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和宋寒在鄉下

  我和宋伯伯在客廳擺好桌子下了兩三局。門口突然進來一個人，我轉頭一看，竟然是宋寒。 

  他走進來，神情倒是很柔和，叫了一聲爸爸，宋伯伯抬頭應了一聲，問：「去你媽媽墳前看過了？」宋寒恩了一聲。我有點緊張，站起來說：「你也來了。」 

  宋伯伯說：「我叫他來的，我想在鄉下多呆幾天，你不是急著回去上課嗎？來，繼續下棋。看好了，我要將軍了。」 

  我還以為他嚇我，一看棋，果然要將軍了。本來宋伯伯撤一邊棋，我還勉強下的過他，現在宋寒來了，我有點心神不寧，手忙腳亂的丟了好幾個棋子。 

  我一眼瞅到宋伯伯一個越界的卒子正在我馬的嘴巴里，心裡一喜，衝過去吃了。我還沒拿得卒子起來，宋寒手伸過來一把壓住我的棋子，邊說：「你怎麼這麼笨？」 

  宋伯伯說：「噯，落棋不悔啊！」 

  宋伯伯說著已經挪了個軍在我將軍前，那個位置原本是馬守著的，現在我挪開去吃卒子就成了死棋，我大叫他耍賴，連忙把馬退回來，把他的軍挪回去，說：「我還沒走下去呢，我不這麼走！」 

  宋伯伯哈哈笑著說：「女人真是麻煩，小寒，你來跟我下。」 

  宋寒和他爸爸的關係好像也很淡，因為宋寒聽到這話，猶豫了一下，才點點頭，我連忙挪開位置讓給宋寒。 

  他倆擺好棋，下了兩局，我側頭看著宋寒的側臉，他總是沒什麼表情。。宋寒電話突然響起來，他拿起來接了，往後院走了。我和宋伯伯聽得他在談公事。宋伯伯扔了棋子說：「破事真多，掃興！輸了的收棋。我上樓看新聞去了。」我想起一件事，連忙起身問他：「寒哥來了，他住哪？」 

  宋伯伯說：「你佔了他的房間，你自己去問他。」 

  我收好棋便去後院找宋寒。後院有很多樹，還有個葡萄架子，不過只剩下光禿禿的葡萄藤了。宋寒正坐在一個竹制搖椅上，慢慢的搖著，看起來好悠閑。這裡的月光也比城裡要好的多。白晃晃的照在地上，把窗戶里投出來的橘黃色燈光切成一塊一塊。 

  我故意走出點腳步聲想讓他知道我過來了，但是他動也不動，只有搖椅發出的緩慢的咯吱聲。我還以為他睡著了，走過去手在他眼睛上晃了一晃。他突然睜開眼睛看著我。 

  我連忙縮回手，套近乎：「你在幹嘛？看星星啊？」 

  「你閉著眼睛能看到星星？」宋寒說。有時候還是能看到的，比如挨打的時候，挨餓的時候，都會眼冒金星。當然，我沒跟他貧，笑了笑，說：「那個，晚上你睡哪？」 

  他似乎笑了一下，月光雖然非常好，但是有幾片樹葉投在他臉上了，他的表情我看不太清，他說：「睡客廳。」 

  我啊了一聲，鄉下地方，沙發都沒有，客廳只有個夏天乘涼用的竹床，我可不敢這麼委屈這位爺，就說：「那還是我睡客廳吧。」 

  宋寒仰躺在搖椅上，一直在看著天空。我找了把小竹椅，坐下來也看了一會天空。鄉下的星星可真亮。跟城裡的不一樣。天上又特黑，更顯得亮晶晶的。我由衷的感嘆了一會，宋寒說：「在家裡天台也可以看星星。」 

  宋寒家也有天台，不過我沒上去過。因為通上去的門從來沒開過。我說那下次我睡不著的時候可以上去看嗎？ 

  宋寒含糊的唔了一聲，我卻又想到，這馬上就要跟周容康訂婚了，哪裡還有時間能上去看星星呢。以前一想到這事就覺得特茫然的，這時候在這個異常靜謐，只有蛐蛐在牆角叫著的，鄉下村莊的院落里，我又很想時光能夠停頓下來。 

  後來又一隻螢火蟲飛進來，大概是因為院子圍牆外就是稻田的關係，不然螢火蟲也很少見。我想捉起來，追了幾個圈也沒抓到，它就飛出去了。我還想出去抓，宋寒不讓我去。 

  他說：「你是不是帶了筆記本過來，給我看看你作業。」 

  好像一個嚴厲的家長……我在這樣的想法下自然的嘟起嘴巴，不情不願的進了客廳，看的宋寒的背影，想說幾句他的壞話，又覺得他背影也很好看吶。 

  課程好像很長很長，我還沒看全，反正現在學的只是基礎的辦公室軟體。老師布置的作業就是將數據製作成表格。其實這個我會的。 

  已經不記得是在那個廠里打工的時候學的，給宋寒看作業的時候還洋洋得意的。宋寒皺眉說：「你怎麼學這麼慢？我當初……」他說一半可能意識到我跟他智商不在一個層次，沒有說下去。 

