袋:你是誰?誰讓你到這玩的?

  林昌元:村東頭的,新來的。


  大腦袋:新來的不讓玩,走!


  林昌元:這池塘你家的?你說不讓玩就不讓玩?


  大腦袋:這裏我說的算,我是大王。再不走我踢你。


  林昌元還不等大腦袋動手自己倒先出了腿,這樣兩人妞把了起來。因為地滑,兩人在黃泥地裏嘰裏咕嚕的打了起來,無論是踢一腳還是打一拳都因為泥滑用不上力氣,最後兩人都累了,躺在地上看著彼此滿臉是黃泥的滑稽大臉都撲哧一笑。


  林昌元伸出手去:我叫林昌元,以後我還來找你玩。


  大腦袋也遞過手去:我叫李玉柱,以後你常來找我玩。


  兩人算是認識了,兩人的身上臉上一身泥怕被家裏罵,所以就一起跳進來池塘,來了幾個撲騰,衣服也在池塘裏洗了洗,濕著衣服上了岸。


  林昌元:你家住哪兒?

  李玉柱:我家住西邊後頭,那裏有個大壩,下雨的時候有青蛙,我們一起去抓。


  林昌元:好


  李玉柱:那邊還有一片蘆葦地,我聽說那裏時常有狐狸出沒,我挺想抓一個,萬一是個狐狸精,還能給我當媳婦呢。


  林昌元:那你也給我抓一個,哈哈!你們東北冬天太冷,要是真能抓到狐狸,剝了皮做個皮衣肯定耐寒。


  李玉柱:你說的沒錯。


  村西頭有個台子,聽說那是某一朝這個村裏出過狀元,全村為了慶賀他紀念他一起籌資給他建的高台,當然也是為我們後生做榜樣的,後來這個台子沒再有人上過,就是過年有扭秧歌唱戲的會用到這台子。


  有時也有人在上麵晾苞米,蘿卜幹啥的,但總丟也就沒人晾了。


  兩人在上麵談天說的,太陽又曬,一會的功夫薄薄的衣服就幹了。


  李玉柱:你老家哪的?


  林昌元:京城那邊,逃難來的。


  李玉柱:我聽我娘說,這兩年好多外地來闖關東,都是你們這幫餓死鬼。


  林昌元:哈哈,我們的確是餓死鬼,去年剛來,我們還吃玉米棒子熬粥呢。


  李玉柱:那是挺苦的。


  林昌元:我爹說一定都會好起來的。


  李玉柱:我娘也老這麽說。


  林昌元:最近我奶的關節炎犯了,就是一到下雨天,她就說骨頭縫裏進風。又沒有錢治,你知道有啥偏方沒?

  李玉柱:前年我爺也有這病,不過現在他過世了,我記得他用場子包好的。


  林昌元:什麽是場子?


  李玉柱跳下高台到道邊隨手栽了一些葉子來:就是這個。


  林昌元也跳下高台,看著這並不稀奇的野草,嫩綠的葉子托起幾顆帶刺的硬核果實。


  林昌元頑皮的將刺果摘下放到李玉柱的屁股蛋上和頭發上:就這東西?

  李玉柱也將刺果放在林昌元的衣服上笑著說:對,就這東西。還是我幫我爹摘的葉子呢,專挑嫩的摘,我記得我爹用蒜搗子的把這葉子搗出水然後連葉帶汁的敷到我爺爺身上,大概一個時辰的樣子再取下,一年就敷這一次。


  林昌元:好,咱們就這麽辦。但咱麽現在沒有蒜倒子,怎麽辦?

