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做我的女人(28)
顧遠橋突然就想去見夏可可。
看看那丫頭現在在幹嘛。
瞧著她夢遊般的表情。
或者再聽幾句她不冷不熱的爭論。
又或者用獎金做引誘,讓她又涎著臉過來巴結一通……
不管怎樣,單純就是想想,都會有種愉悅從心底滲出來。
讓顧遠橋心情大好。
他剛剛失去了二姐,失去了小外甥,所以,有生之年,如果有一個人他不想再失去,就是這個丫頭了。
用最突兀的方式闖入他視線的小倒黴蛋。
那天在街上,撞見失魂落魄的她,其實,並不是顧遠橋第一次見到夏可可。
而第一次的相遇,夏可可也許永遠都不知道。
他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後,等他們老了,躺在藤椅上,顧遠橋就會選擇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一邊在椅子上搖啊搖,一邊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說:“我說,老夏啊,你知不知道我是什麽時候第一次看見你的?”
夏可可當時的表情一定很好玩。
隻要想象一下,都會讓顧遠橋樂半天。
這樣信馬由韁地由著思緒亂奔,轉眼間,便到了夏可可的小樓外。
鐵門還是他離開時的樣子。
隻是真的到了門口,顧遠橋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麽不合時宜。
他去而複返是什麽意思呢?
如果敲門,是會嚇到她的。
進去後,又能說什麽呢?
在她還沒有對自己動心之前,自己任何因為荷爾蒙而產生的衝動,都是一種負擔。
顧遠橋還不想給那隻鴕鳥太多壓力,怕她真的受驚嚇,又把頭藏進沙子裏。
……
……
將車停在馬路對岸。
顧遠橋的視線透過鐵門的柵欄,靜靜地停在夏可可二樓的臥室上。
燈還是亮的。
她竟然還沒有睡覺。
該打屁股啊。
不知道她現在還在幹什麽。
他將座椅調低了一些,尋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兀自看了一會。然後拿出手機、撥給了夏可可。
那邊接電話倒是很快,果然沒睡。
“喂。嗝——”
很響亮的一個飽嗝。
顧遠橋怔了怔,隨即沉下臉,“你把粥全吃光了?”
“味道真不錯,看不出顧爺還藏著這樣一把刷子,嗝——”
又是一個飽嗝。
顧遠橋無語了。
那是一鍋,一鍋!可不是一碗。
雖然一直知道夏可可很能吃……
“你和食物有仇?”他問。
不然,為什麽每次吃東西都要吃到解恨為止。
“厄……。嗝——”
那邊還是飽嗝連連。
打嗝頻率那麽高,反而讓人擔心了。
“起身走一走,別總是躺在床上,回頭積食。”他其實不想當老媽子啊,婆婆媽媽實在不是他的風格,可是麵對她,卻總是囉嗦起來。
讓人操心。
夏可可“嘿嘿”地笑笑,大概也覺得心虛。
兩人同時沉默了一會,夏可可問:“你在哪裏?”
“……外麵。”
“哦。”夏可可沒繼續問了。
外麵哪裏,一來她不關心,二來,她也沒有關心的立場。
“沒事了,早點睡吧。”顧遠橋也沒繼續話題,結果兩人瞎說了一通,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打這個電話。
去而複返,隔著長街寒夜,他望著窗簾後那一縷溫淡的燈光。
心底一陣安寧。
其實這樣就夠了。
“嗯。那個……”夏可可將掛電話的時候,又叫住他,輕聲道了句,“謝謝。”
“嗯。”顧遠橋並不推辭,他也輕輕地應了。
收了線。
那盞燈又亮了許久。
隱約能看見一個身影在窗前嘿咻嘿咻地跑來跑去,是某人在室內運動消食呢。
直到身影的速度漸漸慢下去,最後身子一矮,似乎撲到床上去了。
房燈這才熄滅。
小樓一片靜謐。
除了風聲。
微光浮塵的世界,呈現出一片安寧的色彩。
顧遠橋還是沒有離開,他索性就呆在車裏,窗戶搖下一半,點燃香煙。煙霧繚繞著他修長的手指。
上麵有著薄薄的繭,雖不粗糙,但是也與細嫩無緣。蘊著力量。
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女孩對自己說的話。
“遠橋,你知不知道,你睡覺的時候,我就在旁邊整夜地看著你。明明什麽都看不到,可是覺得很幸福。連那個黑漆漆的地下室都覺得可愛。那是我記憶裏最美好的夜晚。”
顧遠橋隻是笑,可是當時的他,其實並不理解。
那個女孩,有很多他不能理解的地方。
就如同她突然的離開。
VIvi。
…
可是現在,顧遠橋卻突然明白了那句話,便如此時,隔著那麽遙遠的距離,明明看不見窗簾後的那個人,但又仿佛她童稚般的呼嚕聲就在耳側一樣。
是的,他覺得很幸福。
便如那一晚的她一樣。
煙蒂慢慢地燃燒到靠近手指的地方,顧遠橋卻仿佛全無知覺,煙灰於是顫了顫,在末端處,粉碎,墜落,變成塵埃。
華菊把房間弄好就爬回自己房間睡覺去了,外麵那個小朋友,就隨著他自個兒去折騰吧。
不過葉楓的動作很輕,華菊沒聽到什麽太大的動靜,等了一會,就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早晨被鬧鈴鬧醒,華菊和往常一樣梳妝換衣服,襯衣,短裙,打底褲,高跟鞋,外麵套著羽絨服,整齊精神的長馬尾,利利落落就要出門。
走到玄關,看見鞋櫃上擺放著的運動鞋,她才想起昨晚似乎收留了一個人。
真是腦子抽筋。
所以說,寂寞這種東西,是絕對絕對不能沾染了,一沾染就壞事。
她又從玄關退回來,去葉楓的房間看了看。
床上的被子已經疊得整整齊齊,東西也收拾妥當,那隻小烏龜還在爬啊爬啊爬,一抬頭,瞅見華菊,立刻將脖子一縮,靜立在缸底,心中默念:我是一塊石頭,我是一塊石頭。
華菊卻早沒有了做烏龜湯的雅興,視線在房內掃了一圈,確定沒有葉楓和吉他的身影,她自語道:“難道出去擺攤了?”
