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綠茶婊
天色昏蒙,一枝獨秀的殷紅色梅花立在牆頭,牆下男子背對她們,一身玄色鬥篷隨風而動,但從他堅實冷俊的背影依然能認得出此人就是慶王湛行風。
而他的麵前,正對她們的女子,褪去驕矜,隻剩溫柔,一雙脈脈如水的眼灼灼盯著跟前的男子,無盡的愛意綿綿如絲,是個男子都會忍不住更加憐愛。
“行風,你可還記得那年你六歲,我五歲,我們一起在宮牆下看雪?”太子妃眉目含情,聲音比平日更加潺潺似泉水湧動,仿佛一躍便能入心。此刻的她就像情竇初開的女子,花兒般含苞待放,臉頰紅彤彤的,連眼底都有了亮光,“那時貴妃娘娘管你管得嚴,不準你看旁的與功課無關的書,我便托哥哥找了你最喜歡的《奇異誌》來,當時也是梅花正豔的時候,你看到我從兜裏翻出《奇異誌》,高興得連連握住我的手,謝了好幾回。”
說完太子妃低頭,似在看彼此的手,眼角眉梢盡是掩不住的笑意,“現在我們都長大了,你的手越發寬大有力了……”
若兒和清婉綾的部分視線被擋住,看得不完全,隻見湛行風隨她的目光也低頭,披風下雙手動了動,似在任由她觸摸,也似在做別的什麽看不見。
太子妃盈盈笑了一會兒,忽然抬頭,視線一掠,目及遠處枝丫交疊時眸光一暗。
清婉綾和若兒迅速縮到牆後,便聽見太子妃繼續道:“那本《奇異誌》你可還收著?”
聲音並無波瀾。
若兒心想應該沒被發現吧?於是探出頭,太子妃的視線已經再次專注的落在了湛行風的臉上。
微風中,玄衣男子嗓音也比平日添了幾分暖意,緩緩回答,“還收著。”
“一直放在你最愛的盒子裏?”太子妃眨眼問。
《奇異誌》是她送給行風的第一個禮物,當初她要求行風放在貴妃送他的盒子裏,他可是一口答應了,相信行風一言九鼎,斷然不會食言。
果然,湛行風道:“是的,它現在還在我的書房中,有時累了,《奇異誌》還能解解悶。”
“我就知道,你都還記得。”
太子妃羞赧一笑,頰上胭脂紅更深幾分,溫情的替他理了理衣襟。
可湛行風稍稍一愣,她停頓片刻,卻笑意不減,“就讓我再幫你理一理吧,就當做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雖然現在我已為人妻,你也……”
話未完,她言語之間有幾分哽咽,眼波粼粼似有水光叫人心生不忍,就在她脫口而出“你也為人夫”幾個字的時候,眼眶竟紅了。
湛行風最看不得女子哭,更何況對方是與他一起長大之人。他一時有些無措,她細嫩的手指便輕輕滑過他的頸,軟軟的,涼涼的,帶著女子獨有的香氣。那觸碰一瞬即逝,快到湛行風還來不及說話,她又開了口,“可我們曾經好歹是彼此相伴之人,你懂我,我懂你……”
寒風過境,不知太子妃是冷的,還是情緒所致,聲音些微顫抖,“當時貴妃娘娘,甚至太後都說我們是最登對的,你還記得嗎?”
“現在還說這些做什麽?”湛行風的語氣驀然有幾分生硬。
清婉綾看著他熟悉的背影,看著他僵直的背脊,她知道,此時的他已經有所觸動。
察覺此事的那一瞬間,胸口驀然一緊,久遠的某些東西仿佛要再次湧現,她隻覺得頭痛和抗拒。
這時,太子妃卻軟軟往他懷裏一撲!
刹那咚咚跳動的心髒沉了,清婉綾看到湛行風沒有立刻推開,而是任由太子妃在他懷裏哀泣,“行風,如果你外出遊曆那年我沒有為了拯救張家妥協,如果我再有用些能撐到你回來,現在站在你身邊的就是我!就是我啊!!”
她埋在熟悉的胸懷低聲哭泣,微顫著身子如小鹿一般叫人心疼。
那粉拳抓著湛行風的衣襟緊緊一握,脆弱又無助,悔恨又痛苦。
整個幽靜的小巷都是她嚶嚶的哭聲,極力隱忍,又似放肆。
在湛行風眼裏她一直是個堅強的女人,可此刻她如此悲慟,於是便慢慢抬起手……
清婉綾看到他擁住了她,然後輕輕的,仿佛安慰小兔子一般小心翼翼的拍了拍。
那是她從未得到過的柔情嗬……
原來他不是鐵石心腸,他也有柔軟的一麵,隻是這都不屬於她,因為她根本不是那個對的人!!是嗎?
清婉綾微微顫了顫,緊抿雙唇盡量不去理會那莫名其妙又洶湧如潮的感受,連她自己都沒察覺,手心已經漸漸捏出了深深的指印。
太子妃的哭聲就這樣一下一下回蕩著,片刻,她抬頭,小臉梨花帶雨,“行風,如果沒有清婉綾,如果我沒有嫁給太子,你會娶我嗎?”
一句哽咽的話明明輕飄飄如紗,卻一瞬重重砸入清婉綾海潮翻湧的心髒。
她緊緊盯著那個熟悉的背影,正如太子妃緊緊盯著湛行風要一個答案一般,良久,隻聽他沉聲道:“事情都過去了,便不要再提了罷!”
一瞬鑽心的痛,然而更痛的還是太子妃接下來那句,“我知道清婉綾隻是我的替代品對不對?她頭上的花簪是牡丹,你知道我喜歡牡丹,所以那支寶石碧璽花簪本來是我的,是我的對不對?”
哐啷!
像是有什麽東西碎了!
原來他送她牡丹花簪不是因為她喜歡牡丹,而是因為太子妃喜歡牡丹嗬!
好一個寶石碧璽花簪啊!
清婉綾機械一般一點一點扶上頭頂,發間那支綻放的牡丹粼光一閃,嫣紅的寶石棱角卻如刀鋒利,每一條線都能將她的肌膚割裂,痛覺深入骨髓。
當聽到湛行風沒有反駁,隻一味的安慰太子妃說,“都過去了,一切隻是雲煙,曼曼,你冷靜點。”的時候,清婉綾渾身的血液一凝,仿佛被潮水打翻的船隻,順著起伏的波紋緩緩下沉,陷入無盡的碧藍,無盡的黑,冰冷將她包裹,巨大的壓強將她溺斃。
原來,我隻是一個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