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你對誰都這麽好嗎
紙袋上印著某知名女裝品牌的商標,裏麵裝著件白色純棉t恤和淺色寬鬆牛仔褲,布料摸著都挺舒服。
楚辭脫掉身上潮濕的衣物,新衣服都挺合身,柔軟的布料緊貼皮膚,周身的涼意逐漸被驅散。
門外傳來低低的敲門聲,楚辭走過去把門拉開,易許靠著門框站著,眸光清淺地打量著她,“很合身,靠著沙發休息下,待會喝了薑湯去隔壁房間睡一覺。”
楚辭張大了眼睛望著他:“隔壁房間不是李嫂的嗎?”
“李嫂老家有事,暫時回去兩天。”
楚辭恍然,怪不得易許要在醫院裏守著。
薑湯是用病房的熱水壺煮的,沒有加紅糖,味道有些衝,易許也意識到這一點,提著熱水壺尷尬地看著楚辭:“要不你就喝點熱水算了吧。”
“不用。”楚辭走到他身邊,端起桌上冒著熱水的薑湯,吹了兩口氣,直接往嘴裏送。
估計易許把整塊薑都丟進去了,味道比想象中還要辣,唇舌連帶著喉管都是辛辣的生薑味,還好她忍得住,沒有當場被熏得冒出眼淚來。
喝完薑湯果然滿頭是汗,楚辭把茶杯放回桌上,長出一口氣,“謝謝你的衣服和薑湯,哦,還有吹風機,我到辦公室休息一會就好了。”
“去隔壁睡一覺,楚辭,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易許的表情很嚴肅,壓根不給人拒絕的機會。
楚辭無奈地望著他棱角分明的臉,心中百感交集,沉默良久,她輕聲道:“易許啊,你對誰都這麽好嗎?”
易許呼吸一滯,沒有回答。
楚辭也沒打算聽到他的回答,轉身推門而出,在走廊晃了一圈後,還是聽易許的話打開了隔壁房門。
窗外有白光劃過,遠處的雷聲仿佛被蒙進羊皮口袋的鼓,聲音沉悶又笨重,楚辭鑽進被窩,徹底隔絕了外部的光線,隻風聲依舊,今夜的大雨似乎不會停歇。
楚辭眠淺,清早便被外麵查房護士的腳步聲吵醒,揉揉眼,翻身下床。
外麵還在落雨,但風已經停了,易許還穿著昨天的短袖長褲,站在走廊中眺望遠方。
楚辭走到他身邊,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有閃著燈救護車駛入醫院大樓,又有不幸降臨在某個家庭身上。
“昨天的事情謝謝你,我要回去收拾東西了。”
一夜的大雨,她的出租房裏估計灌了不少水,那些東西都要遭殃了。
易許偏頭,額前垂下的發絲剛好遮擋住視線,“我送你回去,先等一會。”
楚辭沒來得及開口拒絕,男人就邁開步子走進病房。
再出來時易許的臂彎多了件咖啡色外套,“穿上,外麵可能有些冷。”
楚辭接過外套,是光滑的防水布料,貼在手心冰涼冰涼的。
她有些不願意易許送自己回去,家裏那個狼藉模樣,讓外人看到了終歸不好,更何況那個人是易許。
“走吧。”
易許忽略了她的小情緒,捏著車鑰匙徑直朝電梯口走去。
依照易許的性格,這個時候估計也推脫不掉了,楚辭歎了口氣,隻好跟上去。
十分鍾的車程,雨大,易許直接把車子開進小區,小區裏連停車場都沒建設,零星幾輛私家車就近停在路邊。
易許握著方向盤在破舊的水泥路轉了一圈,發現這個問題後,偏頭看了楚辭一眼,“你在哪裏住?”
楚辭轉頭往窗外看,破舊的小樓經過大雨的衝刷顯得更寒酸了。
“最角落的那棟樓,進出不太方便,你把我放到這邊就行。”
易許順著她說的方向瞥了一眼,一言不發地調轉了車頭。
車子停在小樓側麵的樹下,易許先下車撐開傘,然後折身替楚辭拉開車門,“我送你上去。”
楚辭無奈,隻能和他擠在同一把傘下進入樓梯間。
電梯早就壞了,因為樓層不高,也沒人聯係物業維修,每天上下樓隻能爬樓梯。
樓梯狹窄,牆體上還貼滿了各種小廣告,楚辭的視線總能落在易許的臉上,他正盯著轉角處某個紙張,紙上彩印的女人傲人的胸部。
楚辭的臉頰發燙,默不作聲地加快了腳步。
轉彎上了樓,不等摸出鑰匙開門,楚辭都能猜到裏麵是怎樣的情形,因為房間裏的汙水都已經漫到了樓梯口。
楚辭轉頭看了易許一眼,果然,他正皺著眉頭盯著門縫下的汙水,“房間裏很亂,不適合會客,易先生,要不改日再來。”
易許挑眉掃了眼她手裏的鑰匙。“都走到這裏來了,你還害怕什麽?”
