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思議之愛（5）
華菊終於開口了。
在葉楓近乎執著的注視下，她仰起頭，吐出一口氣，道：“我很想答應，可是，你知道，這個世上並沒有奇跡。我沒有幾年時間了，你沒有必要把時間和感情放在我身上。不過，我很謝謝你的認可。我會一直記得你的。”
華菊微笑著，從容著，就那麽漫不經心地，當著所有人的麵說出自己的情況。
顯然，她那句“沒幾年時間”的話語，也讓眾人麵麵相覷，很是不懂。
華菊也不想掩飾了。
反正這就是她。
別人會因此怎麽對她，她已經不在乎了。
人生匆匆，反正都是過客罷。
葉楓卻並沒有氣餒，聞言，他沉默了一會。將喇叭放下來，他在她的頭頂，大聲地問她：“如果我能讓你相信世上是有奇跡的，如果我證明給你看，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
他喊得如此用力，幾乎帶著嘶啞。
射燈已經熄滅了。
城市稀落的星空之下，少年一個人站在轟隆隆的直升機裏，手抓住上沿，風很大，鼓起他的白色西裝，衣擺獵獵。短發淩亂，遮住那張秀氣的臉，因為沒有其他的光，華菊反而能清他的臉了。
沉靜的，認真的。
目光灼然，此時，此刻，也許，亮過他頭頂所有的星。
如夜空中剛剛收住羽翼，卻久久不肯著陸的天使。
帶著希冀，幹淨，幾乎無暇。
“你能怎麽證明？”華菊微微一笑，輕聲反問。“你已經不需要再去證明什麽，其實這樣就很好了。”
她真的不想傷他。
其實，答不答應，真的無所謂，他不需要當著所有人的麵去宣告什麽。
這一生，有這樣一幕，足矣。
她已經有了最值得收藏的風景，即便回歸永夜，想起它，都會讓她滿足而莞爾。也許能夠封存許多年直到下一世。
那就停留在這一刻吧。
她說完，垂眸，然後轉過身，背對著世人。
華菊仍然決定離開了。
即便眾目睽睽，她不在乎。
身後，卻在此時浮出一層驚異的呼聲。
好像是圍觀的群眾，被什麽舉動嚇住了似的。
當然，他們自然不是因為華菊。
華菊心口一跳，倉促地轉過頭去。
夜色裏。
穿著白色西裝的葉楓，仿佛斷線的風箏一樣，從直升飛機上，朝後，仰躺而下。
所有的變故都發生得太快太快，華菊根本來不及細想，
其他的人，更有人已經叫出聲來了。
夏可可反應得快，蹭蹭蹭就往一個地方跑去。
和華菊跑向同一個方向。
也就是，葉楓掉落的方向。
華菊到底沒有拉住他。
怎麽可能拉住呢？
那麽快又那麽遠，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華菊同樣措手不及，一切都發生得像按了快捷鍵的電影一樣，戲劇化十足，根本不給人留下思考的空間。
葉楓為什麽要那麽做？
哪裏有時間去想。
還是救人吧。
可是，他掉下去了，他就要掉下去了，從這麽高的樓上摔下去，就算不成肉餅，也成為差不多的品種了。華菊衝到欄杆邊，隻看到從自己麵前一倏而過的白色，白得如精靈般的顏色。她伸出手去，夜色纏繞著她的指尖，大概方才跑得太快，血液都要凝固了，她全身發冷，腦子裏空白得厲害。
TMD，為什麽這年頭那麽多人喜歡跳樓！一個小李還不夠，葉楓也跑來湊熱鬧！
她不知道是什麽導致了自己的行為，反正，華菊也這樣跳下去了。
腦子還是缺血的，空白的，無從考慮的。
就是，下去了。
……
夏可可也隨之衝到了天台的欄杆邊，她啪在欄杆上，驚駭地朝下麵望了一眼，幾乎也要跟著翻過去。趕緊有人從後麵抱住她，幾乎如拎著一隻小雞似的，不管她的四個爪子如何踢踢踏踏，果斷地將她扛離邊緣。
夏可可正要罵人，卻聽到那人在她耳邊輕聲道：“沒事，演戲呢。”
顧遠橋的聲音。
他也跟來了。
不得不跟啊，他就知道，萬一葉楓真的用了這一招，夏可可八成也會跟著跳。
