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另一個人
梅開芍一手擱置在桌案上,指尖有節奏的敲擊著桌麵,一手放在桌下,藏於廣袖中,浮夢扇滑入手心,尖銳的刀鋒摩挲著冰涼的指尖。
啪嗒啪嗒
輕微的響聲縈繞在兩人的耳際。
隱巳血紅的雙眸在漆黑的客房中顯得格外的醒目,他的嘴角彎起一個弧度,隔著桌子,朝梅開芍俯身探過來,聲音平緩道:“我的名字叫墨離,是存在他身體內的另一個靈魂。”說完,他坐下來,單手撐著腦袋,目光戲謔地盯著她,“我們都是同一類人。”
梅開芍敲擊桌麵的動作一頓,毫無懼意地直視道:“抱歉,我聽不懂你究竟在說些什麽。”她立身而起,轉身欲走。
“你的身體裏,不也是存在著另一個靈魂嗎”墨離說,“想必你們已經見過麵了。”
聽他的意思,他似乎早就得知雲苒的存在
梅開芍僵直地轉過身來,靈動的水眸閃爍著冷光,“隱巳呢你把他弄哪兒去了”
墨離挑了挑眉,說道:“擅自轉移話題,我可以當做這是你默認的答案嗎”他看了一眼梅開芍藏在袖中的手,促狹道,“他運氣不錯,能認識你這樣有情有義的朋友,也不枉他付出重大的代價”
“你把他怎麽了”梅開芍打斷他的話,手中的長鞭噌地躥了出去。
墨離不急不忙地避開,兩隻夾住長鞭,意味深長道:“與其說我把他如何,不如說是他為了你做了什麽。”
“廢話少說。”
“嘖嘖嘖你我相處三年,也並未見過你如此急躁的模樣。”墨離揶揄的目光毫無掩飾地上下打量梅開芍,“等價交換,如何”
“你想知道什麽”梅開芍不想和他浪費時間,直接開門見山。
墨離和她耍了這麽久的嘴皮子,不就是為了等這一刻嗎
“我的條件很簡單。”墨離眸光閃了閃,“苗疆新王祭典,你落入冥界之後,可是看見了什麽”
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臉上,不想錯過任何一絲有價值的線索。
“那是你與那妖道設的局”梅開芍反問,她的腦海中飛快地閃現一張蒼老狡黠的臉。
墨離笑笑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梅開芍私下留了一個心眼,不慌不忙地坐在他的對麵,“天狐王”她故意拉長了語調,目光從墨離的臉上掠過。
“天狐王”墨離眸底閃過一抹急切,但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的衝動,飛快地掩飾掉自己的失態,佯裝鎮定道,“你見到了天狐王,越澤”
梅開芍沒有立即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而是話鋒一轉,反問道:“接下來該輪到你了。”
墨離眸色暗了暗,沉默半晌,開口道:“你問吧。”
雖然他知道梅開芍是故意這麽說的,即便心有不滿,但她已經回答了他的提問。
“你冒充苗疆使節來逍遙國,究竟有什麽目的”
墨離微頓,他以為梅開芍會直接詢問有關隱巳的事情,沒想到她對苗疆出使逍遙國之舉如此上心。
“苗疆與逍遙國結秦晉之好,我來瞧瞧苗疆未來的王後,怎麽算是冒充苗疆使節呢更何況,苗疆未來王後的人選,茲事體大,我不能拿上千苗疆子民的性命冒險。”墨離說的話句句在理,讓人一時間找不到任何的破綻。
但梅開芍也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主兒,苗疆使節偏偏挑逍遙國朝綱內亂的時候來,不得不讓人質疑其用心。目前坐在她麵前的男子,雖然頂著隱巳的模樣,但體內卻是另外一個心思細膩的人,梅開芍對他的話,半信半疑。
“梅小姐還有什麽要問的我可以免費為你解惑。”墨離心裏又多了一番心思,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得知梅開芍落入冥界之後,遇見的天狐王,到底是不是越澤。
梅開芍又怎會看不透他的小心思,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墨離怎會是一個願意吃虧的人,他不過是為了套她的話罷了。
既然她的猜測得到了驗證,隱巳身體裏的確藏著一個靈魂,她也沒有再繼續呆在這裏的必要。梅開芍起身,手腕上的鈴鐺隨著動作的浮動而發出清脆的響聲。
墨離的目光循著聲源看去,眸色一沉,一隻手捉住了梅開芍的手腕,把她的手扯到了麵前。
“放手。”梅開芍冷冷地盯著他,若不是墨離動作太快,她也不會被人捏住,“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她冷聲警告,她對隱巳手下留情,不代表墨離有同等待遇。
“七魂鈴”墨離眯眼眼睛,“你從何得來的”
“這與你無關吧”梅開芍說完,猛地抽回自己的手。
