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春節
男人購物從不像女人那樣精挑細選,反複比較,最後在一堆喜歡的物品中選出最愛的。
種類、款式、顏色、尺碼,五分鍾就能把要買的東西搞定。
楚辭剛買好奶茶手還沒暖熱,秦沐陽就提著手提袋出了男裝區域。
“還有什麽要買的嗎?沒有就回去。”
楚辭點頭,於是兩人又跑到超市選購新年糖果。
挑選糖果的時候秦沐陽就在超市晃悠,他換上了新衣,短款羽絨服,黑色,薄薄的一層,但比之前單薄的風衣好上太多。
選好糖果付錢,秦沐陽正好晃悠出來,手裏拎著個包果凍,外包裝是塑膠書包的那種最幼稚的果凍。
楚辭咬了下嘴唇,露出費解的表情。
秦沐陽假裝看不到,大搖大擺地走向收銀台,順便勾走了楚辭手裏的糖果。
回去時終於有了座位,秦沐陽在走廊邊,身子往椅背一靠,慢條斯理地拉開書包拉鏈,把果凍一個一個拿出來。
走廊另一側坐著個五六歲的男孩,琉璃珠子般的眼睛死死地盯住秦沐陽手裏的果凍,連眨都不肯眨一下。
楚辭碰了下秦沐陽的胳膊。
他剛撕開一個果凍的包裝,還沒丟進嘴裏,於是晃了晃胳膊,“你要吃啊?”
說著就往楚辭嘴裏塞。
楚辭偏頭躲過去,緊靠著車窗衝他使眼色,“我不吃,你回頭看一眼。”
秦沐陽回頭,那男孩正在咽口水,烏黑的眼珠轉動,跟隻貪吃的小倉鼠一樣。
“你要吃呀?”
秦沐陽把果凍倒進嘴裏,衝男孩露出個自認為純良的笑容。
男孩嚇呆了,雙手扶著座椅靠背,一路小跑衝到前麵婦女的懷裏。
“哈哈。”楚辭靠著車窗笑得歡快,“秦沐陽,你可真行。”
半個小時後兩人順利回到院裏,陳伯不在,楚辭跑到後院先把糖果分給小朋友,一人一大把,小口袋都塞得鼓鼓囊囊。
食堂王姨聽到動靜特意從廚房出來查看情況,楚辭連把最後一把糖果塞進王姨的圍裙口袋,婦人眉開眼笑地拆開一顆水果糖,“院長出去辦年貨了,估計東西很多,你跟沐陽出去接一下,就在前頭菜市場,近的很。”
話正說著那邊就傳來陳伯的聲音:“菜農都不進城送菜了,早知道就多買點存起來。”
接著是秦沐陽的聲音:“存起來不是不新鮮嗎?我們也吃不了多少,隨便買的就行了。”
“這可是春節,馬虎不得。”說著人已經進了後院。
滿滿三包東西,瓜子糖果、酒水飲料、燈籠對聯、水果蔬菜、雞魚肉蛋……楚辭真的挺佩服陳伯,過年需要的東西一樣沒少。
當晚院裏幾個人都在為除夕做準備,陳伯裁剪對聯,生活阿姨收拾雜物,秦沐陽清理院子,大點的孩子打掃房間衛生,楚辭則在廚房幫王姨擇菜洗碗。
飯後,幾個人又圍在廚房剁餡料包餃子,本來這活應該除夕晚上做,可院裏孩子多,又鬧騰,到時候肯定忙不過來,索性都提前做好了放進冰箱。
等餃子全都包好已經到十一點半,楚辭累得眼都睜不開,往床上一倒就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時太陽都已經掛得老高,陳伯正在院裏貼春聯掛燈籠,秦沐陽扶著梯子如臨大敵。
廚房裏王姨煮了湯圓,滿滿一大碗,米酒湯圓混著蛋花,楚辭最喜歡的吃法。
吃過飯春聯也貼得差不多了,陳伯端著剩餘半碗的漿糊念叨:“這春節過得越來越沒意思了,之前三十早晨都要放鞭炮的,一睜眼就是劈裏啪啦的爆竹聲,熱鬧喜氣。”
秦沐陽正好放完梯子出來,接他的話:“您要是想放,我這就出去買。”
“不用了。”陳伯連擺手,“咱得響應國家號召不是?說起來煙花爆竹也的確危險,尤其是咱們院裏,孩子多,萬一出了什麽事就壞了。”
“可不是嘛。”王姨笑眯眯地解開圍裙,“院長你要覺得不夠熱鬧,晚上讓這群孩子出來唱首歌跳個舞,他們正好都學了。”
楚辭:“……”終於知道當年她為什麽莫名其妙地被人拉上舞台表演節目了。
下午三點院裏就開始準備晚餐,男的就搬個板凳坐廚房門口擇菜,女的就穿上圍裙切菜炒菜,整個廚房都熱騰騰的。
六點時葷菜的香味已經飄得整個院子都是,總有嘴饞的孩子溜過來伸頭看一眼,好像聞一聞那味道就已經飽了一樣。
人來得多了,陳伯就開始趕人,廚房地方小,東西雜,大過年的就怕磕著碰著,不吉利。
那群孩子最害怕陳伯,年齡在那擺著,臉一板,沒一個孩子敢吱聲。
開始炒素菜,蔥薑蒜在熱油裏一滾,頓時香氣撲鼻。
王姨炒,楚辭負責裝盤。
最後一道菜下鍋時廚房門口又趴了個腦袋,不等陳伯站起來趕人,小家夥就進來了,“楚辭姐姐,外麵有個姐姐找你。”
“誰找我啊?”楚辭放下鍋鏟,一邊脫圍裙一邊往外走。
小家夥抓了下腦袋,搖頭,“我見過她,但是不知道名字。”
楚辭拍了拍他的腦袋,“知道了,你回去玩吧。”
能找到孤兒院的人,隻有一個——林琪,可今天除夕,按道理她不該出現在這裏。
果然是林琪,她披散著頭發,穿著件粉色大號羽絨服,脖子上還纏著加絨圍巾,遠遠看去像隻染了色的北極熊。
“楚辭……”林琪抬頭,一雙眼睛通紅。
楚辭額頭的青筋跳了跳,伸手直接把人拉進院裏。
秦沐陽在院子裏觀望,一見來人是林琪又默不作聲地轉身去了廚房。
楚辭把人帶進房間,關上門,也不說話,安靜地抽出紙巾給林琪擦眼淚,順便把笨重的圍巾取下來。
林琪已經不哭了,正對著窗戶坐著。
天已經很暗了,走廊的大紅燈籠全都被點亮,一群孩子圍在院子裏做遊戲,笑聲喊聲說話聲響成一團。
林琪的一隻手搭在玻璃上,輕嗬一口氣,“楚辭,我好想回來啊。”
楚辭的瞳孔裏泛起波紋,片刻,黑暗又將那波紋吞噬。
她將手放在林琪的肩膀,順著頸線落到她淩亂的頭發。
她的聲音輕輕的,仿佛深夜裏的喃喃自語:“林琪,我們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