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整軍待發
楊開泰柔聲說道:“天已經挺晚了,我們也確實應該走了。”他望著窗外明亮的月亮說道:“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
那齊婭笑道:“情愛真是奇怪的東西,我明明現在就站在你的身邊,你想到的卻是遠方的佳人,她明明那麽對你,但你還忘不掉她,對麽?”
楊開泰歎道:“也許等你活到我這樣的年紀,你就會知道你最想忘記的人,也正是你最忘不了的!”
那齊婭似乎被他的情緒感染,也略顯悲傷道:“我知道你一定有一段很悲傷的故事,可她的心已經不在你這裏了,你又何必要苦苦執著,自尋煩惱呢?”
楊開泰道:“你認識我,也認識薑佳,我們都算不上是真正快樂的人,而你還年輕,我希望你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終生的事來。”
那齊婭道:“什麽事?”
楊開泰歎息道:“我聽說你要嫁給李成梁,我知道尼堪外蘭絕不會迫於李成梁的兵權讓你嫁給他當小妾,而你也不會希望嫁給一個陌生的中年人,那你唯一的原因,就是你要報仇。”
那齊婭怒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還沒有為自己做的錯事贖罪呢,怎麽有臉教訓起我來了。”
楊開泰道:“我隻是希望你能明白,有些事想想可以,但真的要去做的話,就應該要想想輕重。你想沒想過,就算你真的能殺了李成梁,可你怎麽辦?”
那齊婭吼道:“我說過了,不用你管?你又是我什麽人,用什麽身份教育我,是我父親的好友?還是我的仇人?”
楊開泰搖頭說道:“報仇的方式有很多,取李成梁頭顱的方法也很多,我隻是不希望你選擇最差的一條路。”
那齊婭眼中已經有了淚光,所有人都以為那齊婭是迫於李成梁的威壓才同意嫁給他,隻有她自己知道,不但不是,而且是她自己刻意安排的。隻是她想不到楊開泰竟然是自己的知己,一言道破自己的秘密,更想不到楊開泰會勸自己。
那齊婭歎息道:“我一個弱女子,除了這個身子別人還看的上,還有什麽是別人能瞧在眼裏的?”
楊開泰道:“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它可以改變很多的事物,你又何必自輕呢?你還年輕,想要做什麽都還來得及。”
那齊婭黯然道:“可李成梁已經不在年輕了,若是不能殺了他,讓他老死,我豈不是很對不起父親。”
楊開泰道:“若是你的父親知道你報仇的方式,他也不會讚同的,他現在已經和你的母親在一起了,他一定很快樂。他們也一定不希望你因為想報仇,而放棄自己一生的幸福。你若不肯改變主意,那才是真的對不起他!”
那齊婭大聲道:“那父親的仇就不用報了麽?還是你肯去幫我殺了李成梁?”
楊開泰道“我和李成梁沒有那麽好的交情,想隻身殺他隻怕也不容易,但你如果希望我去,我倒是也可以去試試。不過你必須答應我,不管結果如何,你都不能再嫁給他。”
那齊婭搖頭道:“我現在終於相信,你真的是父親的朋友,你真的沒有殺他,我以前雖然恨不得殺了你,現在卻又不希望你去冒險。”
野豬皮也上前說道:“我也不會讓你去冒險,因為我要親手殺了他,他欠我外祖父一條命,總是要還給我的!”
望著野豬皮決絕的眼神,楊開泰露出了笑容,他知道李成梁一定會死在這個年輕人的手中,雖然時間他還不敢確定,但是他猜測的結局一般不會錯的。
阿雲並不知道這裏發生的一切,他此時也在望著窗外的月亮,他的心也像這孤獨的明月一樣,冰冷寂靜,卻又如同平靜的湖麵,看似平整清澈,但隻要稍有觸動,就會驚起無數的波浪。他既不能去找那齊婭,也不敢去找楊開泰,難道他就隻能放任事情繼續下去?結局會是什麽樣子呢?在這個黑夜裏,他感覺五內如焚,酒已經喝下兩壇了,為什麽他還是感覺清醒。
毒王正望著美貌的男子,不,應該說是美貌的姑娘,此時她的整條右臂已經被鮮血染紅了,血珠從她青蔥般的手指滴落下來,毒後急忙從屋中衝出抱住了她,將她直接抱入了內室,為她止血拔刀。
會用毒害人的人,若是想救人也不會太難,藥理畢竟都是相通的,毒後將她抱入內室,很快幫她止住了血,包紮好了傷口。望著她蒼白的麵容,毒後歎息道:“你為何不聽勸,這又是何必?”
毒王也適時的敲門走了進來,他的臉上陰沉的可以結冰,他望著美貌的姑娘的說道:“你去找楊開泰了?”
