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叛神的六翼天使 47
進入幻境後,意誌力薄弱的人會忘記自己在幻境當中。
??這也是幻境的危險之處,即便再冷靜的人真正的身處於箴言女神的幻境中,會逐漸忘記自己在非現實當中,就像人在做夢一樣,在噩夢裏,並不會知道那假的。
??悲傷,憤怒,嫉妒,怨恨。
??所有情緒都會成為幻境愈發強大的養料。
??不幸的人會被一生困在幻境裏。
??天地間唯有一種人不會被幻境左右。
??神,或者是即將誕生的神。
??神心中沒有幻境,隻會看到過去和未來。
??平靜的水麵上無波無瀾,整個湖泊像是一麵鏡子,投影出天空的黑暗,在這層平靜的表麵下是無數湧動著怨氣衝天的亡靈,他們掙紮著想要破鏡而出,卻隻能終日在裏麵死後翻滾,變成整個地下亡國的泥土。
??亡靈湖。
??曾經箴言女神遭到背叛,被她的父親當做禮物獻給天上已經擁有妻子的天神,隨後善妒的天神之妻放幹了箴言女神的血,將她放置在聖殿上,當做蠟燭的燭托,直至諸神之日到來才得以解放。
??這片亡靈湖就是箴言女神當年流下的血。
??第一層地獄對於其他幾層已經是最溫和的地獄了,也是卡利卡亞解除封印的第一層,繼續深入會越來越危險。
??曾經在埃斯帕尼大陸,箴言女神曾告訴卡利卡亞,如果他有朝一日進入地獄,那麽可以在亡靈湖放下自己身上的一枚信物,在其他幾層地獄遇到危險的話,亡靈湖會自動把信物的主人召喚回來,危難時期可以拯救性命。
??卡利卡亞想了想放出了手腕上的藤蔓,“去吧,跟著她。”
??投入信物的瞬間,幻境即刻開啟。
??在此之前,卡利卡亞無欲無求,他也很好奇,如果遇到箴言幻境,自己將看到什麽樣的畫麵。
??如果心裏有妄念,那將會是怎樣的景象?
??他設想過,也許是那座已經沉入海底的城邦,也許是親手斬殺神靈,又或是解封地獄的大門。
??可唯獨沒想到他的幻境竟然是一片空曠。
??沒有人,沒有神,沒有那些聒噪的祈禱,沒有麵目虛偽的天使,也沒有漆黑醜陋的惡魔。
??空曠的仿佛無形間打開了另一個次元。
??整個世界安靜又漆黑空曠,像是處於混沌世界當中,漂浮於意識之上。
??這是真實反映,他的靈魂就是這樣.
??荒蕪灰暗。
??雖然說本來也不是很感興趣。
??“嘖。”
??但還是對於這無聊的幻境有些失望。
??卡利卡亞直直向前走,忽然,天空的正中央向外坍塌,缺了一個洞口一樣傾瀉出大片大片濃墨重彩的靛藍色,淅淅瀝瀝的傾斜到湖麵上,層層疊疊的暈染開。
??恍惚間,黑暗中的某處傳來了此起彼伏的祈禱和呼喚。
??還有一聲聲求救。
??卡利卡亞腳步停頓了片刻,眼眸無聲掀起,望向層層疊疊的瘴氣深處。
??無數人影站在那裏,靜靜的望向他。
??其中有個瘦小的男孩睜著懵懂清澈的眼睛。
??是曾經埃斯帕尼大陸,死在焦土上的流民。
??卡利卡亞繼續直行。
??那些流民對著他的背影伸出手哀切的呼喚,少年麵無表情,恍若未聞。
??很快那些人消失不見,世界轉而被新的畫麵替代。
??金色的陽光傾瀉而下,照亮了漆黑的世界,溫暖的金芒點點星星點點,像是雪花般飄落雲層之上,眾多身著白衣舒展翅膀的天使,不弄這抒情,臉上掛著溫和如水的笑容,精致的麵孔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那個無法直視的神聖身影顯現在雲層之後,眉目慈憐博愛。
??“回來嗎?我的孩子。”
??眾多天使停下手中的動作,齊齊朝他看來,露出同樣溫和神聖的笑容。
??“回來吧,卡利卡亞。”
??但是這些呼喚並沒有敢打動卡裏卡亞的腳步,他繼續朝前執行,連眼角的餘光都未移開過半分。仿佛他的眼中隻剩下眼前這條通往一望無際的深淵之處,漆黑的道路。
??無論幻境中出現任何東西,或者是那些曾經他感興趣的事物,都未能阻止他繼續直行。
??直至,黑暗中出現了一片樹林。
??林間傳來了隱隱約約的低泣聲。
??一個瘦小纖細的身影,微微卷曲的紅發垂落,肩膀隨著抽泣而微微顫抖,瘦弱到不堪一擊。
??她的手腳被捆綁在木質十字架上,腳下是還未燃起的篝火。
??這是他曾經在埃斯帕尼大陸經曆過的。
??至高神贈予他們天上的火種,讓他們把叛神的六翼天使綁縛在火刑柱上,用聖火燒灼他的皮膚。
??以此來剝奪他的感官。
??少年沉吟片刻,向著那個幼小的身影走去。
??行走至女孩麵前,他毫不猶豫地將那捆綁在她纖細胳膊上的鎖鏈斬斷。
??女孩哭得十分傷心,並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她抱住自己的雙膝,埋著頭像是隻想把委屈發泄出來。
??“你為什麽哭?”
