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失憶心機美人 47
腳步聲接近了,那人站在他身前。
衣衫上帶著酒氣。
萬事俱備,隻等一針奪命。
容泠眼中泛起殺意,卻聽頭頂上傳來一個清淩淩的聲音,“美女,一個人嗎?”
語畢,還調戲一般吹了聲口哨。
“……”
指尖的針無聲的手了回去,容泠周身的氣息卻倏然更冷了。
雲昭渾然不知自己在對方腦海裏已經死了一百多次,還頗為高興。
上午把容泠賣給了富紳,晚上又偷偷把他劫出來,雲昭感覺自己十分有經商頭腦,但是容泠已經氣的不理她了,站在他麵前半天了,一句話都沒說。
虧這周家大少爺不知道發什麽神經病,也不來掀新娘的蓋頭,徑直去了通房丫頭的屋,來的路上雲昭甚至聽到幾個丫鬟偷偷討論說這大少爺要給新夫人一個下馬威,專門在新婚之夜晾著她。
神經病,自己在那眼神古早虐戀大戲呢,正好讓雲昭替他做了入洞房這件事。
雲昭找了一圈,找到了放在紅色錦帕上的玉如意,坐到那抹紅色的人影前,頗為認真的挑起蓋頭。
美人眉眼如畫,深淵玉石般的黑眸被搖曳的燭火照亮,忽明忽暗,眼底漆黑一片,稍有不慎便讓人跌落進去,粉身碎骨,卻仍願飛蛾撲火,追隨那黑眸中若隱若現的微光。
雲昭看著他紅衣黑發的模樣,心軟成了一灘水,出神的自言自語,“我們家容泠那麽漂亮,竟然還敢舍得晾著不過來,給下馬威?”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應景,小姑娘也穿了一身鬆鬆垮垮的大紅色衣衫。
容泠有些出神,想說的話也都忘了。
依稀記得,自己是要生氣的。
見他看自己,雲昭抬抬袖子,衝他甜甜的笑,“那周家大公子的新郎服,他不願意穿,正好我替他來娶你。”
新郎的扮相少女挑起了他的蓋頭,不得不說,容泠有一瞬間竟然覺得有點心動。
書中常說,人生有四大幸事,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金榜題名時與洞房花燭夜。
他從未有久旱逢甘霖的時候,也不曾他鄉遇故知,世襲了親王府的爵位,不會有金榜題名時的喜悅。
隻不過眼下洞房花燭夜,倒讓他真的有了些莫名的心悸,隱約有些理解了。
容泠藏在錦衣華服下的手指動了動,緩慢泛出了熱意,心跳不受控製的亂了幾拍,仿佛要溢出胸膛,有什麽情緒從心間上湧,即將衝破喉嚨,脫口而出。
卻被雲昭倏然靠近的臉堵了回去。
小姑娘煞有介事的挑眉,“小美人,你相公不疼你小爺來疼疼你。”
雲昭滿嘴胡說八道,容泠斜眼看著她演戲。
看他半天沒動靜,雲昭這才發現他的手被綁在身後,嘴裏又將那周家上下八十八口人罵了一遍,慌忙給他鬆了綁,聞聲細語的哄著。
紅衣美人冷著一張臉,雙手交疊在胸前,斜眼看著她,像是正在鬧脾氣,一看就不好哄的女朋友。
雲昭低聲下氣的求他,“跟我走吧,趁你老公沒回來咱們倆私奔,我賣老婆養你。”
容泠氣笑了,“你還有別的老婆?”
雲昭立即舉雙手發誓,“沒了沒了,就你一個。”
容泠仍舊冷著一張臉,不願意說話,冰刃的眼神猶如刀片,從她那雙眼圓圓的杏眼到那張可恨的喋喋不休的紅唇上,最後落在她的脖頸間,仿佛在想著要不要掐死她。
雲昭慌忙握著他的手放在自己臉頰旁貼了貼,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無辜的看著他,“我好想你啊,一天看不見你我都想你想得吃不下筷子咽不下碗。”
明知道她是胡說八道,有人還是不受控製的消了氣。
容泠冷笑,“看你吃的挺開心的。”
說著,伸手抹去了她嘴邊的油渣子。
雲昭不好意思的捂著臉,“他們辦喜宴,我剛剛過去的時候沒忍住,嚐了點兒。”
容泠深呼吸,不與她計較,不然氣死的還是自己。
女孩悄悄探頭出去看了看,抬手便要脫下礙事的喜服帶他離開,容泠卻出聲製止了她。
抬手指了指桌子上的合巹酒,身著紅衣的少年眼角眉梢自成一段風韻,映著通紅的燭火,讓人想到玉色凝霜雪,一切美好的詞藻都能用到他身上。
皎如玉樹臨風前。
容泠輕聲道,“把酒喝了再走。”
雲昭一愣,半天才問,“做戲要做全套?”
少年垂下眼眸,烏黑的睫羽遮住了眼底不明的神色,讓她看不懂,雲昭拿起酒壺倒了兩杯,遞到容泠手裏。
“娘子,請!”