美貌的姑娘點了點頭。
毒王深沉的點了點頭,柔聲問道:“小慧,是他傷了你麽?”小慧是他對美貌姑娘的稱呼。
小慧沒有說話,眼淚已經流了下來。
毒王緊咬鋼牙說道:“阿台是我的朋友,你師弟又是自殺,我本不想再繼續找楊開泰的麻煩,但是,他既然傷了你,我就不能饒他。”
小慧止住哭聲急忙說道:“爹爹,你不能去。”
毒王怒道:“為何?難道你怕我也不是他的對手麽?”
小慧搖頭道:“我並不是他傷的,我的傷也是自己造成的,而且就算我真的是他傷的,我也不希望你去傷他,因為他實在是一個好人。”
毒王望著小慧愣了半晌,喃喃道:“楊開泰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為什麽和他見過麵的人都要為他說好話,我倒真的越來越好奇了。”
楊開泰正和那齊婭走在回去的路上,野豬皮已經借著月光趕往了滸河城,去找他的父親塔克世。
那齊婭嫣然一笑道:“我知道你故意讓他趁著夜色歸家,就是要獨自送我,因為你還有很多問題想向我求證。”
楊開泰道:“你真是一個聰明姑娘,你說的對極了。”
那齊婭嬌笑道:“那你為什麽不問呢?”
楊開泰道:“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因為我想要知道的事,實在太過於久遠,那時你還是一個小孩子,恐怕也不知道。”
那齊婭道:“有多遠,十多年前麽?你不知道薑佳為什麽要嫁給你,對不對?”
楊開泰的眼睛忽然瞪得大大的,他詫異的問道:“難道這事你也知道。”
那齊婭淺笑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卻能猜得八九不離十。你有沒有想過她為何要聽我的話,又為什麽去害你呢?”
楊開泰道:“為什麽?”
那齊婭笑道:“因為我知道了她的一個秘密,這個秘密說來也簡單的很,那就是,”她故意要吊楊開泰的胃口,所以停頓一下才繼續說道:“那就是因為楊輝既不是你的孩子,卻也不是郭達明的。”
楊開泰的眼睛瞪的更大了,因為那齊婭給的答案實在太驚人,她似乎知道很多驚人的秘密,所以她每次都能讓你大吃一驚,楊開泰忍不住問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那齊婭看著楊開泰笑道:“就是藏劍山莊曾經的主人。”
楊開泰知道他說的一定不是自己,那麽難道孩子的父親是一劍鎮江南公孫曉。
那齊婭又繼續說道:“孩子的父親是公孫曉沒錯,但是母親卻並不是薑佳,因為薑佳根本生不出孩子。她實在是一個貪心的女人,選的時間也非常好,你的孩子七個月,郭達明的孩子九個多月,這樣一來,是你們誰的孩子都是有可能的。”她莞爾一笑繼續說道:“可惜,她畢竟沒有當過母親,不知道孩子出生後的重量、樣子都會出賣事實的真相,那並不是一個早產兒,我說的對麽?”
楊開泰沒有回答她,繼續問道:“那她為什麽這麽做?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那齊婭道:“我並不知道她為什麽做?或許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也許隻是喜歡體驗人生,她做任何事也許都沒有理由,隻是她自己喜歡而已。你千萬別想了解一個女人,因為女人有時候自己都不了解自己的。”
楊開泰淒然道:“她就因為保住這個秘密,而同意讓我去死麽?”
那齊婭笑道:“你也不用難過,也許不因為這個秘密,她也會同意讓你去死的,因為你已經不是她的了,她又何必在意你的死活,她實在是個聰明的女人。”
楊開泰道:“那你又是怎麽知道的呢?”
那齊婭嬌笑道:“這個是我的秘密,而且我並不打算告訴你。”她慢慢的靠近楊開泰,趴在他的耳朵上輕聲說道:“不過,我倒是有一個秘密可以告訴你,那也是一個讓人心動的秘密。”
她嘴裏的熱氣吹在楊開泰的耳朵上,那種感覺讓人心裏癢癢的,楊開泰並沒有推開她,也沒有動,說道:“你說吧,我在聽。”
那齊婭柔聲說道:“用毒害你的少年、酒館的老板為什麽都因為我而害你呢?你想不想知道?”她的唇已經貼在楊開泰的耳朵上,“有些事雖然隻要是女人就能做,但做得好不好,區別就很大了,我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卻非常會伺候男人,你要不要試試?”她的手已經放在了楊開泰的胸膛上。
楊開泰雙手扶著她的肩,將她推開,他並沒有用力,推的很輕柔,他的表情既沒有心動,也沒有厭惡,就好像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那齊婭詫異道:“你莫不是嫌棄我髒?”
