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五章 「劊子手」醫生
在第二天上午時分，大家就與刻意放慢了速度的山熊他們會合了。有了野狼開車，張小莫自然就舒服的坐到了龍成軒的車后：「我先睡一會兒。」
雖然昨晚有休息，但是為了趕時間，其實大家很晚才休息，大清早又起來狂追前面的人。雖然說是在非洲大地上開車不像在城市裡開車那麼小心翼翼，可是真的一直這樣高速開車，也是很耗神的。只那一點休息時間，是完全緩不過來的。
大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這一路上，沒有人再打擾張小莫。就連龍成軒開車，都用盡了全力在保持車速時，讓車子可以開得更平穩一點，為的只是能讓妻子能更好的休息。
又過了一天多，天黑時，大家停了下來，過不多久，野狼回來告訴大家，在前方三公里多的一個山坳里，有著一支部隊。看他們的模樣，與羅剛當初遭遇的隊伍應該是同一支。
既然已經找到人了，現在剩下的就是如何剿滅這一支隊伍，並救出那兩個救援目標了。
這些事是張小莫所不清楚的，所以她要做的，就是安靜的坐在車裡，默默的調整著自己的狀態。強迫自己不去看那些整裝待發的戰士們。
前方肯定會有一場戰鬥。以有心算無心，再加上大家的實力，要勝利是沒有問題的。
可是……
在這場戰鬥中，又有多少人受傷，有多少人死去呢？
這還是在龍成軒他們得到了授權的情況下，才可以這樣直接出手。如果換成平時，身為維和部隊的成員，是絕對不許主動出擊的。如果是那樣的情況，他們就只有眼睜睜看著這群人將需要救援的人綁走了。
三公里並不遠，前方的激戰開始時，槍炮聲可以清晰的傳到這裡來。即便是張小莫在這邊已經呆了半年多了，聽到這聲音，心裡仍然是一陣陣的發怵。
但現在，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默默的祈禱大家平安無事。
對戰的時間好像並不久。也就是二十多分鐘。當然，在對戰之前，還有多少戰鬥就不得而知了。
大概二十多分鐘，就有人匆匆的跑了過來：「張醫生，傷員送過來了。」
聽到這聲音，她一下跳下了車：「情況怎麼樣？」
「不是很好，那個醫生不懂這方面，只能勉強控制著她的傷勢。」
她聽后心一沉：「帶我過去。」
匆匆的趕到一輛車前，擔架上是一個臉色蒼白的女孩子，雖然是深色的皮膚，但一點也不妨礙她的美貌。這樣一個鮮活美麗的生命竟然被那群人傷害到這種地步，張小莫心中的怒火一下就升了起來：「給我布置一片空地，我需要給她檢查傷口。」
稍想了一下，她又說道：「還有，幫我把車頂燈打開，照在這裡。」也不知道對方的傷勢怎麼樣，但是現在這樣的燈光是沒辦法好好檢查身體的。
這個時候那邊的戰鬥已經結束，大家也不在意會不會暴露，直接打開了車上的頂燈照了過來。
在檢查過後，張小莫倒是鬆了一口氣：「還好，我先處理一下，等到回去了，再動手術。那個……」
這樣的傷勢，她一個人是處理不了的，看了一眼四周，發現了那個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王醫生是嗎？可以麻煩你幫我搭把手嗎？」
「好！需要我做什麼？」王醫生是過來做慈善的，自然不會在意自己是在做主治還是當助理。一聽說有他可以幫忙的地方，趕緊的就跑了過來：「需要我做什麼？」
張小莫這時已經打開了自己的醫療箱：「我需要什麼時，麻煩您幫我遞一下好嗎？如果是他們的話，估計沒人知道我要什麼。」
聽她這麼一說，王醫生微笑著點頭：「好的，沒問題。」
兩個人聯手，動作倒是快，半個小時后，張小莫就停下了手：「好了，暫時先這樣吧。我們得用最快的時間趕回去。這傷拖得有點久，必須馬上回去治療才行。」
聽她這樣說，王醫生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都怪我……」
「不是王醫生您的錯，您擅長的並不是這方面。以您的專業，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了。」張小莫輕聲的安慰了他一下：「您女兒已經先回國了，她本來是想留下來找你的，但是考慮到現在局勢的問題，我們還是決定先把她送回去了。她說了，她在家裡等您回家。」
這時王醫生才明白為什麼張小莫為什麼知道他的專業：「她還好吧？」
「嗯，除了擔心您以外，其它都很好。」這也是實話。除了山熊的事她沒說外，其它確實都很好。
這時龍成軒他們也回來了：「好了，沒事了。我們走吧。」
猶豫了一下，張小莫沒有將剛才的想問的話問出口。唯一讓她覺得幸運的，就是這一戰，竟然沒有一個人受傷。嗯，她指的是他們這一邊，至於反動軍那一邊……就算沒有全軍覆滅，估計也不是很好受吧？但那就不是她要考慮的了。
在回程的路上，她一路沉默，讓龍成軒也跟著有些沉默。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問道：「你會怕嗎？」
「嗯？」
「剛才我殺了人。」
呃……這不是很正常嗎？因為他是軍人啊！