“七魂鈴是冥界的東西。”墨離望著梅開芍的背影,淡淡地說道。
梅開芍置若罔聞,從敞開的窗戶掠了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回到客棧,梅開芍沒有點燈,明亮的月光透過輕薄的窗戶照射進來。她坐在床沿,盯著手腕上的七魂鈴陷入了沉思。
七魂鈴既然是冥界的東西,又怎會落在慕容寒冰的手中
借著明亮的月光,梅開芍轉動其中一個精巧的鈴鐺,指腹摩挲的觸感略有些粗糙,她湊近了一些,看見鈴鐺表麵刻有複雜的紋路,初步判斷是一種類似於圖騰的紋樣。
梅開芍端詳了許久,仍然看不出紋樣的詳細模樣。她揉了揉發酸的眼睛,轉眼看見一個雪白的毛團縮在被窩的角落裏睡的正香,梅開芍幹脆撇開腦海中諸多想法,扯過絲被,把靈貓抱在懷中,沉沉睡了過去。
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梅開芍就被客棧大堂傳來的嘈雜聲吵醒了。她翻了個身想要繼續睡,奈何樓下的動靜實在太大,劈裏啪啦砸破東西的聲音源源不斷地傳進她的耳朵裏。
她沉著臉起身,用最快地速度洗漱完畢,她倒要下去看看,是誰一大早就這麽不識趣,專門擾人清夢。
梅開芍剛出現在樓梯口,忽然一張板凳直接朝她的麵門砸了過來,她身形一偏,板凳落在她的後方,斷成兩截。
“嫌大爺我沒錢住店是不是”一名濃眉大眼,滿臉絡腮胡子的壯漢隔著櫃台,一手提起了店掌櫃的衣領。他從腰側甩出一個沉重的布袋丟在桌子上,用力一甩,把人甩了出去。
店掌櫃這小身板可經不起折騰,這一驚一乍的,險些將命給嚇沒了,他一臉菜色,為難道:“客官有話好好說,我們店的客房都住滿了,實在是騰不出地兒來了。”
“放屁”壯漢爆了一句粗口,大手一揮,身上的大刀頓時牢牢地插在地上,嚇得店掌櫃尿了褲子,他揚起頭,粗魯道,“未來三日,這家店的所有客房,大爺我全包了,你們若是識趣,都趕緊收拾好包袱滾蛋,否則別怪我手下無情。”
壯漢一口青澀的口音,身上散發出的氣勢著實令人心驚膽戰。果不其然,他的話音剛落,藏在客房裏畏首畏尾的客人揣著包袱,慌慌張張地下樓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壯漢帶來的屬下囂張十足起哄,紛紛開始趕人清場。
店掌櫃哭喪著臉,敢怒不敢言,江湖人過的都是刀鋒上舔血的生活,尤其是這種異國商旅,他更加不敢招惹。
梅開芍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轉身要回客房,就在這時,壯漢嚷著一個大嗓子,粗獷的叫住了她。
“你還不走”壯漢囂張道,“耳朵聾了嗎這家客棧,大爺我包下了”
梅開芍恍若未聞,突然,背後傳來一聲長鳴,有什麽東西劃破了虛空,正朝著她的背影襲來。她頓住腳步,一道鋒利的刀鋒劃過她的耳際,釘在了麵前的牆壁上。
是一把大刀。
大刀刀刃鋒利,刀背刻了幾條黑色圖騰,一直從刀背蔓延到刀柄。
未等梅開芍看清楚,大刀像是受到某種力量的驅使,竟然拚命地搖動起來,然後自己拔出了牆麵,調轉頭朝梅開芍的脖頸劃了過來。
梅開芍向後一仰,刀鋒緊貼著鼻尖驚險地劃過,腳尖一點,整個人淩空躍起,落到了大堂的門口。
壯漢的那些屬下見狀,立即紛紛拔出了佩刀,警惕地看著梅開芍。
身後,傳來馬匹粗重的喘息聲。
梅開芍餘光瞥了一眼,發現客棧的門前停了五輛載重的馬車,馬車上的貨物都用厚重的毛毯捆綁,遮擋得嚴嚴實實,光憑輪廓,壓根判斷不出是什麽東西。隻是清晨潮濕的空氣中,飄散著一股淡淡的藥香味。
再看眼前這些人的模樣與打扮,凹陷的眼眶和高挺的鼻梁,以及另類的穿著,倒像來自於大漠。
梅開芍一隻腳邁出了門檻,那些人卻一臉緊張的看著她。
“識趣的趕緊滾,大爺從來不打女人。”壯漢把刀重重地擱在桌子上,解開身上的酒囊就開始大口喝酒。
少一事不如多一事,但是身後的那幾車貨物,倒是勾起了梅開芍的興趣。雖然中原物產豐富,但有些珍稀藥草隻長在塞外,而且藥店販賣的塞外藥草,價格高了數十倍不止,而且瑕疵也很多。
等同於是花了數倍的價錢,卻隻買到了一批殘次品。上好的靈丹妙藥,當然離不開上等的藥材。
加上梅開芍身上的靈丹和銀子所剩無幾,她想煉些上等靈丹換些銀子,所以對身後那五車裏的藥材更加好奇了。
“趕緊滾”一名侍衛帶刀逼近,梅開芍一躍而起,落到了其中一輛馬車上,壯漢臉色微變,拎著大刀大步衝了出來。
嘶拉
不知為何,原本包裹嚴實的毛毯倏地裂開一道口子,藥材零零散散地滾落一地,甚至流出了暗灰色的粉末。
一時間,飄蕩在鼻尖的藥材氣味就變了。
壯漢臉色大駭,一個跨步跨出了客棧的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