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閉光雛菊 04
接通電話的那一刻，兩條不會相交的線重疊了。
命運的軌跡巧妙又帶著注定的魔力，兜兜轉轉，該相遇的人終將相遇。
晚上，唐昭昭趴在床上翻看相機裏的照片，忽然看到了田野裏的小雛菊。
這些都是野生的，花朵雖然小，但看起來有種生命的韌性。
莫名的，唐昭昭想到他。
“苓。”唇齒間咀嚼著這個名字，她在腦海中描摹模樣。
感覺他很溫柔，像是很有耐心的鄰家大哥哥。
而且聲音也好好聽。
相機屏幕停留在那張雛菊上，唐昭昭想了想，把照片導出來，發給了電話那頭的人。
他在自己這裏的備注叫雛菊，唐昭昭把那兩個字刪掉，認真的重新輸入。
‘苓’。
等待了很久都沒有人回消息，唐昭昭情不自禁有點臉紅，自己是不是過於自作多情了，明明不認識的人忽然發照片，不會給人家帶來困擾吧？
她捂住臉，腦袋也耷拉下來。
可就在這時“叮咚”一聲，消息提醒響起。
唐昭昭倏然緊張起來，她手忙腳亂的拿起手機，幾次才輸對密碼，然後鄭重的點開屏幕，發現那個叫苓的人給她回消息了。
隻有幾個字。
“謝謝，很好看。”
就這樣？
唐昭昭把那幾個字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忽然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拿起相機，不停地翻閱著裏麵的照片。
挑了半天，她找出自己拍的最好看的幾張一一發送過去。然後雙腿並攏，像小學生一樣乖巧的盤坐在床上，等待著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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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黑色天鵝絨窗簾隔絕了光線，偌大的房間裏沒有一絲光芒。
年輕的男人坐在窗後的長椅上，像與靜謐融為一體。
忽然，手機發出叮咚的提示音，他以為又是郵件消息，便喊來助手幫他閱讀。
循聲上來的助理拿起手機看了看，疑惑地說，“這個短信沒有署名，隻有一張圖片。”
點開，他變得更加困惑，“是張風景圖，拍的好像是一種小野花。”
男人一愣，無神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一點。
他思索片刻，問，“發圖片的人有說什麽話嗎？”
助理搖頭，“沒有，隻有這一張圖。”
一張拍了小野花的照片。
男人坐直了身體，似乎在思索，線條流暢的側臉微微宣泄出緊繃的情緒。
片刻後，他說，“麻煩你幫我回她，’謝謝，很好看。’”
老實說，這是助理第一次見到年輕的雇主跟人交流工作以外的事情。
他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但是看不清事物，隻能感光，偶爾幫傭湊在一起會八卦，說懷疑他有自閉症。
助理照顧他的日子裏，並沒發現他有朋友，他很禮貌，跟他交流也會有回應，但字句都很簡短，除了必要的工作外，他總是把世界隔絕在房間之外。
所以這個未命名聯係人，讓助理感到好奇。
忽然又是一陣提示音。
這次，那個聯係人一口氣發來了十幾張照片。
“這個人又發了好多，都是一些風景照，有天空，有不知名的花，有飛鳥。”
都是一些日常的分享。
他翻著翻著，聽到雇主溫聲問，“能請你幫我描述一下，是什麽樣的照片嗎？”
對了，差點忘記他看不見。
助理立即走到他旁邊蹲下，一一講解，“這一張，拍的是小溪，畫麵的背景是一片樹林，河灘很淺，有很多鵝卵石，沿著河開了很多小花。”
“這張拍的天空……這裏生態真好，天挺藍的，但我感覺他主要在拍雲，雲很白很幹淨。”
