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三章 東施效顰
八木一回頭，看到一個穿著和服的小男孩子站在了門口：「打擾了。」然後他行了一禮，走了進來：「我聽中村說大家在聚會，所以過來看看。」
看到孫子走路似乎有些不對，八木有些擔心：「怎麼了？受傷了？」
「不小心摔了一跤，不要緊的。」說完，，他坐了下來：「叔叔伯伯們都走了嗎？」
「嗯。」八木擔心孫子，跟佐藤說道：「這件事，你好好想一想。有空的話，再去拜訪一下對方吧，或許她能對你現在止步不前的技藝有所幫助。」
讓他去詢問一個比他要小的外邦女人，對他來說，幾乎是一種羞辱。可是偏偏他還沒辦法反駁什麼。畢竟提出這個要求的是他的師父：「是！」
「好了，你先回去吧。修，到爺爺這裡來。」
「是！」
看到規規矩矩的孫子，八木心中滿是喜愛。佐藤已經是他最出色的弟子了，可是因為生活環境與心性的問題，決定了這個弟子以後也將止步於此了。倒是這個孫子，頗具慧心，或許以後會有不俗的成就也未嘗可知。
另一邊，佐藤離開了這間簡陋得有點過份的和室，往外走的同時，他心裡也一直在思考八木的那些話。有些話，他懂。他也知道自己是哪裡出了錯，可是他不甘心。憑什麼他一個認真刻苦學了那麼多年的人，卻要一個二十幾歲的女人來指點？
隨便捏一張紙就拿過來。這樣的態度，就連師父八木也不曾有過，她一個小小的女人，怎麼敢有膽子蔑視大家？
可是，對方真的是能一眼看透他的問題所在，那麼她是真的有實力嗎？
來到外面庭院的一角，這裡是他三年的作品。這三年裡，因為卡在了這個門檻上，所以他在這個院子一角造了個這景，三年裡，他無數次的修改，可是卻總是達不到那種融匯灌通的感覺。
如果單獨放在一角看，還是很不錯的。可是再一看旁邊老師的作品，哪怕用料非常簡陋，可是看起來就是這樣的舒心，自然。高下一見自分。
這也是師父給他留面子，這份作品一直鎖在別人禁止進入的後院里。除了他和師父八木外，沒有任何人能見到這兩副作品。
看著師父三年前的作品，佐藤不由得嘆了一口氣。三年了，三年的時光，這一處的景觀不但沒有變醜，凡而因為時間的沉澱，多了一些歲月的禪意在裡面。甚至有一些，在三年前，師父就跟他說過，當時他還不信，現在卻親眼見證了這份美的誕生與孵化。
在這裡坐了良久，他才站了起來。重新關上了後院門，往外走去。
走到門口時，他卻意外的遇到了八木：「老師！」
「今天看那些，有收穫嗎？」
「我……還想去試試！」雖然心高氣傲，可是畢竟是花了一生心血的追求，怎麼能就此放棄呢？哪怕是讓他低下頭顱去求別人，他也想尋到那個尋了三年的答案。
看到弟子想通了這一點，八木蒼老的臉上終於有了笑意：「你能想明白這一點就最好不過了。這幾年，因為卡在了這個門檻上，又有其它不懂的人大肆吹捧你，我很怕你迷失本心。現在看來，你不愧是我最滿意的弟子。」
原來，這就是老師這幾年對自己諸多不滿的原因嗎？佐藤聽後有些羞愧：「老師，我錯了。」
「都會有這一關的。老師我當年也是這樣走過來的。現在，去吧！只要找到答案，你才能得到真正屬於你的榮光。」
「是，老師。」
看到弟子離開，八木轉頭回到了後院，不過他卻沒有去推開那個後院的門。看著緊閉的木門，他輕嘆了一口氣。
「爺爺在擔心？」
「嗯！」
「因為佐藤叔叔？」
看著長得高過圍牆的楓樹，八木輕輕說道：「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如果他再不突破，以後就沒機會了。」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最佳年齡。如果佐藤再不突破，只怕就沒有機會了。
八木修年紀還小，不懂為什麼現在不突破，以後就沒有機會了。但是這樣也不妨礙他對信念的追求：「爺爺別擔心，我一定會努力學習，保持本心。一定會早日踏上大師之路。」
八木伸手摸了摸自己小孫子的頭：「修，大師對你佐藤叔叔是終點，但對你來說，不是，我希望你能夠走得更遠，甚至超載爺爺。」
想到今天那張微笑的臉，還有那個精美的摺紙，八木修點了點頭：「爺爺放心吧，我一定會的。」
這一邊，張小莫小睡了一覺被餓醒了。她剛一睜開眼，就看到丈夫躺在一邊看著自己，看他這模樣，應該是看了好一會兒：「看什麼看？」
「看美女，看媳婦。」龍成軒笑著說出肉麻的話來，卻沒有任何不自然的感覺。
可是耐不住有人受不了啊。她翻了個白眼坐了起來：「媳婦餓了。」
「蘇華他們早就做好晚餐了。只要你起來就可以吃。」他笑著扶著妻子起床，又細心的為她穿上拖鞋：「吃完飯，外面天不太熱，我陪你去下面的花園逛一逛好嗎？」
說起來，今天的運動量好像還真的是不夠。她便點了點頭：「好！」
