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姿態
就在此時，中軍官進來稟報道：“啟稟大都督，征東將軍王淩自壽春起兵三萬，往安風方向而去。”
司馬懿聞言，原本淡定從容的臉色頓時為之一變，喃喃自語道：“沒想到他居然會搶先出兵了。”
司馬師揮退中軍官，小心翼翼地道：“父親，王淩此時出兵，恐怕會壞了我們的大事啊！”
司馬懿眉頭微蹙，沉聲道：“不是恐怕，而是確確實實，我們的全盤計劃，就因為王淩此舉，全部毀於一旦了。”
司馬師道：“應該不至於吧，王淩隻有三萬人，想要解安風之危，這點兵力應該是辦不到吧？”
司馬懿歎了一口氣道：“師兒，你看到的隻是表麵的東西，王淩出兵，並不是他真得要去救援安風，這僅僅隻是一個姿態而已，而這個姿態，是做給朝廷看的。為父的奏章，怕是剛剛送達朝廷，這個時候王淩主動出兵，豈不是正合曹爽的心意，為父真擔心曹爽會來個順水推舟，將平南大都督之職授予王淩，如此豈不糟糕。”
“啊？！”司馬師為之吃了一驚，這確實是他未曾料想過的。
司馬懿此番上奏章，以退為進，本是一個高招，但王淩這一出兵，卻把司馬懿的步驟給打亂了。
先前朝廷沒有重用王淩，是因為王淩剛剛在芍陂之戰中吃了敗仗，所以司馬懿才有機會出任平南大都督。而這回司馬懿在安風渡也吃了敗仗，等於兩個人扯平了，如果司馬懿按兵不動，必令曹爽反感，而王淩主動進軍，把姿態做足，必然可以取悅曹爽。
曹爽一高興，讓王淩來取代司馬懿做平南大都督，也未嚐不是不可能的事。
難怪一向不動如山從容淡定的司馬懿這回也不淡定了。
如果說朝中那位大臣能與司馬懿相匹敵的話，司馬懿恐怕認為隻有王淩一人，論能力，論資望，王淩確實是司馬懿的一個強勁對手，當初密詔事件泄露出來的時候，司馬懿第一個懷疑的對象，就是王淩。
雖然說王淩的年紀還要比司馬懿更大，但論出身條件或者是論資曆水準，王淩未必就在他司馬懿之下，王淩其實與司馬懿相差的，也就是一點點的運氣而已。
曾經司馬懿鎮守西線王淩鎮守東線，被稱為大魏王朝的雙子星座，一西一東，同樣耀眼奪目。
易地而處，如果讓王淩和司馬懿換一個位置，那麽現在位高權重的，就不一定是司馬懿了。
別說什麽諸葛孔明蓋世無雙，天下無人可以匹敵的話，其實司馬懿能夠耗死諸葛亮，並不是證明司馬懿比諸葛亮更有才華，而是魏蜀兩國太過懸殊的國力決定了任憑諸葛亮如何折騰，也不可能有什麽收獲。
以司馬懿對付諸葛亮蹩腳的戰術就可以看得出來，換一個沉穩一點的將領，同樣采用堅守不出的烏龜戰術，一樣能拖死諸葛亮。
東線的吳國遠遠要比西線的蜀國難對付的多，所以王淩鎮守東線多年，也沒有撞到什麽諸葛亮早死的好運氣——吳國大帝孫權至今還活得活蹦亂跳的，所以沒撈到什麽功績的王淩在這一點上，自然是輸了司馬懿不少。
司馬懿和王淩的關係，一直是若即若離，或許是司馬懿瞧著王淩不順眼，抑或是王淩對司馬懿嫉妒不已，反正兩個人貌合神離，相互算計，始終尿不到一個壺裏。
讓孫禮出任揚州刺史，正是司馬懿的主意，司馬懿猜測到明帝遺詔很有可能落在王淩手上的時候，便對王淩起了深深的戒心，安排孫禮就任揚州刺史，目的很明確，就是為了製衡王淩。
從目前來看，孫禮做的還很不錯，最起碼遏製住了王淩想獨攬淮南的打算，芍陂兵敗，也讓王淩的聲望大損，就連朝廷那邊考慮這次平南大都督的人選，自然而然地就把王淩給排除在外了。
王淩當然是不甘心的，所以才會這麽做出高姿態，做給朝廷看，做給曹爽看。
其實明眼人那個不知道王淩的企圖，拿三萬人就想解十萬大軍的圍，那根本就是不可能事，王淩此刻出兵，還真是姿態大於目的，
可司馬懿更清楚，曹爽好大喜功，偏偏就吃這一套，那邊夏侯玄被圍著，危在旦夕，這邊司馬懿按兵不動而王淩卻是主動出戰，高下立判呀。
再加上司馬懿主動請辭，或許曹爽一看王淩行啊，幹脆讓王淩上位也有極大的可能，所以司馬懿還真有一些慌亂。
原本十拿九穩的操作，現在看來，恐怕還是漏算了一些重要的東西，導致現在突然間變得被動起來。
司馬懿如果再繼續按兵不出話，肯定要受到曹爽和諸大臣的詰難，司馬懿好不容易地握在手中的兵權，再次出現旁落的風險。
所以司馬懿必須要有所改變才行，至少他得渡過淮河，就算是擺個姿態，也必須要擺出來，而不是像現在一樣，隔岸觀火。
那怕司馬懿心中一百個不情願，但也必須要改變策略了，否則軍權易主，先前司馬懿做的一切努力，很可能就會全部落空。
“父親，現在我們該怎麽辦？”司馬師憂心衝衝地問道。
司馬懿有些無奈地道：“立刻整點兵馬，準備過河，必須要搶在王淩的前頭，到達安風城下。”
“可是，如此一來，夏侯玄和曹亮便絕處逢生，咱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無用功。”司馬師忍不住地叫道。
司馬懿神色冷峻，目光如鷹一般犀利，他沉聲地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如果有機會，便趁機鏟除掉他們，如果這次沒機會，那麽下次再找機會也不遲。師兒你一定要記住，成大事者，一定要學會審時度勢，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那是莽夫所為，真正有胸襟的人，是決不會計較一時的得失的。”
司馬師悚然一驚，拱手應道：“父親所言，字字璣珠，孩兒當永遠銘記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