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可是我喜歡你
楚辭的耳根發熱,強迫自己低下頭,再往前走時易許已經轉身背對著她了。
楚辭看到了他後背的傷,忍不住蹙眉,比她想象的要嚴重。
紅腫的痕跡從脖頸蔓延到後背,十餘厘米的痕跡,經過衣物的長時間摩擦,表皮已經破損,流出淡黃色的組織液。
她拖了板凳讓易許坐下,自己拿著棉簽蘸了酒精給傷口消毒。
易許的皮膚很好,即使是後背,她也看不到任何粗大的毛孔,越是細嫩的皮膚就將傷口對比的越慘烈,楚辭屏住呼吸,艱難地處理著傷口。
她的腦海裏全是易許奮不顧身地將她攬入懷抱的情形,還有他在病房裏和許牧唐決裂的神情。
他說:“把事情交給我解決。”
他就真的在認真地解決,哪怕他要應對的人是他的親生父親。
楚辭的手指微微顫抖,她知道,她已經被這個男人牢牢握在手心,再也跳不掉了。
消毒結束,楚辭拿到桌上的消炎藥,塗抹藥膏時她的手指僵硬得厲害,每移動一下都要使出極大的力氣,像是在描繪一幅複雜的水彩畫,每落下一筆都要經過嚴謹的思考。
楚辭轉身拿紗布的時候易許阻止了她,“小傷,用不到紗布,去那邊看看檢查結果出來沒有。”
輕微腦震蕩,醫生建議留院觀察兩天。
楚辭拿了檢查單子直接轉身出去,易許在門口等著,聽見腳步聲抬頭看她,“結果怎麽樣?”
“輕微腦震蕩,沒有大礙。”楚辭語氣清淡,“明天再過來複查一下就行了。”
易許和她肩並肩往前走,“楚辭,把你的檢查結果給我一份,我幫你帶到警局。”
楚辭側目看著他,“方便出去陪我吃頓飯嗎?”
已經半夜,兩個都沒有吃晚飯,經過來回奔波,都是疲憊不堪。
易許遲疑了一下,點頭。
夜色深沉,整個城市都無比安靜,楚辭靠著窗戶坐,看著窗外偶爾閃過的汽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著桌麵。
易許始終在盯著她看,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打量。
服務員端來熱騰騰的飯菜,楚辭拿起筷子埋頭吃飯,不到十分鍾,盤子裏的東西基本被清掃幹淨。
易許貼心地遞來一杯溫水,楚辭握著杯子平視著他,“易許,這件事還是交給我來處理吧。”
她的聲音平靜,似乎不摻雜任何感情,“說到底,今天吃了大虧的人是我,該討回公道的人也應該是我。”
“可是她針對的人是我。”易許打斷了她的話,“楚辭,我知道你受了委屈,請你相信我可以處理好這件事。”
楚辭仰頭把杯子裏的水喝光,“啪嗒”一聲將杯子倒扣在桌麵,“我不是不相信,而是這件事由你來處理不合適。”
“你的父親,現在正躺在病床上等待手術,心髒病,受不了一丁點的刺激。你確定你能狠下心來和他斷絕關係嗎?”
楚辭坐得筆直,燈光打在她的鼻尖,亮得令人移不開眼睛,“你已經失去了很多東西,如果繼續失去,你將會一無所有……易許,一無所有的滋味並不好受。”
易許目光深沉地看著她,抿唇並不言語。
外麵似乎起了風,枝葉搖擺,將路邊昏黃的路燈遮住。
易許垂下眼簾,盯著桌麵明亮的光斑,輕聲道:“楚辭,我有點看不懂你。”
楚辭咧嘴,笑得艱難,“有什麽難理解的呢?我討厭許婧,所以不肯在她那裏吃一丁點虧,可是我喜歡你……易許,我不想讓你為難。”
易許深邃的眸瞳中倒映著她臉上倉皇的笑容,藏在胸膛下的心髒狂跳,莫名的情緒壓得他喉嚨發澀。
他低下頭,聲音沉悶,“楚辭,為了我,不值得。”
他見過楚辭瘋狂的模樣,年輕、熱血,令他這個旁觀者都忍不住熱血沸騰,那個有血有肉的楚辭不該因他退縮,不該因他變得敏感、懦弱。
易許吸了口氣,目光柔軟又堅定,“楚辭,她應該受到教訓,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會和父親好好協商。”
楚辭安靜地看著他,良久,從座位上站起來。
“去警局吧。”
楚辭以綁架罪和故意傷害罪報了案,同時提交了手頭的證據,易許全力配合,並聯係助手調來了事發時所有的監控。
錄完口供從警局出來時天都已經亮了,附近的早點攤子陸續出來營業,有提著籃子的大爺大媽擠在公交車站等著買菜,城市逐漸活了過來。
易許扶著車門詢問楚辭,眼睛時不時瞟向前方熱鬧的包子鋪,“吃飯嗎?”