不過想到龍成軒剛才的行為，她心裡也大概可以理解：「阿軒，你知道嗎？我也經常被人指為劊子手。」
「嗯？怎麼可能？」在他的印象里，張小莫是一個不管對方是誰，只要送到她手裡，她都會拼盡了全力去搶救的醫生，怎麼可能會被別人稱為劊子手？而且還是經常？
看到他疑惑的表情，張小莫笑了一下，然後說道：「你知道的，我是急救科的醫生。這裡要面對的病人，都是非常危險的，甚至有些送過來時，已經完全沒辦法搶救了。又或者說，兩個甚至更多人被送過來時，我們只能憑自己的專業技術決定先救哪個，或是……放棄哪個。」
聽到她這樣說時，龍成軒突然覺得心中一痛。他知道妻子的性格，如果讓她做出這樣的選擇，估計比殺了她還痛苦。可是在面對這種情況時，她還是不得不做選擇，不是嗎？
見他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張小莫才繼續說道：「於是，那些被放棄的，還有他們的家人，會詛咒我，罵我是劊子手。」
「你不是！」
「但是，我卻是真真切切的，決定了多少人死在我手裡。」
張小莫說完，將手輕輕的搭到了龍成軒的手背上：「人生有時候就是不停的做選擇。我選擇成為醫生，所以要面對這些，同樣的，你選擇成為軍人，也有你必須背負的沉重。阿軒，不用顧慮我的想法。因為從嫁給你那天起，我就知道我要面對什麼。」
她知道，以前的龍成軒早已經不會在乎手中是否沾染了敵人的鮮血。現在會在乎，僅僅是因為她，因為他的妻子是她。
正是因為這樣，她才要清楚的告訴龍成軒，她不在乎。甚至她為了安慰丈夫，不惜將自己最痛的過往也說了出來。
龍成軒明白妻子是什麼意思，他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感動：「傻妮子，你其實可以不用這樣做的。」
「就像你會擔心，會在意我的看法一樣。我也會擔心你，在意你對我的看法。如果哪天，我必須在傷員中做出抉擇時，希望你能明白，不是我不想救誰，而是我必須用最專業的知識去決定我要先救誰。」
聽到妻子這樣說，他也伸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我知道的！放心吧，我相信你！」
心結已解，她也沒有問那些反動軍的情況，只是問了另一件事：「那些雇傭兵……」
「先解決的就是他們。如果他們不死，王醫生和娜娜就沒辦法活著救出來了。」
「娜娜？」
「那個卡扎部隊酋長的女兒，名字叫娜娜·馬蒂爾·拉庫圖阿里馬曼皮亞……算了，我還是不說了，估計說了你也記不住。就叫她娜娜吧。」
這時張小莫也記起來了，曾經有朋友提醒過她，千萬不要問非洲人叫什麼名字，至少，不要問他們的全名叫什麼。因為他們一開口，隨便就是三四十個字的名字，估計除了他們自己，誰也記不清這麼長的名字。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笑了：「嗯，我也覺得，叫她娜娜就好。」真讓她記那麼長的名字，估計她得瘋掉吧？就算不瘋掉，估計舌頭也會打結的。
就這樣，有張小莫一路照顧著，雖然也是長途奔波，但是大家還是在第四天中午平安的回到了營地。
一到營地，張小莫就叫住了王醫生和龍成軒：「現在醫院只有我一個人了，但我動手術會需要助手。麻煩你們幫我一下。」
龍成軒一聽，馬上點頭：「好，我來幫忙。」
「我也來。」
她讓龍成軒和王醫生將娜娜送去了手術室做創口消毒，而她則是去器械室準備手術所需要的器械，藥品，血漿。
等她推著車過來時，發現娜娜已經換了衣服躺在手術台上了。
發現她的目光掃過，龍成軒直接舉手表示自己什麼都沒看到：「是王醫生給她換的衣服。」哪怕是救人，他也不想這樣去看一個女人的身體。
對於他這種反應，張小莫是哭笑不得：「我可什麼都沒說。」
一切都準備好，她這才宣布：「我們開始吧。」
擴大創口面，清創，剔除腐壞的組織，小心的縫合。說起來輕鬆，可是做起來卻不是那麼容易。尤其是在非洲這種炎熱的地方，傷口已經有一個多星期了，人能活著可以說是一件奇迹。要想把她救活，治好，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這樣，大家忙活了一整個下午，手術才算是初步完成了。在龍成軒為她擦去了額頭上的汗珠后，她說道：「後面的事，我和王醫生就可以了。你應該還要去述職，先去忙吧。我們這裡還有大半個小時就出來了。」
龍成軒看了一下，確定她說的是實話，這才點頭離開了。
看了一眼王醫生，她問道：「還撐得住嗎？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了，做完了再休息吧。」這時王醫生對於眼前這個年輕得過份的醫生也多了一份敬佩。剛才他們甚至從創口中用鑷子夾出了幾條蟲子了。如果換成別的女人，只怕早就吐了，哪怕是換成別的醫生，可能也會受到影響。
但是張小莫的速度與節奏從頭到尾沒有改變過。她……根本不在乎這些，對於她來說，更重要的是她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