街頭賣唱,可不是要趕在上下班高峰期的時候嗎?
說起來,好像沒把備用鑰匙給葉楓。
也不知道這孩子的手機號碼。
華菊想了一會,出門時在門上貼了一張紙條。
“回來後,去報社附近找我拿鑰匙。”頓了頓,她又補充了一句,“冰箱裏有牛奶和速凍餃子。”
葉楓那麽瘦,鐵定是一個人漂在大城市,營養不良啊。
她身為年長幾歲的姐姐,關心一下也是應該的。
華菊骨子裏,是有一種俠義精神的。
將這些辦妥後,華菊終於出了門。
到了報社,她還是和往常一樣與門房打招呼,隻是今天的門房怪怪的,看向她的眼神也複雜得很,“華主任,你今天還來上班啊?”
“怎麽了?”華菊不解地反問。
今天是周一,這不是還沒放年假嗎?
難道提前放假了,她還不知道?
“沒事沒事。”門房趕緊擺手。
華菊蹙眉。
她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不由得加快了腳步,朝報社大樓裏麵走去。
報社的一樓是發行部,二樓編輯部,三樓就是廣告部的所在了。華菊一向是走樓梯,蹭蹭蹭蹭,高跟鞋劈裏啪啦的,特別精神。
報社裏的同事常說,每次看見華主任,都會覺得特別有幹勁。
好像生活都變得熱情了一些。
可是今天卻實在奇怪得很,一路走過去,平時與她嘻嘻哈哈的那些人,個個都神色古怪,想說什麽,又說不出口,最後變成一個介於同情與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急死個人。
華菊也不問,她不動聲色地越過眾人,直奔廣告部。
當然,腦子裏也在回想,近期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難道是……
那件事被人發現了嗎?
她隱藏了那麽多年的秘密,終於被人知道了。
也難怪,連葉楓都能查得出來。
華菊心中一陣煩躁,幾乎有種想轉身離開的衝動。
她這輩子最不稀罕從別人身上得到的感情,就是同情。
然而再細一想,華菊又覺得不對。
倘若那件事真的被大家發現了,他們應該會上來慰問啊求證啊,而不該是此刻避如蛇蠍的感覺。
亦或者,是昨天的事情。
那個牛總被打傷,大概真的把事情鬧大了。
如果僅僅是這件事,華菊反而坦然了。
她又沒做錯,不過是自衛。
難道她還怕他不成?
微微抬起頭,華菊如往常一樣,容光煥發,特有氣場地走進辦公室。
“早。準備準備,我們九點鍾開例會。”
周一例會,是廣告部多年來的規矩。
一向是由華菊主持的。
廣告部的同仁們都抬起頭,不約而同地看向她,既沒打招呼,也沒像平時那樣拿東西準備。
倒是部門的文員怯生生地走過來道:“主任,候總讓你去辦公室見他。”
“候總來了?”華菊一愣。
候總是這間報社的最大投資商,也就是傳說中的董事長了。他平時不怎麽來社裏,怎麽今兒會大駕光臨?
“是啊,正等您呢。”文員用一種“自求多福”的目光瞧著她。
華菊更覺得奇怪,她已經猜到與昨天的事情有關,隻是不太明白眾人的目光,到底有什麽含義。
她還是去樓上見了報社的老總,推開門,才發現辦公室裏還有兩個人。
小李,還有營銷總監。
就是昨天站在門外聽牆角的人。
華菊見他們的神情,突然就懂了。
原來是‘先下手為強’。
大概昨天的真相,也已經被篡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