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六章 我喜歡這個劇團
一陣鑼鼓絲竹之後，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林姑娘來了！」然後就看到一個飾演丫環的演員從舞台左邊跑向了右邊，邊跑還邊招手：「林姑娘來了。老太太，林姑娘來了。」
只看這個開頭，張小莫就知道了：「《黛玉進府》，很經典的了。一般來說，點《紅樓夢》都會點這一出。」
龍成軒有這群越劇朋友，哪怕自己不是很喜歡，但是也是看過不少的。他點頭：「嗯，黛玉要出來了……」
正看著披著素白披風的林黛玉忐忑不安的在從人的簇擁下走出來，突然聽到他的聲音不對，張小莫轉頭看向了他：「怎麼了？」
「沒事，看下去吧。」說到這裡，他的嘴角揚起一抹笑：「小花的日子估計不好過。」
「嗯？」雖然是這樣問，但是她也沒有在意，順著丈夫的目光往台上看去。
只見戲台上的林黛玉款款行來，在舞蹈上身形如流水，動作順暢，開嗓輕唱：「乳燕離卻舊時巢，孤女投奔外祖母。」不知道為什麼，剛聽了這一句，她的眉頭就皺了起來：「阿軒……」
這個演員唱得很好，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就是不搭。如果他們劇團是這種水平……
看到妻子輕皺的眉頭，龍成軒卻笑道：「別急，慢慢看下去。有人要唱戲給我聽，我聽著就好。至於唱得好不好，那是她的事，砸的，也是她自己的招牌。」
聽到這番話，張小莫怔了一下，然後明白了：「這個人本來不是唱林黛玉的？」
妻子的話讓他笑了，伸手端起一旁的玲瓏瓷蓋碗，啜了一口龍井茶后說道：「要不要猜猜她以前是唱哪個角色的？」
一般來說，很多戲曲演員會固定唱某一類角色，然後身體動作，包括精氣神都會不自覺的帶上那類角色的神韻。
她看著台上的林黛玉撲在賈母懷裡哭時，卻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了另一個角色：「我覺得，她更適合……唱寶釵又或者是王熙鳳的角色。」
這句話龍成軒都樂了：「你都看得出來，她自己一個從小練到大的卻不知道？這戲，不看也罷。」連動作都亂加了，看來，花傑雲這團長是白當了，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都不要了。
也是，最重要的主角都這模樣了，後面還有什麼好看的？她跟著丈夫一起站了起來往外走去。
「軒哥哥！」台上一聲呼喚，正可謂是千迴百轉，聽得人覺得這聲音的主人已傷心到肝腸寸斷了。
可是龍成軒是誰？別看他在老首長面前裝愣小子，在朋友們談笑聲風，在張小莫面前更是千依百順，但是這所有的一切，也掩蓋不了他是龍成軒的事實。他有他的傲氣，他的規矩。
所以哪怕身邊的妻子聽到這一句呼喚停下了腳步，他也只是伸手拉住妻子的手，然後腳步不曾停留的往外走去。
剛走到外面，花傑雲已經追了出來：「別介啊，老朋友們開個玩笑而已。」
「玩笑？」龍成軒冷笑著回頭：「我還真是高看了你了。當上這個團長有點不知所謂了吧？所以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在你這裡都是狗屁了是吧？臨時換角我不說，站在台上亂改動作，還擅自停戲，按規矩要怎麼做？要我教你嗎？」
聽到這裡，不但是花傑雲，就連張小莫都安靜了下來。梨園自有梨園的規矩：不許「陰人」，不許「蹲活兒」，不許「扒豁子」，不許頓足。
一旦違反，輕則停戲處罰跪祖師爺，重則驅逐齣劇團。
可是剛才，台上那位「天上掉下來的林妹妹」連犯幾條，這要是在原來，可不是停戲和罰跪就可以解決的了，重的是要挨了板子被趕齣戲園子的。甚至別的劇團都不會再收她的。
這時那位林妹妹也趕了過來，剛才龍成軒說的話，她也全部都聽見了。沉默了一下，她咬著唇走了過來：「軒哥哥，你別罵傑雲哥。是我逼他把我換上去的，是我的錯。回頭有什麼懲罰，我都願意領。我只是想好好唱一齣戲給你聽。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歡聽我唱的戲，所以……」
好好唱一齣戲，這齣戲唱得還真是好！龍成軒轉過身看著那位嬌弱得如同三月扶風垂柳一般的女人，然後伸手摟住了身邊妻子的腰：「要唱就好好唱，唱得四不像的，不如不唱。台上一板一眼，唱作念打，都是老祖宗傳下來的，如果不想唱就回去，如果想唱，就好好唱，別改得亂七八糟的什麼都不像。」
看到龍成軒如此親昵一個女人，一絲嫉妒的目光就從她眼中一閃而過，不過她馬上乖巧的應道：「是！」
「先回去準備，我跟傑雲說兩句話。」
支開了這個林妹妹后，龍成軒看著一直不說話的花傑云：「如果你不說，她的目光就永遠會落在別人身上。本來有事找你幫忙的，看你現在這模樣，算了，我也不為難你了。」
