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裂
謝珹花了一晚上的時間調整自己的心態,為了讓自己的自閉時刻顯得更加純粹,他直接把手機關了機,從根源上避免了一切有可能的打擾。
這也直接導致了他第二天醒來時被陳茂生奪命連環call外加一通臭罵。謝隊長作死多年,靈魂和臉皮分割得徹底,各自修煉成了精,聽完就當一場夢。
這次砸在手裏的案子說到底也怪不了他,偏偏那該死的劇組重新開工之後為了吸引關注主動曝出了組內前任女二女三意外身亡的事件,加上周梓沁身為熱播劇女主卻長期不營業,她的死訊到底是沒蓋得住。
盡管沒人提及死因,好事者還是順藤摸瓜摸到點影子,添油加醋撰寫成稿,他們警察莫名其妙就被拉出來分擔了火力。
陳茂生愛麵子,平時最忍受不了自己以及自己管控的地方有汙點或被議論,他那點壓力積成的炮火於是轉移到了謝珹身上。
謝珹完全不在意他的臭脾氣,隻是一想到這個案子牽扯到LSD的非法買賣,又跟十九年前大案裏中心人物的家族有關,就有點被勾起了好勝心。
可偏偏上報之後經由當年參與案件的三個省領導聯合討論,最終拍板決定先擱置不談。
而這樣的商議結果放到謝珹眼裏,完完全全變成了一群吃幹飯的老東西膽小怕事的象征,他非常看不上,但也無能為力。
掛了陳茂生的電話,他又接到個久違的老朋友的來電,顯示屏上亮著“盛無諍”三個大字,讓他驀然感到一陣好奇。
“想我了?”
那頭傳來一聲哂笑,而後男人的聲音響起:“是啊,不過看來你並不想我,我打了十幾通電話你現在才接。”
謝珹張口就來:“昨天太累了,手機懶得充電。”
盛無諍不太相信他這個理由,嘟囔了一句“在這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連上廁所都要帶著手機的年代居然還有人僅僅因為太累而不充電騙誰呢你看我信嗎小王八蛋”。
謝珹沒打算解釋,開了免提之後把手機扔回床上,自己下床拉開窗簾迎接著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對著落地窗伸了個懶腰,從十五層俯瞰剛蘇醒的城市。
“找我有什麽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我想你啊。”
“您真惡心。”
“……”盛無諍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咬著牙道:“我老人家四十大壽,想請你回來看看,畢竟活一年少一年,以後等我老得說不出話了,你想和我交流都沒這個機會了。”
謝珹動了動脖子,語帶嘲諷地揭穿他,“如果我記憶沒有錯亂,你距離四十歲還差五年,下次編理由能不能編個像一點的?”
“哦,你還記得啊,那我老人家三十五歲大壽你來還是不來?”
“我沒空,電話祝福行不行?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芳齡永駐財源滾滾,夠了嗎?不夠我上網再搜點。”
盛無諍自然不想聽這些沒內涵的場麵話,“大外甥,咱們一年沒見了。人家聯姻家庭一個月還約定交兩三次公糧呢,你倒好,幹脆把我一個大活人徹底遺忘了。”
“……”謝珹難得沉默了一會兒,“你如果不會用比喻句,可以不用,自己聽著就不覺得很違背世俗倫常嗎?”
盛無諍理直氣壯,“那你回不回來啊,我這次生日準備大辦一場,到時候給你介紹介紹圈裏的人,日後也好有個照應。”
“把一個公安機關在職人員介紹給那些生意人,人家會怎麽想?”
“你別說你是警察不就得了?還當你的小盛太子爺,那群人肯定巴不得你多理他們幾句。說真的大外甥,咱們家也就剩下我和你,這些生意你總不至於都讓我一個人扛吧?再說了,我死了以後怎麽辦?還不是得你接手。到時候你一沒人脈二沒名聲,怎麽讓企業上下信服?”
謝珹毫不在意,“那我就把你所有家產賣了,拿錢逍遙世界去。”
“你!”盛無諍被他氣得翻了個白眼,“老子沒和你說笑。這次什麽周家陳家李家都會來,你給我放在心上點。”
謝珹正預備直接掛斷電話讓盛無諍閉嘴,一聽他這句話,條件反射地自動捕捉了關鍵詞,“李家?哪個李家?”
盛無諍回道:“不就蘭城的李家咯。”
謝珹怔了怔,拿起手機反複確認道:“蘭城李家?李崇山的那個李家?”
“別一口一個李崇山,嘖,晦氣。”盛無諍不滿地打斷,“現在的李家早就不是李崇山當家了,也不幹那些違法亂紀的事兒了,都是正經商人。這次是他們有項目求著咱,所以才肯來為我慶生。不過要那個神神秘秘的家主本人過來倒是不太可能,但來的人地位應該也不低。哎我跟你說……”
他絮絮叨叨講了一大通八卦,從李家家主性別之謎一直說到李家旁支的司機養的狗是公是母,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話題被帶偏了,又硬著頭皮扭轉回來,“那你到底來不來?”