楚辭咬牙,把鑰匙插進鎖眼,門哢噠一聲打開,一股子汙水隨著旋轉的鐵門流到門外,正好衝向易許的腳板,很顯然,鞋濕了。
房間裏的情況比楚辭想得還要糟糕,夜裏風實在太大,敞開的窗口跟輛灑水車似的,把房間裏的東西全麵立體地澆了個通透,地麵上沉積的汙水都能蓋過腳麵了。
易許的表情都不能用驚訝來形容,他抄手站在空洞的窗口前,腳踢了下落在地上的窗戶框,扭頭怪異地看著楚辭:“家裏遭賊了?”
楚辭頭疼掂起濕掉的被褥,聳聳肩,“年久失修,窗戶被風吹掉了。”
“所以你就冒著大雨跑到了醫院?”
楚辭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點點頭。
易許盡量委婉地發表自己的看法,“或許你走之前找東西把窗戶堵住是更好的選擇。”
說完從褲子口袋裏掏出手機,解鎖,看了兩眼,“最近兩天都有雨,窗戶必須要盡快修好。”
“嗯。”
楚辭攤手看著泛著濕氣的房間,收拾都無從下手,有點尷尬。
“我幫你聯係人過來,先把窗戶修好……”易許抬腿在僅有十幾平方的房間走了一圈,繼續道:“隻是這房間暫時住不了人,再找個地方吧。”
楚辭吸了口氣,房間裏潮濕泛黴的味道讓人頭昏,“我會盡快想辦法的。”
易許低頭撥了個電話,簡單地吩咐了換窗戶的事情,然後把手機裝進口袋,走到楚辭身邊,“我幫你把東西先收拾走,放在這裏會出現問題。”
楚辭沒動,“就放在這裏吧,等天晴了拿出去曬曬就好。”
易許放在桌上的手僵住,偏頭安靜地看著她,漂亮的唇線緊抿,像是在思索什麽令人頭疼的問題。
“楚辭,你一個女孩子住在這樣的小區並不安全,找個安全工作到位,設施完善點的地方吧,那樣也方便點。”
“易先生,我並不想搬家。”楚辭倔強地站在門口,梗著脖子和他對視,“這地方很好,便宜,離醫院近,房間還小,很適合我。”
易許被她的理由氣笑了,“我第一次聽說有人把房間小當成優點來介紹。”
“不是嗎?反正就我一個人,房間大了多寂寞。”
易許餘光從她臉上滑過,終是妥協,“你說的對。”
楚辭坐在單身沙發上,蝸牛一樣蜷縮著身體,冷冷道:“房間小,容不下兩個人,易先生可以回去忙別的事情了。”
易許仍站著不動,“至少,讓我看到這個漏雨的窗戶修好。”
楚辭低著頭沒理他,沒過一會就見男人不知在哪找到了掃把,開始清理地麵上的玻璃碴。
他胳膊腿都挺長,尤其是在狹窄的空間裏,顯得格外高大笨重,新買的掃把在他手裏跟不聽使喚似的,一片玻璃塊掃了半天還是在水坑裏滾著。
楚辭歎氣,從沙發上站起來,搶過他手裏的掃把,幹脆利落地將所有的玻璃片掃進灰鬥,那邊易許把窗戶框丟進了垃圾桶。
“趁這會沒風,把地麵的水拖走吧。”
清理完垃圾,易許又從衛生間找來拖把,埋頭開始拖地。
楚辭看著他生疏的動作,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聳聳肩,走到他跟前搶走了拖把,“易先生,房間的水太多,不先掃出去是拖不幹淨的。”
易許仰頭看了她一眼,抬步走到牆角拿了掃把,汙水流動,他的褲腿已經濕了半截。
楚辭抿唇盯著他完全泡在汙水中的運動鞋,半晌,雙手攥著拖把跟在他身後拖地。
兩人配合得還算默契,二十幾分鍾後,房間裏的積水全都被清掃進衛生間。
外麵傳來敲門聲,易許放下拖把過去開門,抬頭時額頭的汗珠滾落,被燈光照得如珍珠般閃亮。
一個穿著正裝的年輕男人領著兩個維修工人進了房間,原本就麵積不大的房間頓時變得擁擠不堪。
男人的眼睛落在楚辭身上,片刻的打量後轉頭對著易許,“易先生,您可以先帶著這位小姐出去休息。”
易許低頭看了眼腕間的手表,十點多,挺尷尬的時間,靜默片刻後,他從口袋裏拿出車鑰匙,走到楚辭麵前,“走吧,我請你吃飯。”
兩個人都沒有吃早飯,又幹了半小時的體力活,都感覺到了餓意。
外頭還飄著小雨,易許撐著傘站在入口前的台階上側身等著楚辭,“走慢點,前麵有積水。”
小區的道路年休失修,多是凹陷的坑洞,此時都灌滿積水,入口處的台階下汙水高漲,已經看不清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