  他又看了看別的幾份作業，看那個隱忍的表情，好像很想罵我。我自己居然也覺得很羞愧，他把筆記本合上的時候，我鬆了口氣。不過這口氣松的太大聲，宋寒臉黑下來，說：「明天回去加課程！」 

  我大概也知道他讓我學這個是為什麼，老老實實哦了一聲。然後宋寒就去洗澡了。 

  那晚最後還是宋寒睡在客廳的。他堂伯已經準備好了毛毯還有床墊，我洗好澡回來，宋寒已經在客廳睡下了，不過一個姑娘家睡客廳本來就不好看，我樂的舒服。 

  那晚，我做了個噩夢，夢的是什麼我卻記不清了。不知道丟了什麼狠重要的東西，我一直在哭，哭的好凄慘。睜開眼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我坐起來想了很久，那種悲傷情緒還是沒有褪去，到底為什麼突然那樣難受空蕩我也不知道，捂著臉真的哭了起來。 

  我模模糊糊哭了一會，感覺房門被推開了，客廳的燈光一下子漏進來。床邊一重，一個人坐下來。我扭頭看，是宋寒。 

  他問我怎麼了。我好像看到救星，轉身撲進他懷裡，緊緊的抱住他，他一動不動任我把眼淚鼻涕全蹭他睡衣上。 

  我看他沒反應，有點懷疑自己還在做夢。便試探著說：「宋寒，我小時候就好喜歡你，可是你總是不理我。」說著說著，我自己還真的傷心起來，「我現在不敢喜歡你，我知道你討厭我，我壞，我為了錢。膽子又小，長得也不好看……」我抽抽噎噎的說了半天，也不知道在說什麼，最後想起了重點，縮了縮鼻子，說：「你不要讓我跟周容康訂婚好不好？」 

  宋寒背對著客廳的光，顯得眼神更幽深，他看著我，緩慢的點點頭，說：「好。」 

  我仰臉說：「真的嗎？」 

  他可能剛剛睡醒的緣故，聲音有些啞，跟我說：「再哭把大家都吵醒來了。」 

  他語氣跟平時一點都不像，我眨了幾下眼睛，總覺得自己還在做夢。而且我手還攬著他的腰呢，他也不罵我。 

  我想了想，直起腰親了他一下。我動作很慢，我想只要他有一絲不滿意，我就不動作。嘴沒離開他的時候，還抽噎了一下，我覺得挺丟臉的，連忙退下來低著頭。 

  宋寒卻突然拉我入懷，開始激烈的吻我。他一會輕柔的吸吮舔弄，一會卻又好像在發泄什麼，用力吸允著我的舌頭，有些痛。他的唇舌如狂風驟雨急速而徹底的掃蕩過我的整個口腔，他抱我很緊，像是想把我壓成一張紙貼著他才好。 

  我被他帶的也很激動，努力回應著他。再沒有被親吻擁抱更真實的了。 

  我被他吻的有點找不著北的時候，外面傳來腳步聲，我和宋寒都很自覺的分開了，他呼吸有些粗，我有好一會都覺得自己就要被他的吻溺死了，肺里沒有空氣。我喘息著伸出脖子去看門外，腦子瞬間清醒了很多，那腳步聲停頓了一下又遠去了。肯定是宋伯伯聽到聲音起床來看，怎麼又走了，他不會看到了吧。長輩就在隔壁，還三更半夜曖昧不清……我一頭撞死好了。 

  宋寒也看了一眼門外，回過頭把我掉到手臂上的睡衣肩帶拉上去，起身說：「睡吧，明天還要早起。」才片刻，他已經恢復平靜，我想說什麼，又不知道怎麼說，只好拉著被子躺下了，他看我躺好才走出房間關上門。 

  房間里一下子又變得黑漆漆的。我哪裡還睡的著，迷迷糊糊到快天空的時候才睡著，等我醒來，已經日上三竿了。我爬起來去洗了臉換了衣服，宋寒正陪著宋伯伯在後院喝茶，一邊在聊天。 

  我走過去，宋伯伯還望著我笑，我記起昨晚的事，總覺得宋伯伯的笑意味深長。宋寒看到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坐過去。 

  他和他爸爸談的東西我不太懂。我看著地上的樹影發了會呆，宋寒突然說：「去吃早餐，吃完我們回去了。」 

  我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是自己起的太晚。大概是鄉下的氣氛太輕鬆，宋寒不知道是顧及他爸爸喜歡我還是因為心情好，對我也這麼溫柔，我有點依依不捨的。 

  宋伯伯送我們到門外，跟宋寒說：「不要跟你阿姨說我在老家，我想在這裡靜幾天。」大概他難得回來，也觸及了很多舊事。 

  出門的時候我一直回頭看宋寒家的房子，那時候我不知道，回去等待著我的是一場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