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苗疆穀地
三年後,苗疆穀。
正值春雨時節,山穀下的平原地帶,一排排整齊的木質閣樓從山穀的入口一直延伸到深穀的盡頭。盡頭處高牆樓宇氣勢恢宏,一扇朱紅色大門齊開,門前立著幾名身姿挺拔的哨衛,一襲黑衣更增添了幾分莊嚴肅殺之氣。
這時,一頂素色普通的馬車從宮門裏走了出來。馬車剛出宮門,一騎黑馬狂奔而來,陡然攔在車前。白袍男子從馬背徑直躍到馬車上,掀開了車簾。這時,一股殺氣撲麵而來,銀光乍現,男子手中多了幾枚銀針。
“我說你的性子就不能改改當街刺殺當朝太子,你也不怕招來殺身之禍”男子輕笑,眼中卻是無奈。他放下銀針,自顧自地掀袍而坐,提起茶壺為自己倒了一杯熱茶,“苗疆穀裏,就屬你的茶味道最好。”
靠在軟墊上假寐的梅開芍微微睜開了眼睛,明光瀲灩的雙眸透著一絲的冷意:“堂堂太子竟連好茶都用不上,著實夠可憐的。”
“這茶一年產量稀少,除了王宮專用,餘下可都賞到了你這兒。我堂堂太子的待遇皆比不上你一介醫仙,論實力,我自是服氣的。”男子嬉皮笑臉地湊近,見女子一臉疲態,當即皺眉坐正,“你一夜未睡我父王連夜招你進宮,病情可是惡化了”
“他體內毒素積壓多年,一朝一夕難以根除,一旦飲食不當,稍有差錯便能直接要了他的命。此次還好發現得快,毒素未能進入肺腑,算是有驚無險了。”
梅開芍一掃往日慵懶,正色道,“讓你查的東西,可有眉目”
坐在她對麵的那名長相陰柔俊美的男子,正是苗疆太子,隱巳。
他已從孩童的身形變成了成年男子的身體,追其根源,卻是一言難盡。正所謂宮鬥大戲無處不在,隱巳身為太子,自然少不了奪嫡之爭。
三歲時便被人暗中下了毒,導致他身體裏擁有成年男子的靈魂,而外形卻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兒郎。
“今天一早剛得到的消息,雀樓一年一度的拍賣會上就有血蟾蜍。”男子皺眉道,“三年前雀樓出了萬魔花,使其名聲大噪,這邀請函是一年比一年難弄到啊。”說到雀樓的邀請函,他便愁眉苦臉,花重金也未有人願意出手,眼看著拍賣會時間在即,他已經愁得夜不能寐。
這也不怪他拿不到邀請函,雀樓的規矩一年一個變化,天潢貴胄在雀樓麵前,一律無用。奇怪的是,雀樓的管理製度居然出了會員製,按照消費額度的高低劃分等級,分發邀請函,這管理手法像極了現代商業的運營模式。
梅開芍從一處暗格抽出一張燙金請帖,隨意地丟到茶案上。無論今年雀樓是否有血蟾蜍,她都要去一趟的。她要看一看,雀樓背後的幕後操控者究竟是誰。
隱巳見到茶案上的燙金請帖,麵色詫異:“你怎麽弄到的”
“過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梅開芍從袖口下丟出幾個藥瓶,“這是我最近提煉的金靈丹,老規矩,三七分,起步價一萬兩白銀,少一兩都不行。”
隱巳大掌一收,全部撈進了自己的袖口裏:“你那還剩些麽給我留點兒。上回那金息丸效果不錯,再給些吧,我收一收,到時候急用就不必再派人尋到你那兒去了。”
“你當藥丸是糕點肉丸子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梅開芍伸手彈中他眉心,她從未見過伸手要東西要得這麽理直氣壯,隱巳可謂是第一人了,臉皮厚得堪比城牆,“金靈丹給我放好了,若是少了半顆,少了一兩銀子,我唯你是問,以後看病拿藥,不要再來煩擾我。”
“梅醫仙,你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我這一回吧。”隱巳苦苦求饒,臉上仍舊嬉皮笑臉,哪有求饒該有的態度。
梅開芍嫌吵得慌,她索性閉上眼睛靠在軟墊上休息。昨夜被苗江王急召入宮,忙了一夜未睡。好不容易可以出宮,得空在馬車上睡一會兒,就被隱巳打攪了。起床氣重的人,中途被人打攪,心情都不會哪裏去。
若不是看在隱巳三年前曾經搭救她性命的份上,她不願踏入宮闈。自古皇族爭鬥綿綿不絕,一步錯,步步錯。
梅開芍是走過兩回鬼門關的人,她比任何人都要惜命。三年前雪獄山以元靈珠成功封印檮杌,她亦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沒了元靈珠,她以後再也不能習武。雪獄山山體垮塌,她落入暗河中,一路被河水衝到了苗疆河。滾落的巨石壓斷了她的雙腿,三年來她苦心鑽研醫術,曆經千辛萬苦才得以恢複如初。
憑借出色的醫術,她也在苗疆這片充滿皇族爭鬥的聖地中站穩了腳跟。
隨著苗疆王的身體每況愈下,奪嫡之爭愈演愈烈,暗地裏黨派鬥爭不斷。