男人垂著長睫安靜的聽著，感受著她看到的世界，和她想傳遞給自己的畫麵。
嘴角不自覺染上了淺淡的笑意。
忽然，助理的聲音微微拔高，“竟然是個女孩！”
苓微怔，剛想問助理怎麽知道的，就聽到他說，“她發的照片裏，有一張自拍！”
夾雜在一堆各式各樣的風景照中，有張女孩對著玻璃反光的自拍。
穿著淺藍色的吊帶和百褶半身裙，頭發鬆鬆垮垮的挽了個小圈搭在肩膀上，對著玻璃窗比耶，臉頰上幾根沾著汗濕的發絲，笑的很開心。
“挺可愛的。”助理脫口而出。
苓回過神，想要接回手機，卻聽到助理的下一句。
“聽說女孩都會給喜歡的人發自拍。”
“…… ”他不自然的咳了咳，溫聲否認，“我們不熟，不要開這種玩笑。”
下一秒，叮咚聲響起，助理的聲音滿是按耐不住的興奮。
“她問你，’你喜歡嗎？’”
“……”
靜默三秒，苓低下頭。
露出黑發外的白皙耳垂，詭異的染上一抹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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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昭昭一連給對方發了很多張風景照，發完了之後才意識到自己會不會熱情過頭，反而緊張起來。
她等了半天，給對方發消息問，“你喜歡嗎？”
發完了之後又有點不放心，點開照片一張張瀏覽。
忽然間，她整個人像被雷劈了一樣定在原地，兩隻眼睛蹬得像銅鈴，寫滿了難以日記。
在她發出去的一連串照片裏，竟然混進去了一張自己的對窗自拍！作為一個矜持的妙齡少女，她怎麽可以犯這種低級錯誤！
並且那張照片和下麵那句’你喜歡嗎’放在一起，就產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意味。
這下簡直是五雷轟頂，她立即垂死掙紮，試圖點擊撤回，卻絕望的發現這是短信不是微信。
這是什麽人間慘劇？她哀嚎一聲，躺倒在床上，抱著被子滿地打滾。
羞憤之心簡直要把她溺死。
晚上睡醒做噩夢都是這個。
第二天醒來，唐昭昭看到對方昨晚回的消息。
沒有說喜歡不喜歡，隻有一張圖片。一捧新鮮的小雛菊插在看起來就很貴的水晶瓶裏。
唐昭昭盯著那張圖，緩慢的，臉紅了。
雖然但是也許大概，她也好奇，這意思到底喜不喜歡啊？
這是他們在本沒有羈絆的世界裏，所有故事的開端。
唐昭昭分享在鄉下的見聞，苓讓助理花了大半夜時間在城市花店中搜索出的一捧雛菊花。
兩個人剛開始是短信交流，時間久了，就加了微信。
唐昭昭莫名就燃起了拍照的興趣，每天都堅持不斷的給年輕男人分享自己新拍攝的作品，而那個人也是一個非常好的觀眾，每一張照片他都有認真欣賞，然後點評。
於是這個聯係就維持了整整一個暑假，唐昭昭從風景照分享到所見所聞，發一些生活上的趣事，這些剛開始都由助理轉讀給他，後期聊的越來越深入，男人設置了智能語音轉換。
女孩的信息便通過沒有溫度的AI機器人的閱讀。
即便是聲線毫無起伏的機械聲，他都能感受到溫暖的水流從心尖拂過。
他很久沒有這種被人關注著的感覺，即便沒有見到對方，也知道對方會在遇到趣事時想到他，一直在關心他，這讓他漆黑無光的生活破開了一條裂縫，溫暖的陽光以勢不可當的氣勢從外麵傳遞進來。
很快便在陰暗的房間開辟出一片溫暖的之地，那裏生意生命盎然，有翩心的蝴蝶，有她描述的一切。
為了能留住這份來之不易的溫暖，他選擇隱瞞自己視力障礙的事情，小心翼翼的維持著現狀。
可此時唐昭昭並不知道對方是視障人群。
直到有一天，一條短信打破了他一直以來的堅持。
她說，“暑假結束啦，我要回家了，我們能不能見一麵呀，我想見見你！”
有什麽東西壓了下來，呼吸變得艱難。
他聽著AI的聲音，良久沒有動作。
