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總有人要回去
秦沐陽通過後視鏡看到楚辭臉上落寞的表情,麵皮上浮出一層淺笑,“易許啊?”
楚辭偏頭看了他一眼,臉上全是防備。
秦沐陽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我在裏麵見到了許婧,她跟我說的。”
“你們關係挺好的啊。”楚辭語氣中全是嘲諷。
“這次我可不背鍋,許婧都跟我說了,她抓你是為了引易許出來。”前麵正好紅燈,車子停下,秦沐陽偏頭望著楚辭,“楚辭,你什麽時候和易許那麽熟了?”
“不。”楚辭搖搖頭,“我和他不熟。”
秦沐陽隻是笑,笑得眼裏都仿佛生了荒草。
綠燈亮起,車子加速行駛,楚辭看著窗外熟悉的街景,張張嘴,想說什麽,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一下,楚辭拿出來看一眼,是易許的短信:楚辭,那邊的事情我已經處理好了,不會再有人打擾你。
楚辭安靜地看完短信,把手機丟回口袋,抬頭,秦沐陽已經將車子開到他曾經的地盤。
“草!”
秦沐陽看著店門前掛著的卡通文字,忍不住咒罵出聲,代表著他的青春與輝煌的已經變成了一家日料餐廳,透過玻璃可以看到裏麵偏文藝卡通的裝修,完全找不到從前的影子。
“要不要進去吃頓飯?我請你。”
秦沐陽垂眸看著楚辭,“你是存心膈應我的吧?”
楚辭聳聳肩,並不和他爭辯。
秦沐陽心有不甘地看了眼日料店的招牌,調轉車頭朝另一個方向開去。
酒吧的音樂聲很吵,秦沐陽費了好大功夫才和服務員溝通完畢,買來旁邊酒店的灌裝啤酒。
楚辭坐在吧台邊看著他鬧,等服務員搬了整箱啤酒進來,她拖著空杯子吃吃地笑,“秦沐陽,你逗不逗,非要跑到酒吧來喝啤酒。”
秦沐陽撕開紙箱,從裏麵掏出兩罐啤酒放到楚辭麵前,指著亮晶晶的易拉罐道:“你懂什麽?在這裏喝有氛圍。”
秦沐陽又從紙箱裏拿出兩罐,順手打開一罐,仰頭喝了大半,黑色的眼睛在酒吧彩色的燈光裏格外閃亮,“老子在這座城市打拚了六年,就是為了開家屬於我的酒吧,結果酒吧隻開了一年,就收拾包袱打道回府了,真他媽絕了。”
楚辭打開手邊的易拉罐,仰頭抿了一口,麥芽的香味順著鼻孔鑽到人的心裏。
她想起秦沐陽說自己要留在孤兒院時風輕雲淡的表情,那人總是如此,表麵裝得什麽都不在乎,實際上心都在滴血吧。
她將易拉罐放到吧台上,轉頭看著秦沐陽的眼睛,“其實你沒必要強迫自己留在那裏的,我想,總會有真正屬於那裏的人接替陳伯的工作。”
秦沐陽又打開了一瓶,一口喝掉大半,握著易拉罐的拇指將瓶子都捏扁了,“可是現在那個人並沒有出現,楚辭,總要有人回去,不是我,就會是你。”
可是我不願意讓你回去,你應該擁有屬於自己的人生。
楚辭不說話了,低頭安靜地喝著啤酒。
有穿著黑色皮裙的年輕女人湊到吧台,手裏還握著瓶淡黃色的洋酒,染了紅指甲的手往秦沐陽麵前一放,妝容精致的臉上全是笑意:“秦老板,你好啊。”
秦沐陽看著女孩的臉,眨眨眼,“叫什麽秦老板,我早就退休不幹了。”
女人笑得更燦爛了,白嫩的手抓起秦沐陽麵前的玻璃杯,低頭為他倒了杯酒,“好,那就叫你秦哥哥,秦哥哥,好久不見了。”
喝了酒的緣故,女人的咬字並不清晰,叫“秦哥哥”時聽起來很像“情哥哥”。楚辭聽著好笑,捏著啤酒罐子外頭看著兩人,嘴角掛著抹戲謔的笑意。
秦沐陽搜腸刮肚也想不出女人的名字,可人既然來了,肯定沒有趕走的道理,他笑眯眯地從人手裏接過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秦哥哥好酒量,要不要陪我多喝兩杯?”女人的胳膊搭在秦沐陽的肩上,身體軟軟地朝秦沐陽懷裏倒。
秦沐陽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將杯子丟到桌麵,一隻手按住了女人不老實的手,“你秦哥哥今天有正事要做,喝不了酒,改天吧。”
女人不願意,抱著秦沐陽的脖子不肯撒手,“你少騙我,上次你就是這麽跟我說的,結果留了個假的手機號碼!”
“流蘇你幹什麽呢!”黑暗裏突然傳來男人粗重的嗓門,楚辭握著酒瓶轉身,看到一個染著黃發,穿著黑背心的男人從包廂的位置走出來。
靠在秦沐陽懷裏的女人聽到那聲音身體抖了一下,立刻從高腳凳上跳下來,眼中含淚地跑向那個黃毛男人,“磊哥救我,那個男人要非禮我!”