楊開泰望著那齊婭的眼睛,一字字的說道:“我真的很心動,可是我不能那麽做,我相信你是一個好女孩,也希望你以後再也不要這樣作賤自己。”
那齊婭一把推開他,冷笑道:“我怎麽樣不用你管,不過我終於知道為什麽薑佳會選擇郭達明了,因為你根本就不是一個男人,你根本不管用。”
今夜的月亮特別明亮,把那齊婭不屑的表情清楚的照了出來,而楊開泰就站在那裏,連動都沒有動一下。他目中充滿了痛苦,那齊婭的話像針一樣紮在他的心裏。
而那齊婭並沒有理解他的痛苦,她直接進屋了,楊開泰傻傻的站在那裏,望著天上的明月,用低低的聲音淒然自語道:“薑佳,我絕不怪你,不管別人怎麽說,我都不會怪你,因為我知道,所有的錯誤都是我自己的錯,每個人都應該有選擇自己喜歡的權利。”他又開始咳嗽,他把手放在胸膛上不斷的咳嗽,腰已經彎了下去,也把臉都咳的更加蒼白。
夜幕慢慢淡化下來,在黎明的光照射在這片土地上的時候,一人一馬風塵仆仆的到達了滸河城。
野豬皮的祖父覺昌安已經得到李成梁的消息,知道野豬皮已經離開了,但是野豬皮到現在還沒有回來,他是去了哪裏呢?
藏劍山莊現在的主人郭達明絕不是一個會說謊的人,既然他說沒有傷害野豬皮,野豬皮就一定是真的離開了。難道他在路上又遇到了什麽麻煩?他又是為什麽離開?為什麽沒有告訴他的義父李成梁?這些覺昌安都是一無所知的,他已經派人去找野豬皮了,這些年野豬皮雖然一直沒有回來,但是他和塔克世去看過野豬皮幾次,他當然還記得孫子的長相。
李成梁對阿台很害怕,因為阿台粗野的外表內實在隱藏著一顆聰明的心,而且,目前還沒有人知道阿台真正的實力,因為阿台從未戰敗過。但是他並不怕覺昌安,因為他很了解覺昌安,覺昌安絕對是一個膽小怕事的老頭,他也正好用覺昌安來考驗野豬皮,隻是他的考驗並不高明,因為隻要在他的地盤,野豬皮就絕對不會和覺昌安說的。
野豬皮已經十多年沒有回來了,離開的時候他才是一個七歲的孩子,也難得他還記得回家的路。
野豬皮告訴管家他是努爾哈赤的時候,管家並沒有通稟,直接把他迎了進去,並大聲的喊道“城主,大少爺回來了。”
覺昌安這段時間一直沒有休息好,聽到管家的聲音小跑著就出來了,野豬皮也急忙迎了上去,覺昌安一把將野豬皮攬入懷裏,說道“孩子,你到底去哪了,你可想死你祖父了。”他輕輕拍打野豬皮的後背,眼淚也快要流下來了。
當陽光撒下它最強烈的光線時,地麵上的人影都被照射的最小的時候,野豬皮的父親塔克世,以及野豬皮的弟弟舒爾哈齊,接到了野豬皮回來的消息,也匆匆的趕了回來。
吃過午飯,一家人坐在了一起,他們正在討論野豬皮帶回來的消息,因為這個消息實在太過驚人了。但是,大家都沒有懷疑事情的真實性,因為野豬皮實在沒有欺騙大家的理由。
覺昌安居中坐著說道“王杲的事情就算沒有誤會,但李成梁畢竟是我孫子努爾哈赤的義父,我想聽聽大家的看法。”
塔克世說道“我看這件事主要還是看哈赤的想法,一邊是你的外祖父,一邊是你的義父,你覺得的呢?”野豬皮既然說出了當年的實情,那他的想法不用問也該已經知道了。
果然野豬皮接過話頭說道“阿台舅舅,已經整兵待發了,索達哥哥也回來了,我覺得我們應該去支援他們。”
舒爾哈齊想要說話,可是看到母親陰沉的麵容,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他當然知道對抗李成梁這個遼東總兵,於對抗朝廷毫無區別,可在場的所有人又有誰不知道呢?王杲是母親的父親,自己的外祖父,現在事實已經擺在麵前,難道還要裝作不知麽?他心裏不由暗怪自己的哥哥努爾哈赤多事。
覺昌安望向舒爾哈齊問道“哈齊,你覺得呢?”
舒爾哈齊隻有點頭同意,因為他的想法現在已經不那麽重要,無論他說什麽都改變不了將要發生的事情。
覺昌安笑道“好,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那就都各自去準備吧,哈赤,你去告訴你舅舅,我們整軍待發,隨時可以同他出征報仇。”
覺昌安同意攻打李成梁,自然有他自己的考量,因為古勒城、葉赫城,以及自己掌管的滸河城,三城互為犄角之勢,但是攻打李成梁必須路過尼堪外蘭的葉赫城,若是阿台能勸服尼堪外蘭,那麽攻打李成梁的勝率,他相信至少有九層。
至於自己的滸河城呢?從古勒城到葉赫城一般是路過滸河城的,但是若肯多走一點路,不路過也不是不可以的。所以自己的位置並不是很重要,既不是戰爭的前沿,也不是李成梁想要攻打的核心,所以覺昌安認為無論怎樣,自己城中的百姓都是安全的。
他猜測的並沒有錯,滸河城的百姓確實一直沒有受到戰爭的荼毒,隻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他自己以及自己的兒子塔克世隨著故事發展,竟會變成這場戰爭最無辜的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