女孩又說，“我外婆給我做了茯苓糖，我給你帶過去。”
他想留住光，卻發現光子並非物質。
他退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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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邀請見麵，苓拒絕了她。
被拒絕後的唐昭昭一連好幾天都鬱鬱寡歡，連都外婆問她怎麽了。
唐昭昭什麽都不說，隻是在開學時撲進了同桌懷裏，聲音悶悶地說，“我失戀了。”
“……啥？你什麽時候戀愛？跟誰？在哪裏？”
唐昭昭委屈，“他不願意見我。”？
同桌的表情立刻變得嚴肅，“咱們不能那麽卑微，不見就不見了，好男人千千萬！”
唐昭昭又說，“可我從來沒見過他！我好想知道他長什麽樣子啊！”
同桌的眉毛簡直能擰成麻花。
“你在網戀啊？”？
她感覺自己有必要好好教育教育這個晚開竅的青春期小孩了。
同桌翻看完了唐昭昭和那個男人的聊天記錄，發現對方隻是禮貌地接受著她的分享，時不時拍攝一下自己那束小雛菊的生長狀況，並沒有糖昭昭那麽熱情，反觀唐昭昭，一股腦將生活分享給對方，很不矜持。
人家回絕一個網友的見麵也屬實正常，同桌想說那個男人的壞話，卻無處下口，於是便從唐昭昭這裏著手。
她深深的懷疑可能是這個晚熟小孩見過的人太少太單純了，才會被一個沒見麵的人迷惑住心智。
於是在周末，同桌盛情邀請唐昭昭一起出門玩，聲稱多逛逛自然會知道天大地大好男人一大把。
可惜天氣實在太熱，兩個人一起逛街壓馬路，很快就熱出了一身汗，穿著牛仔褲白T恤去找冰淇淋吃。
唐昭昭深刻懷疑這麽熱的天怎麽會有人出來。
可走著走著聽到旁邊的同桌驚呼，“你看，我的夢中情男！”
她順著同桌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路邊停著一輛一看就很昂貴的汽車。
林嬈激動的嗓子都抖了，“我上次見到的撕漫男就是這個人！好有緣！”
轎車的後座玻璃打開，露出裏麵年輕蒼白的男人，纖長的睫毛微微下垂，遮住了一部分瞳仁，即便隔著一段距離也能看出輪廓很立體。
他的額間滲出了冷汗，黑發貼在臉上，顯得有些病態，手裏拿著一瓶水，身旁有個不知道是司機還是助理的人在給他遞藥。
“他好帥啊，像是漫畫裏走出來的人，好好看！”
唐昭昭卻注意到，他的身體狀況似乎不太好。
吃完藥後就開始咳嗽，蒼白的臉頰上泛起不甚明顯的紅暈。唐昭昭遠遠的看著，覺得他一定很辛苦。
“他好像生病了。”
同桌雙手合十，“你懂什麽，最近就流行這樣的病美人。”
“…… ”唐昭昭由衷的說，“你好變態。”
很快，司機就收起了藥和水瓶，抬起頭時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唐昭昭總感覺那個司機朝她這邊看了一眼，明顯說了些什麽，但車窗很快升起來，隔絕了世界。
黑色的豪車起步，逐漸駛離視線。
同桌又開始教育她，“你看，喜歡帥哥不好嗎？看著都賞心悅目，我跟你說，網上一直不願意見麵的人大部分長得都很醜！”
“你怎麽又知道了？”？
“真的，你相信我，因為長得不好看所以才不敢跟你見麵的，如果長得帥的話，肯定一早就跟你見麵了。”
同桌一副篤定的模樣，讓唐昭昭真的開始懷疑，苓會不會長得很醜？
她猶豫，無法說苓的壞話，“可是他很溫柔啊。”
同桌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傻子，溫柔又不能當飯吃，你看剛剛的帥哥，他看起來也很溫柔啊！”
“他就能當飯吃了？”
“他當然能！”同桌笑的意味深長，“食性，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