跳下去當個電燈泡也就算了——反正她一直就是當電燈泡的命——樓下設置的欄板可隻能接住兩個人，萬一夏可可也跟著砸下去。
倏！
那完了，喜事變成喪事了。
回頭報紙上就登出一條坑爹的頭條：“歌壇新星葉楓求婚玩新招，玩掉四條人命，其中某人一屍兩命。與葉楓關係未明。疑是路人甲乙丙丁。”
是的，就算上了頭條，夏可可也是一個炮灰級的電燈泡啊。
杯具。
夏可可原本還在掙紮，聞言，愣了愣，無語了。
拜托，她是孕婦啊，孕婦啊，哪裏經得起這樣三番兩次地驚嚇。
還好她的神經本來就大條。
換做其他人，頭發都白了一半了好不好！
“你就早知道？”安靜下來後，夏可可很快想起另外一個問題，她扭過頭，有點惡狠狠地瞪著他問。
顧遠橋一副知情的模樣。
“難道還真有白癡相信這是真的？這年頭，還有幾個人肯殉情？”顧遠橋把她放在地上，漫不經心地回答。
夏可可不想接話。
她不需要接話。
隻要拿目光掃過去，目之所及，可都是把這件事當真的白癡。
幾乎所有人都湧向了欄杆的方向，意外，詫異，驚慌，恐懼地抓著杆子往下看。
然後，所有人的表情都變得很奇怪。
不知是還氣好呢，還是該笑好。
總之是神色各異。
葉楓自然沒有掉下去。
SB才真跳。
可是華菊是真跳，她原本就是一個傻子。
再強悍的女人，隻要是好女人，在必要時候，都是傻子。
她堪堪掉在了葉楓的身上。
在離落地點一層的地方，不知合適撐起了一個大大的充氣墊。
葉楓是仰躺下去的。
正好可以就勢睡覺。
或者，張開雙臂，等著美人從天而降。
華菊果然就降了。
自投羅網地，投入了他的懷裏。
她的頭靠著他的胸膛，幾乎還有點驚惶未定，手下意識地去摸底下，似乎想摸一摸有沒有血，可是一挨到氣墊，人便清醒了。
——這又是玩哪一出啊！
可惡！
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TM的她本來就沒多少時間可活了，還這樣折她的陽壽。
華菊幾乎很快就火冒三丈起來。
一直覺得，一個女人撲在一個男人懷裏，拿著拳頭捶男人的胸口，是一件很矯情很矯情的事情。
可是她就是這樣做了！
一點也不矯情，簡直是心狠手辣！
葉楓挨了幾下，簡直以為自己心髒就要停止了，沒被摔死，也要被她給直接擊中心髒逆血而亡。……葉楓自然沒有製止她，他隻是帶著笑，張開雙臂，將那個暴怒中的人更緊地摟在懷裏，然後，在她的耳邊，笑吟吟地說：“我們都活著，是不是一個奇跡？所以，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好屁！
華菊隻想罵髒話，突然間意識到什麽。
她停住在葉楓身上“扭來扭去”掙紮的動作，抬起頭，朝上麵望過去。
上麵是密密麻麻的人。
欄杆之上，腦袋挨著腦袋，肩膀抵著肩膀，動物園圍觀猴子也不帶這樣密集與新奇的。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此時的姿勢似乎很曖昧。
好吧，不是似乎。
是真的，確實，極其，相當，非常坑爹的曖昧！
她趕緊把手撐在葉楓的胸口上，就要努力地爬起來，葉楓哪裏允許她再次逃走，反正不管不顧，隻是抱緊她。
“不管，你如果不答應，我就一直這樣抱著你不放。”
玩成熟男人不行，玩浪漫不行，玩轟動不行，尋死覓活不行，那麽……就耍無賴吧。
世上最厲害的人，永遠是無賴。
至賤則無敵啊。
——隻要，有一個你肯放下一切尊嚴道德標準愛自我，肯為他變成無賴的，那個人，出現。
葉楓真的不在乎。
他反正就是賴上了。
華菊於是鬱悶了。
她又“扭動”了幾下。
好吧，其實是掙紮了幾下……不過從上麵看下來，‘扭動’與‘掙紮’這兩者之間沒有太大的區別。
華菊想淚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