本來還想說些什麼的，聽他這樣說，花傑雲馬上開口了：「別介，都多少年老朋友了，有什麼事直說。」
「不了，你手上有不可掌控的因素，我不敢冒這個險。」說完，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妻子的肚子。
花傑雲再聯想到張小莫說喜歡越劇，一下就明白了：「弟妹想聽戲？」
「最近我也惹了一些麻煩，怕有人對她不利。但是懷著孩子的人，也不能一直悶在家裡。我想包個劇團唱給她聽。如果讓麗華跟著去，我怕會出事。都是老朋友，我不想最後弄得大家難堪。」說完，他點了點頭：「你們晚上有事，我不打擾了。有空一起喝茶。」
看到他摟著妻子要走，花傑雲一把攔住了他：「找別人的話，那些劇團里的人你也沒辦法知根知底。我們團里的人，我好歹還能把握一下。如果你真不放心麗華，我不讓她去就好。」
「你？得了吧！就這個舞台，你都沒辦法攔下她，更加別說那上面了。」要知道，剛才葛麗華眼裡那一絲嫉恨可沒逃出他的眼睛。而且他也相信，花傑雲同樣也看到了：「就她剛才那模樣，你覺得如果小莫落在她手上，還有活命的機會嗎？想想王哥那一次，我敢保證，小莫如果出事，我會比王哥還要瘋！」
一提到王哥，花傑雲就想起了當初的事，他下意識的縮了縮，沉默了一下，才抬頭看向龍成軒：「我承認我喜歡麗華，但是我不會把這些私事帶到工作上了。剛才是我不對，以後我保證不會有這樣的事了。阿軒，你對我來說，同樣是非常重要的好朋友，你的妻子，我會照顧好，尤其是她肚子里還有你們龍家的後代，如果在我這裡出事，我會被老爺子剁了餵魚的。」
「相信我，如果真是那樣，會有人陪你的。」其實對龍成軒來說，花傑雲他們真的是最好的選擇。畢竟都是熟人，知根知底，但是葛麗華這個不穩定因素，讓他有些猶豫。
倒是張小莫有些無所謂：「有婉容和王哥陪著我，誰也傷不了我的。就讓小花他們試試吧。不然……只怕要砸了他們的招牌了。」
明明是好朋友，還來過這裡了，但卻沒有找他們，找的是別家的劇團。不管知不知道內情，從此小花他們的劇團肯定要低人一等了。
沒想到這個時候了，張小莫還會為他們著想，花傑雲感激的看向她：「嫂子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給你辦妥了。」說完他也看向了龍成軒：「我知道肯定是有事，你不說我就不問。做兄弟的幫不了你，但也絕對不會給你扯後腿。你們什麼時候要？」
「明天白天，早上九點有人過來接你們上船。船上呆一天，吃的喝的，我會全準備好。要唱三天。」都是世家出來的，一些套路不用他說，花傑雲就明白，所以他也就不說破了：「這件事……很重要。如果你沒搞好，別說小莫，我和小昂的命都得搭進去。所以，你確定？」
花傑雲知道有事，卻沒想到是這麼嚴重。聽到龍成軒的問話后，他毫不猶豫的點頭：「我確定！放心吧，絕對不會出任何問題的。」
得到這個保證，龍成軒才鬆了一口氣，對於這個從小玩到大的夥伴，他還是信任的，不然不會找過來：「那明天就拜託你了。」
這時，戲台的音樂再一次響起，花傑雲有些為難的看著他：「去看一下嗎？就一下下也好，好歹……安慰一下。我明天也好有借口。」
他這話讓龍成軒輕皺了一下眉頭，但是最後還是點頭：「行吧。坐一會兒再說。」畢竟妻子也是喜歡聽的。只要葛麗華不胡鬧，這些人唱得還是不錯的。再說了，他也不想讓花傑云為難。
果然，聽他要留下來，花傑雲鬆了一口氣。
當他們重回小院時，台上已經開始排練了。只不過，這一次林黛玉換了人。身形柔弱，唱腔婉轉。只看個開頭，張小莫就笑了：「我喜歡這個劇團。」
「喜歡就好。」
這齣戲看下去，就像張小莫說的一樣，確實很好看，龍成軒也頻頻點頭。
在看到葛麗華演的王熙鳳，張小莫發現自己確實沒有看錯，她應該從小到大就一直唱的是這樣氣場強大的角色。換成這個角色，她唱起來韻味十足，像是真的把王熙鳳給演活了一般。
只是可惜了，她這性格，只怕也和演的人一樣，太過算計，太過霸道了。這樣的人，只怕以後真的要找男人，也只能找那種隨她性格擺布的人了。不然兩個人肯定吵得天翻地覆。
一曲唱完，龍成軒站了起來，和妻子一起鼓起掌來：「不錯。很精彩！」
台上的人都出來給他們兩個行禮謝幕，但張小莫也發現，扮演王熙鳳的葛麗華並沒有像別人那樣給她行禮，而是像一隻高傲的鳳凰站在那裡，眼裡有的，也只是她身邊丈夫而已。
她能發現，龍成軒自然也會發現。他伸手摟住了妻子的腰：「好了，知道你們晚上有事，我就不打擾了，先走了！」
說完，他對大家揮了揮手，直接就這樣摟著張小莫離開了。
別人倒是沒什麼，但是台上的王熙鳳卻是氣得銀牙暗咬，恨不得上去撕了張小莫。
一直關注著她的花傑雲悄悄的走了過來，站到他的身邊：「他們已經結婚一年多了，寶寶都快出世了。放下吧！不然苦的可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