楚辭將最後一口就咽進喉嚨,也從高腳凳上滑下來,後退一步,靠著光滑的牆體好整以暇地看著熱鬧。
女人抱著黃毛的胳膊,嬌嬌弱弱地靠在人的懷裏,說話時聲音都是抖的,那淚水隨時都要從眼眶裏砸下來,“磊哥,我點了酒經過吧台,那男人突然把我拽過去,要我陪他喝酒,還摸我的臉……”
黃毛像個被點著的炮仗,胸膛鼓起,怒目圓睜地盯著秦沐陽,“連老子的女人都敢碰,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秦沐陽打開一瓶啤酒,仰頭喝完,單手將易拉罐按扁在吧台,轉頭,臉上帶著抹陰森的笑容,他忽略了黃毛張牙舞爪的模樣,垂眸溫柔地看著那女人,“你說我非禮你?”
女人眼中的淚珠落到臉頰,縮著肩膀朝黃毛懷裏鑽,“就是你,非拉著我陪你喝酒!”
這時又有幾個人從包廂裏走出來,都頂著各種顏色的頭發,臉喝得跟染了色似的。
“有人敢砸我們磊哥的場子?活得不耐煩了是嗎?”
幾個人推推搡搡地走到吧台前,瞬間將秦沐陽包圍。
秦沐陽臉上笑容陰森,目光移動時落到楚辭臉上,還輕浮地眨了下眼睛。
“沒人要動你的女人,就那種貨色,和她一塊喝酒,影響心情。”
女人被秦沐陽的一句話氣得臉蛋通紅,“磊哥,他還在罵我,他根本沒把你放在眼裏!”
磊哥怒氣衝衝地對身邊人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人揮舞著拳頭撲上來,秦沐陽側身躲過一人的襲擊,順手抓住另一個的胳膊,輕輕一扭,那人便鬼哭狼嚎地抱著胳膊倒在地上。
一群酒鬼被秦沐陽輕蔑的眼神激怒,紛紛捋起袖子擺出進攻的姿勢,楚辭見狀放下手裏的酒瓶,將寬大的裙擺打了結。
秦沐陽一腳踢翻了最先撲上來的囉囉,移動時轉身躲過另一人的襲擊,最開始被扭斷胳膊的男人殺紅了眼,抓起桌上的酒瓶就往秦沐陽頭上砸。
秦沐陽提起一口氣,偏頭躲過,人群外的磊哥也抓起酒瓶往裏麵扔,一瓶兩瓶,秦沐陽既要躲避飛來的酒瓶,又要躲避酒鬼揮來的拳頭,一時間應顧不暇,身上挨了要幾拳。
躲在角落的女人擦掉眼角的淚水,惡狠狠地看了秦沐陽一眼,伸手撈起桌上的洋酒瓶,往秦沐陽頭上丟,楚辭眼尖,手疾眼快地掃氣桌上未開封的易拉罐,將快要落到秦沐陽身上的酒瓶砸歪。
酒瓶歪到撲上來的混混頭上,又是一陣刺耳的尖叫聲。
反應過來的秦沐陽一腳踢翻了混混,轉頭衝楚辭勾唇一笑,楚辭緊盯著縮在角落的女人,見她心有不甘地抓起另一個空酒瓶,連上前一步,抬腿將女人踢倒。
女人尖叫著倒在地上,嘴裏還在不停地叫喊:“這裏還有一個!他還有同夥!”
酒吧外傳來刺耳的警笛聲,混混們見情況不對,連丟了手裏的東西往後門跑。
秦沐陽摸摸刺痛的嘴角,竟見了血,他氣憤地撈起一瓶洋酒,咕咚咕咚灌了半瓶。
楚辭重新坐回了吧台,眉梢微挑,嘴角帶著抹清淡的笑意,轉頭正要和秦沐陽說話,目光忽地落到酒吧門口的易許身上,整個人都僵住了。
易許正在和門口的警/察說話,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順著酒吧裏閃爍的燈光看過來。
秦沐陽注意到她的眼神不對,轉頭一看,穿著一身正裝的易許正往酒吧裏走。
楚辭把易拉罐推遠,從高腳凳上跳下來,走到易許麵前,冷冷地看著他,“你報的警?”
“不是。”易許將身上的西裝外套拖下來,搭在胳膊上,“跟警察一塊過來的。”
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她拿起酒瓶子砸人,那股子狠勁就沒變過。
易許轉眼看了看坐在吧台前喝酒的男人,烏黑的眉在不經意間蹙起,“你總喜歡跑到酒吧喝酒,一喝酒就要鬧事。”
楚辭挑了下眉,返回吧台,拉開易拉罐的拉環,“這次你可冤枉我了,鬧事的並不是我。”
被點名的秦沐陽轉身,滿臉疏離地打量著易許,半晌,將手裏的易拉罐扔到易許手裏,“喝點嗎?”
易許接了酒,打開,坐在秦沐陽旁邊的位置,“很多年沒見過你,你在哪裏工作?”
秦沐陽仰頭灌了口酒,嘴裏全是苦味,“在孤兒院。”
他轉頭,眉目清明,“我接替了陳伯的工作,易先生,別來無恙。”
易許舉起手裏的酒瓶,和他的碰撞在一起,“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