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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失憶心機美人 44

  從沅城出來後,容泠整個人都變得跟之前不太一樣了。


  整個人身上多了些冷靜內斂的氣質,這樣的他有時過於不食人間煙火,雲昭睡醒後懵懂的抬眸看他,少年抬著衣袖為她遮陽,麵上沒有一絲表情,像擰著冰霜。


  恍惚間回到了之前高高在上時的模樣,被供奉於慈悲殿上,卻不懂悲歡離合的神佛。


  “你醒了?”


  不知何時,容泠垂下眸與她對上,眉宇間的冰霜消融。


  雲昭揉著眼睛坐起來,“我睡了多久?”


  “不久。”他抬手撥開雲昭臉頰上貼著的碎發,“還累嗎?”


  “我都沒累過。”她眨眨眼,伸手去摸他的臉。


  容泠一愣,沒有動,任由女孩對他上下其手。


  “怎麽了?”


  “看你是不是真的。”雲昭說了,捏了捏他白皙的臉頰,點頭,“是真的。”


  容泠莞爾,“還沒睡醒呢?”


  遠處嘩啦一聲落水響動,雲昭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倏地收回手,難得有些不好意思,拍著裙子站起來。


  怕吵醒她,容泠一直維持著同一個僵硬的姿勢沒動,女孩猛然離開便有些不適,雲昭繞著周圍轉了一圈,回頭看他,“我去看看那書生怎樣了。”


  說完也不等他回答提著裙子就跑。


  發髻睡的有些鬆散,隨著她的動作搖搖晃晃,像隻不聽話的麻雀。


  書生不愧是書生,從認識他的那一刻起就沒讓雲昭失望過,每一個行動好像都在意料之中。


  此時的書生渾身濕透,手裏拿著一根被削尖了的竹子,一頭挽起的黑發已經散亂下來,一綹一綹的貼著凹陷消瘦的臉頰,蒼白的臉上是兩個碩大的黑眼圈,整個人被太陽曬的虛脫,看起來好像一個剛從水裏爬出來的水鬼。


  聽到腳步聲,書生回頭對雲昭露出一個堪稱淒厲的笑容,“姑娘,你醒了,小生在為你們捉魚呢。”


  青天白日見鬼,雲昭嚇的一哆嗦,接過他手裏的竹叉,“你上去吧,我來。”


  “真的。”書生如蒙大赦,感激涕零的看了她一眼,仿佛在看再生父母,然後提著衣衫頭也不回的上了岸,脫下外袍就開始擰。


  地上很快泅出一片水漬,公子瀛一邊在心裏詛咒容泠趕緊意外身亡,一邊抬眸覷站在河裏的小姑娘。


  他剛剛偷看了幾眼,樹林裏發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那嗜血狠戾惡名在外的玲琅閣閣主子清竟然讓一個小姑娘睡他腿上,還抬著衣袖為她遮陽,簡直不可思議,簡直變態神經病。


  公子瀛基本上確定了那少年的身份,梨花微雨,血內帶毒,一手春風化雨的暗器,以及那脫俗超絕的姿容,除了傳說中的子清公子再無他人。


  那個公子跟他這種惡人穀出來自封的公子不一樣,江湖上一大半人上趕著去玲琅閣買藥,據說那子清公子也格外矜驕奢靡,怎麽淪落到跟一個小丫頭片子在鄉野捉魚的地步?


  想不明白,是在想不明白。


  雲昭也不大會捉魚,河水清淩淩的不染雜質,那些小魚看著就在眼前,可竹子下去之後比什麽都靈活,根本什麽都抓不到。


  雲昭一臉嚴肅的在河邊捉魚,書生忽然賊眉鼠眼地湊過來,好奇的問,“姑娘,敢問你跟那公子是什麽關係?”


  “那公子?”雲昭瞄準了一尾河鯉,一竹叉下去,什麽也沒有,“他是我弟弟。”


  “他是你弟?”書生猛地捂住嘴,上下打量她一番,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自言自語,“怪不得呢,都說老虎屁股摸不得,大腿肯定也躺不得,原來是家姐啊,小生這廂有禮了。”


  什麽神經病?雲昭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繼續捉魚。


  書生折扇搖的飛快,上下看了兩眼又覺得不對,“可姑娘看起來更為年幼一些啊,你們兩個是親姐弟?”


  雲昭搖頭,“不是。前段時間認的。”


  “哦,原來是這樣…… ”書生眼皮狂跳,愈發覺得眼前的姑娘不是常人,“這也能認的嗎?莫非姑娘……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過人之處?”


  “……”雲昭微笑,“你能不能別搗亂了,魚都被你嚇走了。”


  書生立即舉起雙手,“姑娘捉不到魚與小生無關,萬萬不可誣陷我!”


  慘白的臉上滿是被冤枉的表情,看起來更像水鬼了。


  雲昭,“……那你離遠點,別說話了。”


  公子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順著她的意思站遠了些,可憋了沒多久就開始坐立不安,一會兒往這邊瞅瞅,一會兒又卷著袖子下了水。


  剛開始離雲昭還有點兒距離,後來越靠越近。


  “你又幹嘛?”


  她這嫌棄的表情太明顯,書生選擇性忽略,自顧自地問,“姑娘知道那位公子是什麽人嗎?”


  雲昭點頭,“當然知道。”


  “他是什麽人?”


  “…… ”雲昭氣笑了,“你很八卦呀。”


  書生趕緊打住,話題一轉,“汝城多草藥,民間雲遊的藥師大多喜歡歸隱那處,公子去那裏大概是為了這個。”


  “你怎麽知道他中了毒?”雲昭一臉訝異。


  書生更比她更驚訝,“他中毒了?不對……他還能中毒?”


  “他怎麽不能中毒了?”