楚辭搖頭,“沒胃口,我要回去休息了。”
易許點頭,彎腰鑽進車廂,發動了車子。
一路無話,下車時易許轉頭叮囑她:“楚辭,如果有人找你,不要理會,告訴我,我幫你處理。”
楚辭點頭,步伐沉重地下車上樓。
許婧收到逮捕通知時還在病房裏啼哭,電話接通的那一刻整個人都嚇懵了,圓睜著眼睛呆在原地,嘴唇哆嗦連哭都忘記了。
被折磨了一夜的許牧唐早就精神懨懨,見狀強打起精神詢問情況。
許婧手裏還捏著手機,顫抖著轉頭倒向病床,“他們真的報警了,警、察馬上就會過來抓我,我不想進去啊!爸,你一定要幫我啊!”
許牧唐心中一震,腦海中浮現出易許臨走前冷酷的側臉,他果然不肯輕易收手啊。
“我早就告訴過你們,不能去招惹他,你們不聽,現在過來跟我哭有什麽用?連你們都不肯聽我的話,他又怎麽會聽?”
許牧唐氣息不穩,趴在床邊劇烈地咳嗽起來。
早就被吵醒的李嫂連忙倒了杯熱水端過來,扶著許牧唐的身體轉頭對許婧道:“先生身體不好,你先讓他休息會吧。”
“你算是什麽人?憑什麽教訓我?”
許婧怒目圓睜,固執地站在許牧唐身邊,“爸,你一定要幫幫我,要是他不肯聽你的話,你就把公司從他手裏要回來!”
許牧唐抄起桌上的水杯往地上砸去,“嘩啦”一聲,病房裏徹底安靜下來,“閉嘴,都到現在了你還想著公司!你跟你媽一樣,都是唯利是圖的人,你眼裏要是有我這個父親一丁點的位置,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許婧縮了縮身子,咬唇,心有不甘地看著許牧唐。
外麵腳步紛雜,接到消息的警、察衝進病房帶走了許婧。
許婧害怕極了,哭著回頭叫許牧唐,一聲比一聲淒慘,許牧唐偏頭倒在枕頭間,歎著氣,一聲不吭。
李嫂重新倒了杯水,站在旁邊勸他,“易先生是個很重感情的人,不會真對許小姐下狠手,先生就放寬心。”
“李嫂說錯了,我和許婧並沒有感情可言。”
易許不知何時走進病房,居高臨下地看著病床上蒼老的男人,目光沉靜。
“我在想,她真的是我妹妹嗎?她的性格,她的手段,還有她愚蠢的腦袋……父親,她真的是您的女兒嗎?”
許牧唐定定地看著他,渾濁的眼裏風雨洶湧,但終是沒有回應。
易許唇邊帶著抹嘲諷的笑,“我實在不明白您的想法,當初我不願意接受您的公司,是您,硬逼著我出手。而現在,您又縱容您的女兒從我手裏奪走公司,一來一回,您不嫌累,我都嫌累。”
許牧唐臉上的表情突變,睜大了眼睛望著易許,“你說什麽?”
“您不知道嗎?”易許冷冷地開口,“她綁了我和楚辭,就是想要搶走公司的所有權,為了達到這個目的甚至要勾結外人。”
許牧唐表情灰敗,靠在床頭良久不語。
“您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真正在逼您的人是誰。”
易許說完最後一句話,轉身離開。
許牧唐長久地躺在床邊,眼睛固執地盯著一點,一動不動。
床頭的手機震動,是秦曉的電話,許牧唐看了眼屏幕上顯示的性命,疲憊地閉上了眼睛,“把電話掛斷,我要休息一會。”
李嫂點頭,關閉了手機。
他這一覺睡得並不平穩,剛進入夢鄉就依稀聽見外麵刺耳的吵鬧聲。
秦曉氣勢洶洶地來了,李嫂將人攔在門外好言好語地勸說,可秦曉哪裏是講道理的人,兩句話後就扯著嗓子嚎叫起來,拎著手提包不顧李嫂的阻攔衝進了病房。
許牧唐睜開眼睛,卻不想看到秦曉,隻偏頭對著窗外初生的太陽。
“許牧唐,我女兒是怎麽回事?”
秦曉叉腰站在床前,正對著攝像頭,有了上次的教訓,她知道易許不是個好惹的人,不敢再輕舉妄動。
“怎麽回事?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許牧唐的聲音疲憊,“她不是小孩子了,做錯了事應該接受懲罰?”
“做錯了事?”秦曉提高了嗓門指著許牧唐罵:“要不是你偏心,把東西都留給易許,她會做出那些事情嗎?你寧願把東西都留給那個野種,都不肯給小婧嗎?”
“秦曉,我給你們的已經夠多了,唯一能留給易許的就是公司……那東西,就算給你們,你們也沒有能力留住。”
秦曉氣得直拍胸口,“你怎麽知道我們沒有能力留住?就算我們沒有能力,還可以找別人啊,小婧還沒有結婚,找個有能力的丈夫不就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