容泠蹬她一眼,仰頭便飲,卻被小姑娘又抓住手腕。
“不對不對。”她煞有介事的搖頭,忽然捏著酒杯穿過他的手腕,兩人手臂交疊,呈交杯狀。
女孩挽起眸子衝他笑了,眼裏像布著璀璨星辰,“這樣才是交杯酒。”
那一刻,容泠覺得滿天銀河不如她的眼睛奪目。
他還怔忪著,女孩已經仰頭飲下了酒,辛辣的白酒一入喉,眼角便嗆出了淚花。
容泠也仰頭喝下,後勁似乎比她還大,眼角眉梢透著紅意。
雲昭嘿嘿一笑,變回了壞兮兮的笑臉,“趁你老公還沒發現,我們快跑吧!”
“……”容泠挑起眉,饒有興致的看著她。
兩個人真的像一對亡命鴛鴦,就著夜色行於屋簷之上,飛快的離開。
雲昭牽著容泠的手跑在最前麵,發絲紛飛,迷亂了他的眼。
她身著紅紗衣,外袍已經脫下,寒涼的夜色下像隻翩然起舞的紅蝶,兩個人像一對私奔的人,卻無意間略過了那位隻聽其名未見其人的大公子院落。
雲昭好奇的看了兩眼,剛想離開,忽然聽到了一聲淒厲的尖叫。
她告訴自己小明的奶奶活到九十九歲是因為從來不多管閑事,可是腳步還是不自覺得停了下來。
隻是因為那聲哭喊太淒慘了。
片刻後,寬大的雕花木門打開,一個赤裸著上身的美女被丟了出來,生死不明的滾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雲昭立即伸手捂容泠的眼。
亮著燭火的大房間裏還響徹著淒厲的慘叫聲,屋裏還困著什麽人,隱約看到透過紙窗的影子上映照著兩三個身影,其中一人是坐著,另外兩人跪在地上,顫顫巍巍的,似在發抖。
赤裸上身的美人緩慢從地上爬了起來,扯著衣裙虛弱的包裹著身體,**的背脊上滿是各種各樣的鞭痕,臉上也紅腫高高隆起。
這周家大少爺什麽毛病,竟然還虐待人!
雲昭氣的要往下衝,卻被容泠抓住。
“氣死我了!這孫子竟然打女人!”雲昭鼓著腮幫子點他的肩膀,“真把你嫁給他說不定這狗東西還會家暴你!”
容泠額角的青筋跳了跳,雲昭慌忙閉嘴。
屋裏還有別的聲音不一會兒,另一個婢女哭著出來,院落外的兩個婢女小聲討論,雲昭拉著容泠無聲落在她們身後,聽了個大概。
周家大少爺根本不是什麽奇病,而是半年前墜了馬,被馬蹄一腳踩到要害,從此不能人道,便心生怨恨。
時間長了變成心理變態,居然喜歡淩虐婢女,最近已經死了好幾房小妾了,今早迎親的那姑娘是聽說了這件事才跑的。
媽的,這還能忍?自己不行幹嘛賴人姑娘頭上?
雲昭擼起袖子就要衝,容泠攔不住,隻能麵無表情的站在院落門口等她回來。
小姑娘剛前腳剛進去,那被扔出來的美人後腳裹著衣衫出來,碰到了月下身著紅衣黑發的容泠還愣了一下。
怎麽這身著新娘喜服的人。是個男子?麵容還生的如此驚人?
容泠本不欲說什麽,聽到那姑娘低低咳了兩聲,嘴角沁出了血,還站在那看著他不離開,頭疼的按了按眉心。
“你們這院落裏種的是夾竹桃。”
月下美人開口了,聲如玉帛冰碎。
姑娘一愣,沒懂他的意思。
紅衣黑發的男子像是與旁人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二三十片夾竹桃葉子研磨成末淬煉,放入茶中不易察覺,還可使人斃命。”
“假山後那半灌木曼陀羅,無色無味,可以麻痹五感。”
一開始,姑娘還不確定這美若玉人的男子是在跟自己說話,直到他那雙不帶任何溫度的漆黑眼眸朝她望了過來。
眼底一片空洞,似乎看得見她,又似乎什麽都沒看在眼裏。
“樹下還有馬錢子和烏頭堿,這些皆是尋常的毒藥。”
他抬起手指,隻見一根銀針自修長的骨指中顯露出來,“刺中這裏。”他指了下耳畔向上三指的位置,“也可使人頃刻斃命。”
姑娘滿眼驚愕,整個人僵住。
“你的選擇分明有很多,我不懂,為什麽要任人宰割,等別人來救。”
若是想擺脫困局,不能依靠別人,隻能自己逆轉。
院子裏忽然雞飛狗跳起來,幾道驚慌失措的尖叫響起,門被人從裏麵打開,一個小姑娘跳了出來,抓住了那紅衣公子的手。
“快走快走。”
小姑娘小聲催促,兩人的身影輕盈躍上屋簷。
短短幾個瞬息,消失不見。
院落裏傳來驚惶的呼喊,說是有歹人過來襲擊,大少爺的腿被倒下的書架砸中了,昏迷了過去。
裹著衣衫的女子怔忪的站著,掌心微微刺痛,是那紅衣美人落下的銀針。
她分明看到了,剛剛還眉目陰冷的男子看到那小姑娘後,眼中化開了溫柔的波光。
又是夜深人靜的三更!驚不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