  公子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頓覺這姑娘什麽都不知道。


  隻不過得知汝城有藥師,小姑娘捉魚的動作都更快樂了一些。


  書生忍不住問,“怎麽,汝城有草藥姑娘很高興?”


  “當然高興了。”雲昭眉眼彎彎,額間被太陽燒出了些晶瑩的汗珠,“我弟弟體虛,如果能找到名師給他醫治就更好了。”


  “他體虛?”公子瀛的表情像吃了蒼蠅,伸出中指指向自己碩大的黑眼圈,又捏了捏自己骨瘦如柴的隻剩下一層皮的臉,“小生這才叫體虛,他那能叫體虛,他那都是裝的!”


  “你怎麽老說我弟弟壞話呀?”雲昭皺起眉,一幅生氣了的模樣。


  公子瀛一臉尷尬,回頭小心翼翼的張望了兩眼,跟她說,“小生是想幫姑娘,看姑娘與那公子認識不久,怕姑娘被騙。”


  雖然不知道那人為何要隱藏身份跟在這小姑娘身旁,但公子瀛就是想搞事。


  他搞自己,自己就搞他帶著的小姑娘。


  雲昭隻覺得他聒噪,伸著竹竿戳他,“你離遠一點,擋著我捉魚了。”


  書生被戳的滋兒哇亂叫,半晌後按著被戳疼的腰窩小心翼翼的說,“其實小生可以捉到魚的。”


  雲昭露出了十分懷疑的表情。


  “小生捉了魚,姑娘能不能聽小生說兩句?”


  雲昭表示你先捉到魚再說吧兄弟。


  公子瀛趕緊從腰間抽出了他剛做好的竹簫,跟她表示,“小生有辦法一息之內將河裏遊的這些魚全都撈上來,可是跟你一道的公子似乎不喜歡聽我吹……咳咳,簫。”


  雲昭,“……”這人可真奇怪啊。


  “若是姑娘有辦法幫小生頂著,小生這就為姑娘捉魚上來。”


  “真的?那你剛剛在這裏忙活半天幹什麽?”


  公子瀛臉色鐵青,“是因為姑娘在睡覺,小生怕玩弄絲竹會驚醒的姑娘。”


  說白了還是怕她枕著的那條大腿。


  雲昭半信半疑地上岸,就見書生對她露出一個難看諂媚的笑,抬手將竹簫放在唇邊。


  乍如昆山玉碎,芙蓉泣露。


  蕭聲溢出唇畔悠悠揚揚,驚起一片飛鳥,竹林婆娑,落葉紛飛,倏然幾道渾厚的內力迸發。


  公子瀛整個人的氣場陡然發生變化,單是往那一站,都讓人感到那種肅殺冷厲之氣。


  雲昭隻覺得筋脈一震,體內氣血不受控製的翻湧,喉間隱隱泛出了腥甜味,耳膜被淒厲婉轉的簫聲刺的隱隱的震痛。


  她慌忙退後兩步,捂住耳畔,調息內力,抵抗著這令人可令人恐懼的渾厚內功。


  僅僅隻是站在這人身後,聽到了一點隨手削出的竹簫聲就能感受到如此壓迫,可見這人的武功高強到什麽地步。


  河麵上浮出無數隻白花花的魚肚皮,如他所說,不過一息之間,竟然有此威力。


  雲昭怔怔地站在原地驚愕地捂住耳朵,看水鬼一般的書生放下竹簫,身上的肅殺之氣退去一些,轉頭衝她露出一個慘烈難看的笑容。


  “姑娘你看,小生並沒有騙你吧?”


  他還真有兩下子。


  雲昭靜靜的放下手,沉默的看著眼前的人。


  公子瀛,太子殺手榜上臭名昭著的惡人穀惡人。


  這個人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又是為什麽會搭上他們的車,而且他為什麽要去汝城?

  還似乎……有些怕容泠。


  雲昭若有所思,公子瀛已經匆忙用袖子裝了魚手忙腳亂的爬上了岸。


  剛把魚扔地上,忽然又壓低了眉湊過來,眼睛滴溜溜的轉。“姑娘這下可以聽小生說了吧?那位公子的真實身份,想不想聽小生說兩句?”


  雲昭不動聲色的退後一些,警惕的看著他,“你說。”


  終於要到經典的說壞話環節了,公子瀛莫名的有點激動,豎起耳朵聽著周圍的動靜,眼睛炯炯有神的盯著她,清清嗓子開始說,


  “姑娘當真以為你那所謂的弟弟如外表一般端方?”


  雲昭歪頭,“不然呢?”


  書生冷笑,扯起嘴角,換上了一個陰森的表情,“事實上當然不是這樣……”


  河邊忽然落下一道修長的影子。


  雲昭抬起頭朝他身後望去,換上了一副笑臉,“阿泠,你怎麽也來了?”?

  書生麵色不變,從善如流的改口,“當然是比外表還要端方,他有一顆纖塵不染的心,堪比九重天上的神仙!”


  “……”


  白衣黑發的少年從他伸手走出,連衣袖間帶動的風都帶著冷意。


  雲昭被容泠伸手牽起,歪頭笑著看書生,“你就是要說這個?”


  書生咧嘴尷尬的笑,“是的是的,公子風姿卓絕,小生一見傾心。”


  雲昭被這說變臉就變臉的公子瀛給逗笑了,這傳聞中惡人穀的惡人,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這裏曬,回去等吧。”


  容泠扶著她的肩膀往陰影處走,與書生擦肩而過的瞬間,忽然微微側眸看了過來。


  那雙眼猶如漆黑冰冷的深潭,一望盡便讓人覺得如陷沼澤,如墜冰窟。


  公子瀛狠狠打了個哆嗦,明明是初夏的天,卻倏然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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