梅開芍對權勢不感興趣,她現居住在太子府。隱巳特意為她辟了一處安靜的院落,供她鑽研醫術。他藥材,她負責製作藥理。製作出來的藥丸以高價售出,往往有價無市。
隱巳見她疲憊不堪,也不好意思叨擾,十分識趣地掀開簾子坐到外麵去了。
“太子怎麽出來了,外麵風大,小心得了風寒。”馬夫是隱巳安排給梅開芍的暗衛,名叫唐奪,此人其貌不揚,卻是一等一的高手,輕功更是用得出神入化。做事謹慎細微,深得梅開芍重用。
“小聲些,莫擾了她的清淨。”雖然隱巳是苗疆太子,但他較為特別。從小並不養在宮中,年幼時身體不好,被苗疆王送入深山拜了高人為師。一般平民百姓家孩子幹的事,他沒少幹,吃得苦中苦,終成了名副其實的人上人。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私下最不願循規蹈矩做事。
唐奪不再說些什麽,認真駕著馬車趕向太子府。
早晨的霧氣重,太陽剛剛升起,街道上沒有什麽人,馬車一路暢通無阻,倒是走得極順,半個時辰後便到了太子府附近。
“從側門進去。”隱巳遠遠一看見太子府門前停了一輛奢華的馬車,眉梢一挑,心情頓時不爽到了極點。
“是。”唐奪一拉韁繩,馬匹登時拐進了一個巷子裏,停在了一個小側門前。他正猶豫到底要不要叫醒睡在馬車裏的人,一雙潔白修長的手驀然掀開簾子,彎身走了出來。
見側門半敞開,梅開芍一言不發地下馬車,踏進側門。
“二殿下又來了”梅開芍輕車熟路地往自己的院落走,問身旁的隱巳。
二殿下鏡臨,隱巳同父異母的弟弟,亦是他的死對頭。為人狡詐陰險,心狠手辣,樣貌長得與隱巳倒是有幾分相似,但兩兄弟的性格卻相差了十萬八千裏。苗疆王子嗣凋零,自逝去王後生育了隱巳一子,而鏡臨本為妃嬪所出,但他的母妃憑借過人的手段坐上了王後之位,所以母子倆才視隱巳為心腹大患。
其他妃嬪生下的王子不是年幼病死,就是胎死腹中,公主倒是有幾個,但大多年幼,還處在蹣跚學步的年紀。
苗疆在神州大陸上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它不歸屬任何一個國家,但也不是一個國家,就是一個部落族組合而成的政權,是一個中立的勢力。
正因為苗疆人善用蠱術,其地易守難攻,暗中雖是眾多國家拉攏和欲收服的對象,但他們忌憚苗疆蠱術的威力,不敢貿然出兵,多年依靠通商和貿易維持和平和交流,苗疆百姓的生活富足常樂,有幾分隱世桃源的意味。
走過長廊,前麵就是玲瓏居,梅開芍現居住的院落。
“你既然不想沾惹朝堂之事,不見為好。”隱巳踏過拱門,看見滿地枯黃的楓葉,皺眉道,“我知道你喜靜,但沒個人專注伺候,諸事多有不便。府中新來了幾個粗使丫頭,貧苦人家出身,為人老實敦厚,手腳麻利,人也激靈,我讓管家帶過來讓你挑兩個。”
梅開芍落座,洗盞斟茶,動作利落,一氣嗬成,片刻後,房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茶香。她瞥了隱巳一眼,眼中含笑:“太子殿下所言的是苗疆王特意撥來府中的那幾名傾城佳麗”
那幾名女子,梅開芍可是見過的。個個膚如凝脂,樣貌出色,是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哪是隱巳說的那般,是貧苦人家出身的粗使丫頭。那些人是苗疆王費盡心思塞進太子府,明麵上說是來伺候太子的,實際上卻是小妾,用來暖床的。
反倒是隱巳故誤作他意,將人一收,直接讓管家安排進下人房中,當了丫鬟。偌大的太子府,除了下人和侍衛,後院空空如也,隱巳未曾娶妻,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戀愛史更是慘白如紙。
隱巳擔心她不樂意,所以故意將那幾名女子的身世說慘了些。
被人當麵戳穿小心思,隱巳依舊麵不改色道:“你的消息倒是靈通。”
梅開芍笑了笑,不語。隱巳下了早朝,哪兒都不去,偏偏喜歡往她院子裏跑,一呆就是一整天。久而久之,府中難免有閑言碎語。那幾名女子把她當成了假想敵,經常趁隱巳不在府中,尋各種借口來煩她。明麵上道家常,暗地裏拐著彎兒警告她,句句不離苗疆王,她想不知道都難。
梅開芍走進內間拿了幾個瓷瓶出來,看也不看,直接甩進隱巳的懷裏,倚靠在門框上哈欠連連,意思十分明顯。
隱巳捏著瓷瓶,笑得開懷:“你要的草藥明日一到府中,我就讓管家立即給你送來。”說完,他瀟灑的離開。
梅開芍關上房門,走近內間開始補眠,一夜沒睡,困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