晚餐是蘇華按張小莫的口味準備的，清淡但卻鮮美。要說起來。蘇華的手藝絕對夠得上國廚水準，所以她也吃得開心，一不小心，就吃多了一點。無奈之下，還真就只能讓某人扶著她下樓去散步去了。
走在酒店的小花園裡，看著四周的景色，她卻是沒有一點興趣：「好無聊，還不如看一些自然景色來得舒服。」
「江都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城市之一，能在這種地方有這麼一個小花園已經算是不錯了，你就知足吧。別忘了，R國可都是幾步酒店的類型啊。」
想想也是，從大堂到門口，有幾步就算幾步的酒店，大概也只有R國這種小地方才有的特產吧，所以他們能有一個小花園散步已經很不錯了。
龍成軒笑著摟著她：「以前在非洲時，沒有任何的景色，你也很開心。這裡的景色雖然小氣，但還算是精緻，你怎麼倒是不喜歡了？」
「因為，太小氣了。」她搖了搖頭：「而且這裡所謂的美，全是精心雕琢出來的，失了自然之美，又偏要去仿造自然，用中國話說，就是東施效顰。」
對於這一點，龍成軒倒是同意：「同樣是小巧，中國的園林之美，講究以小見大。蘇州的園林不說，F市三坊七巷裡的半邊亭融入假山之中，上可觀清風霽月，下可賞蓮池紅鯉。」
「嗯，我也喜歡那樣的感覺。總覺得，好像骨子裡就是這樣，這一輩子，大概是變不了了。」
聽到妻子這樣說，他笑著摟著對方的腰慢慢的走著：「那就不變了。反正，你老公也是這樣，我們就這樣湊合著過一輩子吧。」
「好！」
兩個人稍稍散步，正準備回酒店時，卻有一位服務員走了過來：「龍先生，龍夫人，佐藤大師想要拜訪你們。」
佐藤？不認識。正準備拒絕時，張小莫突然想到了今天那一張被她揉皺的請貼，上面的落款好像就是佐藤。想到這一點，她點頭：「對不起，我累了，而且這、樣突然的拜訪，太失禮了。我不接受。」
龍成軒也寵溺的摟著她：「累了？要不要我抱你上去？」
開什麼玩笑，大庭廣眾之下呢。她嚇得趕緊的搖頭：「不用不用。我還可以自己走，沒有那麼嬌氣。」
不過她在看到服務員為難的表情后，也沒有太不給對方面子：「今天我累了，讓他明天過來吧。身為一位大師，最簡單的做客之道還是要懂的，不然，別人會看輕了你們的大師。」
「是！」
上了電梯后，龍成軒有些奇怪：「為什麼要見他？」
「明天我們去平都了吧？他過來我也見不著了。如果他非要趕過去，看在他誠心的份上，我不介意再裝一次逼。」
所以，妻子是在利用這個無聊的人打發時間吧？
看到他的表情，張小莫難得的搖了搖頭：「雖然不喜歡他們，但是對於他們的匠人精神，我還是很佩服的。畢生的精力，追究某一種極致，這種行為，也是需要極大的耐心與毅力的。而且，你不覺得……」
說到這裡，她稍頓了一下，然後在丈夫的耳邊輕輕說道：「你不覺得，一個國家，多了一些這樣的人，便少了一些有實力上戰場與我們對抗的人嗎？這種大師精進后，會收更多弟子吧？」
所以，這樣的人多多益上是嗎？龍成軒苦笑著輕拍了一下她的頭：「一天到晚，腦袋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你這樣不累嗎？」
「好玩！」
好吧，龍成軒算是徹底被打敗了。他低頭吻了一下妻子：「你開心就好，別累著。」
「嗯，當然！」
第二天，當佐藤讓人奉上精美的拜帖時，卻被通知，傑尼一行已經出發前往平都。所以，昨晚的約定，其實只是一種戲弄嗎？
佐藤想到這一點就不由得生氣，可是在氣過之後呢？一種名為不甘心的情緒再一次上升，他直接一跺腳：「收拾好東西，我們去平都！我就不信見不著她。」
在得知自己的弟子去了平都后，八木滿意的點了點頭，對自己的孫子說道：「修，我們也回去吧。你該去見見你母親了。」
「是，爺爺！」
一想到可以見到母親，八木修臉上就有掩飾不住的激動與興奮。想到那個精美的摺紙會被放到母親手上，想到她臉上開心的笑容，他就巴不得馬上能回到平都：「爺爺，我們回家。」
江都這一套別墅，只不過是他們家的別院，用於在江都時招待客人時用，他們每年在這裡的住的時間也並不多。不然八木修也不會偷偷翻牆去看那一座木塔了。
大家收拾好東西，開始往平都趕去。
而張小莫，也根本不知道，因為她一個小小的玩笑，引得這麼多人跟著她一起跑。不過，以她的脾氣，估計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會在意吧。現在對她來說，最在意的，還是在明天晚上的宴會上，她要見的人：伊藤。
「阿軒，你說東方叔叔這樣做值得嗎？就這樣一個人生活在這裡，遠離了愛人，也沒有親人。估計他回去，國內的人也不會信任他，而他留下，心中牽挂的，卻是老媽。」說到這個叔叔，她心中也滿是唏噓。
「這是他的選擇。因為愛，所以做出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