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好久不見
楚辭是在大三那年聖誕節再次見到的易許。
他站在火鍋店的玻璃窗外低頭打電話,身上穿的是清一色的黑,要不是他身後聖誕樹上纏繞的彩燈太亮,楚辭肯定無法一眼將他認出。
彼時她們宿舍正在火鍋店裏聚餐,吃到興起,易楚的電話突然響了,楚辭放下筷子給她挪位子,一轉頭就看到窗戶外站著的那道身影。
高大、挺拔、好看、奪目。
易楚也看到了,明亮的眼睛仿佛有煙花綻放,她說:“我哥來了,我先出去接他。”說完直接掛斷電話往店外衝去。
楚辭看她像隻活潑的雀衝進易許的懷裏,兩個人都很開心,接著聖誕樹五顏六色的燈光寒暄。
末了,易楚扯著他的衣角將人帶進店裏。
火鍋正咕咚咕咚冒著泡泡,熱氣氤氳阻擋了視線,楚辭總看不清易許的模樣,直到人來到眼前才猛然驚覺,他竟沒有一點變化。
易楚挨個向易許介紹室友,輪到楚辭時嘿嘿地笑起來,“這個你認識,楚辭。”
易許臉上掛了層淺笑,向楚辭點頭示意,“好久不見。”
楚辭的喉嚨火辣辣的,剛才吃下去的火鍋似乎開始發威,張口時她都有種在噴火的錯覺,“好久不見。”
她們坐的是六人圓桌,易許的到來並不顯得尷尬。
室友徐菲從別處拖了把椅子,正好放在易楚和楚辭中間。室友樂子玉叫來服務員添加碗筷,同時加菜。易楚笑盈盈地和易許說話,時不時地往鍋裏丟片肥牛。
隻有楚辭,像塊呆木頭,安靜地坐著,搭在桌上的右手緊緊攥住木筷,像是要把它捏斷一樣。
她聽易楚提過易許的情況,大四那年他得到國某名校的offe
,暑假還沒開始他就飛過去辦了注冊手續,成了國留學生。
出國第一年大概很忙,楚辭沒有聽說過任何關於他的消息,偶爾聽易楚說起家裏的事情,也都是關於她母親的。
那位看起來並不蒼老的林女士原來病得很重,易楚到y大學醫,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因為母親的病情。
閑來無事時她曾想過無數種與易許重逢的場景,也在心裏演練過許多遍該如何自然地與他打招呼。
可真的等到了這一天,易許如記憶中的紳士溫柔,可她卻不能大大方方地對他說聲“你好”。
服務員拿來菜單,點菜的權力自然在易許手中,他並不謙讓,接過菜單便開始詢問,“你們喜歡吃蔬菜還是肉類?”
樂子玉趕緊接話:“肉類!我們無肉不歡。”
易許輕笑一聲,拿起筆開始勾畫。
楚辭怔怔地看著他,目光從他揚起的唇角落到他攤在菜單上的手掌。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甲圓潤,每個指甲末端都有個小月牙,亮而飽滿。
點了菜易許把菜單遞給對麵的樂子玉,“你們看看還有要添的東西嗎,今天我請客。”
樂子玉興奮地比了個耶,跟徐菲湊在一起商量要加什麽。
“我們這宿舍沒什麽特點,就是能吃,每次聚餐非要撐到走不動才罷休,哥,你今天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易許毫不在意地撥弄了一下筷子,“能吃就行,看看你們都瘦成什麽樣子了。”
柔和的目光掃過在座的幾個女生,最後停在楚辭身上。
他問:“你沒去大啊?”
楚辭的臉騰一下燒起來,“沒,分數不夠。”
“其實y大也挺好的。”頓了下,又問:“你跟小楚一個宿舍?”
“哥,我們宿舍聚餐,當然是同一個宿舍的了。”易楚打斷他的問話,不滿地撇嘴,“我跟你說過,我們學校有個女生和我在同一個專業同一個宿舍,你忘了?”
易許臉上的笑容僵住,有些尷尬地舔了下唇,“事兒多,忘記了。”
多可愛的習慣,和她一樣尷尬的時候就喜歡舔嘴唇。
楚辭在心裏默默地想,臉上不知不覺沾染了笑意。
那邊樂子玉和徐菲終於點完菜,一張單子都是塗塗抹抹的痕跡,易楚打趣她們:“吃不完待會要兜著走啊。”
樂子玉笑出聲:“行啊,打包回去當早飯。”
易楚笑罵:“臭不要臉。”
服務員重新開始上菜,東西的確很多,都趕上她們四個人點的量了。
火鍋湯重新開始沸騰,美食在前,吃貨們都放開了吃,就楚辭一個放不開。沒辦法,身邊做的人太光彩奪目,總能把她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易許的吃相也很文雅,翠綠的葉用筷子夾著,泡幾秒後又夾回來,在醬料裏滾上一圈,這才送進口中。
連著幾筷子他都夾得是蔬菜,鮮豔的綠配上濃稠的醬,楚辭實在想象不出那是什麽味道。
一頓飯,易許來得最晚,也最早吃完。
吃完的易許用餐巾紙擦了口,便專心給易楚夾菜,薄薄的肥牛片,新鮮的鴨血,爽口的筍尖……他燙過的菜都好像更美味些。
楚辭壓根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眼睛到處瞟,一雙筷子在醬料碗裏戳了半天,硬是連根青菜都沒想起來吃。
飯吃完,易許去結賬,幾個吃飽喝足的姑娘勾肩搭背地站在火鍋店門口等。
街上燈火通明,不知哪家店鋪的音響正唱著聖誕歌曲,樂子玉扯著嗓子跟著唱:“ji
gle bells, ji
gle bells, ji
gle all the ay!o hat fu
it is to
ide i
a o
e-ho
se ope
sleigh”
樂子玉天生五音不全,張嘴就要人命,易楚踮起腳去捂她的嘴,楚辭和徐菲在旁邊加油助威,四個人頓時鬧成一團。
易許付完賬就看到外麵鮮活又快樂的女孩子們,他沒去打擾,靠在門邊拿起手機拍了張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穿著毛絨絨的白色外套,高舉著雙手往前方撲,黑色的馬尾辮因她的動作幅度誇張地飛起,像春天裏自由自在的燕子。聖誕歌正好放到“ohat fu
it is to
ide i
a o
e-ho
se ope
sleigh”
他對著手機屏幕笑了,笑容溫柔又纏綿,好看得街道的萬千燈火都成了背景板。
楚辭的心砰砰直跳,她在想,完了,她將永遠記得那個笑容,就像十八歲那年夏天,她反複做著初遇他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