  李玉柱:你等著,我給你回家拿去。


  說著李玉柱兔子似的跑回了家,很快就回來了,手裏還拿著兩塊玉米餅,李玉柱管它叫苞米麵餑餑。那餑餑很大,有人的臉那麽大,餑餑上麵還印著五個手指,這個真是一巴掌貼到鍋上的。這是林昌元有生以來見過的氣勢最猛的餑餑,餑餑上麵塗了黃豆醬還夾了一根小蔥。


  李玉柱將一個餑餑塞到林昌元手裏,一個放在自己嘴裏就吃了起來。李玉柱吃的非常香,一口沒咽下,就又續了第二口。滿牙都是苞米麵,牙縫裏還塞了小蔥,最後還用一根手指在嘴裏攪渾了一下,踢掉了牙齒上的餐餘飯羹,又將那沾有飯泥的手指在褲子上蹭了蹭,動作非常嫻熟,


  本來是肚子已經餓的咕咕叫的林昌元看到這一幕真是汗顏,就勉強咽下了口水,將餑餑放在一邊說,先搗葉子再吃吧。


  李玉柱說:行。


  兩人很快就收集了很多蒼耳(場子)嫩葉,一會汁水就被軋了出來。


  兩人剛把蒜搗子用布罩上不知什麽時候身邊多了三個人。


  其中一個林昌元認識,他就是帶著牲畜禍害自家麥地的細長條。一個長的癟癟的小夥計,另外一個年齡14,5歲是參照了豬的長相生的,鼻子都要朝天了,耳朵在臉兩邊打扇著。這人就是趙鄉紳家少爺名為趙果子。


  細長條指著林常在對趙果子說:少爺,他,他把咱們的小黑駒給殺了。


  趙果子:就他啊!模樣還不錯,就是脾氣暴躁了些。


  李玉柱“趙小爺,我們是在這裏玩的,不想打擾您了,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說著林玉竹給林昌元使眼神拉他走。


  趙果子:唉!你手裏拿的什麽啊?

  李玉柱:啊,沒什麽,沒什麽。


  趙果子給細長條使了一個眼神,細長條就奪了李玉柱手裏的蒜搗子去。


  林昌元眼裏露出狡猾的喜色。


  趙果子:這什麽啊,場子?你們拿場子幹什麽?

  李玉柱剛想說話就被林昌元攔下了。


  林昌元上前一個作揖:小的林昌元,得罪了趙小爺,這裏給您請罪了。


  趙果子斜眼看著細長條,他這人不是挺痛快的嗎,怎麽老薛頭就說麻煩不給賠禮呢。


  趙果子又看向那蒜搗子:告訴我們,這是幹啥的?

  林昌元:我哥不讓說


  趙果子:說吧,你哥打你,我給你兜著


  林昌元招手讓他過來然後小聲說:這是招狐狸精的,夜裏淩晨把這東西塗在你臉上,然後嘴裏念一段話,你要是心靈,狐狸精就會自動送上門,要是心不靈…


  趙果子:心不靈怎麽樣?

  林昌元:你臉就會蟄的荒!

  趙果子:真的啊?!


  林昌元:這是我偷聽道人和我哥說,然後我哥讓我來摘場子葉的,靈不靈誰知道?

  趙果子一臉淫色相: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嘿嘿!走!

  趙果子帶著兩個人走了。


  等他們走遠些了李玉柱問:你說是真的啊?


  林昌元嘻嘻笑:你傻啊?當然是假的。場子這東西能作藥,你沒聽說過的嗎,是藥三分毒,這趙小爺是給咱們試藥去了,哈哈哈哈!


  林昌元拿著大餅子抱著包好的蒜搗子回了家。


  到家已是下午,家裏人吃過午飯也不見林昌元回來就急了,姑姑已經去大門口看了好幾次也不見林昌元的影子,這太陽都要下山了他才回家,真是讓人擔心。


  姑姑:說,你去哪了?

  林昌元拿出大餅子和蒜搗子,將他怎麽認識的李玉柱,兩人又是怎麽軋了場子敘說了一遍,隻是沒提趙果子。


  姑姑一聽心想這孩子雖說是淘氣了些,但心是惦記人,隻說以後別走遠,出門了要和家裏人說一聲,就一起幫著昌元給老太太敷了藥。


  第二天林昌元給趙果子送蒜搗子,卻發現趙果子的屁股被打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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