??卡利卡亞平靜地問。
??女孩一怔,抬起頭,白皙的臉上滿是淚痕。
??“所有人都消失了。”
??卡利卡亞反問,“他們消失了,你會傷心嗎?”
??女孩搖頭,“我不傷心。”
??“那你為什麽哭?”
??“因為這個世界變的很空曠。”女孩擦幹了眼淚,“因為這個世界沒有你。”
??卡裏卡亞麵色平靜,他緩緩地屈膝坐在女孩身前。
??與他視線齊平的,是女孩哭得紅腫的眼睛。
??從發絲到美眼,每一處細節都栩栩如生,與現實中的小龍幾乎一模一樣。
??這就是箴言女神的力量,此刻進入幻境中的是卡利卡亞這樣的存在,她可以創造出任何一個未來有可能會發生的世界,並將之清晰的刻畫在幻境中,每一寸都仿若真實。
??如果箴言女神擁有至高神的能力,那她將能憑空創世。
??卡利卡亞伸出手溫柔地撫摸在女孩的發間,順著她柔軟的發絲向下,滑落到她纖細的脖頸上。
??女孩似乎被他安撫了,情緒平靜的下來,全然信賴的把頭顱靠在他的肩膀上。
??“這是未來嗎?”
??“是的。”她停止了哭泣。
??“未來,沒有我嗎?”
??“是的,是你的選擇。”
??少年平靜的嗯了一聲,手下的動作越發柔和。
??女孩被這樣溫柔的安撫帶動著情緒,忍不住緩緩的闔上眼睫。
??下一瞬間卻因錯愕而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微微抬起頭。
??“卡……”
??她剛發出一個顫抖的單音節,便碎成無數個光點,消失在空氣中。
??卡利卡亞淡淡的收回手,垂下頭顱,靜靜地凝視著自己的指尖。
??等最後一抹熒光碎片消失,天地又恢複了一片死寂,先前的森林消失不見,轉而變成他之前站立的亡靈湖。
??卡利卡亞立於湖麵之上,平靜的湖麵隻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冰藍色的長發紛飛,眼中毫無感情,背後是徹底變得漆黑的羽翼。
??空曠的黑暗中,柔和空靈的女聲響起。
??“卡利卡亞,你果然沒有情感。”
??卡利卡亞對著水裏的倒影,良久後忽然啟唇, “誰說的。”
??漆黑的天空之上,一隻巨大的眼睛撕裂了半邊蒼穹,靜靜的凝望著湖中那抹纖細修長的身影。
??箴言女神在凝望他。
??那隻遮天蔽日的眼睛與卡利卡亞的眸色如出一轍。
??“我以為你會有變化,但你的確沒有真心,不會愛人。”
??墮天使並不著急,他在凝視池底。
??良久後,他才想起來回答一般,平靜的問,“為什麽說我不會愛人?”
??“這是你心底唯一一個害怕的未來,這個未來裏隻剩下這一個女孩還活著,如果你有心的話難道不是愛她?可如果你愛她的話,為什麽又會親手殺死她?”
??卡利卡亞反問,“你怎麽能判斷它是真實的,還是幻境?”
??除他之外,整個天地間沒有活物,萬籟俱靜。
??盤旋於天空之上,那隻巨大的眼睛染上了些許惱怒,瞳仁微微顫抖。
??“這是真實的未來。”
??“難道不是隻有神才能在幻境中看到未來嗎?”卡利卡亞歪著頭,輕輕的笑了。
??他的背後緩緩張開寬闊神聖的六翼翅膀,雪白的羽毛尾部猶如沾染了飽滿的墨汁,暗黑又瑰麗。
??箴言女神的聲音染上了惱怒。
??“卡利卡亞,你明知道怎麽回事。”
??“因為我知道,所以這種事情不會發生。”
??他抬起眼眸,靜靜的凝望這天空之上那隻巨大的眼睛,勾唇露出了不可一世的笑容,“我不會允許那種事情發生,所以這一定是假的。”
??如果時間倒退回某一個節點,幻境中的事情可能會成為真實的存在,但是從某一刻開始這些事情就都不會發生了。
??這樣的未來不會到來。
??他也不會允許這樣的未來來臨。
??那輪巨大的那輪遮天蔽日的獨眼中露出了新奇的色彩,在她的幻境中,沒有人能夠違背心意說出自己不相信的話,他既然這樣說,證明他心底真的這樣認為。
??而作為即將出世的新神,箴言女神並沒有在他身上看出惡魔的痕跡。
??奇怪。
??箴言女神知道他說的是真的,他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那麽這個未來就是作廢的。
??“抱歉。”卡利卡亞扇動著寬闊巨大的翅膀,身形懸浮在漆黑的焦黑大地之上。
??他伸出一隻手在空中虛一握,漆黑的細劍憑空出現在他手上。
??“我要去找人,所以,失禮了。”
??話音未落,利刃劃向天空,一道洶湧濃鬱的黑暗力量驟然爆發,撕裂了天空中那輪遮天蔽日的巨大獨眼。
??黑焦的土地寸寸湮滅,隨著箴言幻境的崩潰,墮天使的身影消失在空中。
??他離開的位置,寧靜的湖底,沉著一顆鵝卵石。
??很稀奇。
??重新凝聚起的巨大獨眼發出困惑的感歎。
??箴言女神轉動著手腕,指尖凝聚起一抹光亮,湖中間的水凝聚成人的形狀,很快便成了一個精美絕倫的少年模樣。
??這是她送他的禮物。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