“來!”謝珹毫不猶豫地應下。
被賀衍那王八蛋打了岔,他差點忘了自己早就不是個窮酸落魄人人唾棄的底層蟲豸了。
雖然低調是美德,但鈕祜祿·珹大小也是個富二代啊!-
當年那本在鍾瀚亭書房找出的筆記本,鍾愈得知破譯文字的方法之後,一刻也沒停地對後麵的內容開始了解讀。然而除了一句沒頭沒尾的“我快要死了”,後麵再無其他文字記錄。
因為年代久遠,字跡辨別也很困難,他又是每隔幾頁記錄一串數字,盡管鍾愈念著經驗把數字轉成了經緯度,知道他是在紀錄地點,但也實在發現不了那些地點有什麽特別。
她把當初整理出來的地址發給鍾恕,希望他能查到點不一樣的東西出來。
然後她又收拾了一下,準備出門遛一遛招財和進寶。
鍾愈住的小區叫天香首府,位於南禺區最華貴的地段,交通便利,離她當初念書的嘉餘大學和如今工作的公安市局都很近。
原本她很嫌棄這個小區的名字,總覺得像某種青樓和辦公樓的混合產物,逼格不亞於城鄉結合部。而後來念及方圓百裏再也沒有檔次超過這裏的住宅區,隻好繼續住下。
招財進寶倒是很喜歡這裏,一天要人帶著散三回步,早中晚一次都不能落。平時一般都是阿姨帶著去,鍾愈有空的時候也會親自帶它們出去玩兒。
她遛狗的時候心不在焉,也就沒注意到招財進寶各自一副躁動的模樣。
謝珹很少有心態不佳的時候,他在蔣浸涵手機上看到那條信息的事情也沒和別人說,所以鍾愈一直把他這份鬱悶當作是對犯罪分子沒能得到法律製裁的深惡痛疾。想著,他不愧是本小姐看中的男人,有責任有擔當。
她又想到謝珹那些不經意間釋放出來的若有若無的曖昧,猜想他是不是也對自己有感覺。就算她是個感情方麵比較遲鈍的人,但是經過這麽多次的接觸,心裏多少也會悸動。
鍾大小姐仔細分析了一下自身條件,覺得從各方麵來講,自己都有讓一個男人為之側目的資本。
“不然他幹嘛對我這麽好?還教我查案,還送我回家,他還說過能讓他親自送回家的隻有他未來老婆,一定不僅僅是偷懶借口這麽簡單吧?”
鍾愈正在大腦中自動生成“關於我和謝珹兩情相悅終成眷屬的可能性”的表格,手裏的狗繩突然一緊——招財進寶平時小王子待遇的進口狗糧沒白吃,力道大得讓她當即體驗了一把身輕如燕迎風飄是種什麽感覺。
這實在不是一段美好的回憶,說來丟臉:她被狗遛了。
招財進寶歡脫的步伐在小區裏繞了大半圈,從鍾愈住的西區一直奔向了隔了一層綠化帶的東區,最後在小花園邊停了下來。
小區裏早起遛狗的人不算少見,她起初聽到狗叫的時候還沒怎麽特別在意,然而下一秒就注意到一個熟悉的男聲用那她聽了無數遍的低沉含笑的語調道:“謝小紅,我都和你說了多少次了別吃屎別吃屎,屎就這麽好吃?”
“什麽?你還想讓我嚐嚐?你還是不是人啊!”
“哦對了,你本來就不是,那你真的狗。”
“別舔了別舔了,狗哥,求你了狗哥!”
鍾愈從樹叢之下轉過身,抬眼看去,就看到謝珹正捏著一條大金毛的脖子,奮力想要把它掰離腳下那坨不明棕色固體。
傳聞中的謝小紅確實是個魁梧的“壯漢”,但在謝珹的對比之下又多了些慫不敢言的乖順。大大的眼睛寫滿了疑惑,如果它會說人話,想必是要不服氣地問問它的好父親“憑什麽不讓我吃屎你這不懂得品鑒美食的愚蠢人類”。
而謝珹穿著居家服,頭發大概是剛洗過,軟軟地垂在額前,整個人帶著晨起的慵懶和清爽。雖然話裏淨是威脅,臉上卻盛滿了笑意。
如果他沒出現在這裏,那鍾愈必然是要捂著心口感歎一句“美顏盛世狗男人用臉殺我”的。
好兒子沒有心連心地感受到她此時的僵硬——招財進寶看見小紅,突然狂叫了起來,不知道是饞小紅的身子,還是饞它身自下邊的那坨屎。
總之,這副和主人完全不一樣的大嗓門一響起,謝珹被聲音吸引,下意識側頭看過來,正好和鍾愈來了個四目相對。
“……”
鍾愈心頭剛剛盛放的粉色小花花突然被一隻無形的大手薅禿嚕了毛,寒風卷過時連一根草都沒給她留。
謝珹不是特意送她回家的。
謝珹不是好心人,也沒有多體貼,更沒有把她當成未來老婆什麽的看待。
謝珹這個狗東西,他他媽的是因為順路,因為他也住在這個小區!!!
他們倆隔著兩米的距離隔空相望,各自牽著為了一坨屎互吠的傻狗兒子,空氣中彌散著一股濃烈的,帶著沾有清晨露水的肥料氣味的尷尬。
謝珹先一步沒忍住,歪了歪頭,露出個人畜無害的懵然表情:“……早上好?”
好,好得我想把你的腦袋按進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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