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
“什麽意思,衝你來的?”
“我不知道。我和季蘅的關係雖然不是什麽秘密,但了解內情的人也還局限在這個圈子裏。她不主動說,外人很難知曉,她……當然不會主動說,她巴不得和我半點瓜葛都沒有。”
謝珹把電視音量調到最小,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好,“你懷疑這個綁匪是認識你的人?”
鍾愈又是搖頭,“首先,我那些‘親朋好友’可以排除,他們知道季蘅對我起不了威脅。而除了這些人,我根本不可能再和其他人有接觸,所以我實在想不到還會是誰。”
“那也不一定。”謝珹說,“你小時候不還遇到過我嗎,你那時候這麽狂,指不定還在無形中得罪過其他人。”
鍾愈的眼神掃過來,他又立馬改口,“不是你得罪我啊……我得罪你我得罪你。”
“你以為能接觸到我,直接和我對話是件很容易的事嗎?遇見你那次已經是意外之外的意外的了。”
謝珹頓了頓,半晌才說,“那咱倆真是緣分天注定。既然如此,你給那小子交贖金了嗎?”
“我說過,綁匪索要天價贖金,是季蘅一家人幾輩子都湊不齊的那種。可是在綁匪表明條件之前,如果不是鍾恕提前查到了他們家的情況,季蘅根本沒有打算來找我。”
“多少錢?”
“三千萬。”
謝珹“嘖”了一聲,“就算現在豬肉價格飛漲,那小胖墩連皮帶骨怎麽也賣不了這麽貴的價錢啊。”
鍾愈的神情說不上來是難過還是什麽,“三千萬對普通人來說是個天大的數字,就算季蘅賣車賣房借遍親友,能湊到的也不過是杯水車薪,可對我來說出這筆錢很容易,可是……”
“她不要你出錢?”
鍾愈點頭,“綁匪發來的信息針對的是我,馮璟呈多半也是被我連累的。錢我出得起,我也不用他們一家人補償什麽,可是她就是不願意。”
她哂笑一聲,“她真的很討厭我吧。”
謝珹把她拉進懷裏,輕拍著她的肩頭,“確實有點讓人捉摸不透了……她這要踩著親兒子的身子和資本主義強勢宣戰的節奏?”
“不管她是怎麽想的,這些都不重要。可是綁匪說過,如果報警立馬撕票,她出不了贖金,我怕萬一……”
“報警?鍾警官,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就是警察啊,她告訴你和直接報警有什麽區別?”
鍾愈一愣,“對哦!”
“笨蛋。”謝珹在她鼻尖上輕輕刮了一下,“你的智商怎麽起起落落的,一遇到和自己有情感牽連的人就立馬回到學齡前。”
鍾愈怔了一會兒,莫名想起和霍璿琳閑聊時聊到的一個話題。她問,“和老大這種不正常直男在一起,他說話會收斂一點嗎?我看他總叫你鍾警官鍾警官的,就沒什麽愛稱?”說完,她又停頓了一下,好像自己也覺得謝珹不可能突然分裂出一個浪漫人格出來,又問:“他不會在曖昧的氛圍裏,突然叫你什麽‘小傻逼’之類的吧?”
鍾愈當時沒能給她回答,倒是現在在心裏鬆了口氣,“笨蛋”從各方麵來講,都比“小傻逼”好聽一點。
謝珹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以他向來不和罪犯以及被害者共情的心理素質,聽完馮璟呈的事就當成八卦隨便拋在腦後了。
“綁匪知道你是誰,但似乎不知道你目前是警察,所以你可以以一個普通家屬的身份去和他周旋。季蘅那邊再強,兒子的命也不能說不要就不要,你就別那麽強硬地當著她的麵表示你要幫她擺平,到時候她如果報了警我幫你和分局的負責人講一下,你暗中幫襯著就行了。”
他說完,不忿之意溢於言表:“怎麽想都覺得虧了,人家不接受幫助的姿態擺得這麽明顯,咱還上趕著救人,這行為多少有點舔狗。”
鍾愈有些意外於他這一句話:“就算不是和我有關係的人,職責所在,知道了也不能夠無動於衷啊。”
謝珹張了張嘴,似乎有話要說,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重新拿起遙控器把電視音量抬高,不知道是在和她說,還是隻是自言自語,聲調平平淡淡聽不出情緒:“行吧,希望人沒事。”
鍾愈陪著他看了幾眼電視裏播的球賽,興致缺缺地開口,“你上次去撫雲市,見到李家的人了嗎?”
謝珹隨口回了句,“見是見到了,沒和他正麵碰上。那人年紀輕輕,不知道在李氏擔的是個什麽職位,我就聽到他旁邊那個洋助理叫他什麽……‘Zhou’?”
“哦。”鍾愈問道:“他帥嗎?”
謝珹輕微動了一下眉頭,腦海裏回憶出那個溫文爾雅麵容英俊的男人身影,回複道:“兩百來斤吧,皮膚倒是挺好的,飽滿。其他的就不記得了,畢竟從我這個角度要想看清他的臉,起碼得彎個九十度的腰。但我猜測他應該長得……很省油。”
鍾愈聽完,果然默默收回了好奇心。
謝珹瞥到她的神情,微一勾唇:小花癡,這世上能有比老子更帥的男人?想都別想。
一場球賽看得人肝火躥升,謝珹盯著人群爭搶著的那顆小球,覺得自己血壓都高了不少。電光火石之間,年輕球員又一個臭腳飛踢過去,場上哄笑聲驟起,解說本著職業精神沒笑出聲,艱難無比地一本正經道:“own goal!”
謝珹剛要開口嘲諷,忽然發覺肩頭靠著的人已經很久沒有動靜了,低頭一看,鍾愈閉著眼睛,呼吸均勻,靠著他睡著了。
他連忙調低音量,動作小心翼翼起來,將她半摟著,轉換了一個更合適的姿勢展臂讓她靠進自己懷裏。從這個角度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鍾愈瓷白細膩的皮膚,以及她纖長卷翹的睫毛。
鍾愈似乎是疲憊至極,連睡著時眉頭都是微蹙著的。
不由自主地,他抬起手伸到她睫毛邊,輕輕撥了撥。懷裏的人大概是感受到了外界的碰觸,動了動眼皮。
謝珹幾乎以為她要醒過來了,誰知鍾愈也隻是緊了緊眼睛,本能地去追尋熱源,又往他懷裏拱了拱。
十月下旬的嘉餘市依舊沒有過分的寒冷,謝珹向來穿得單薄,即便是大冬天也秉持著“男人怎麽能怕冷”這種由他自己胡幾把總結出來的裝逼原則,堅定不移地隻穿兩件衣服。
而此時他薄薄的一層襯衫上重複疊加了一些陌生又熟悉的柔軟溫熱的觸感,毫不自知地靠近著去侵略他的領土,就像個天真的獵物。
他身子沒有動,頭微微後仰了一些,把鍾愈的麵容看得更為清楚。
要不要親一下她呢?他想,這氣氛不親不是人啊!
想法一旦破土而出,便瘋狂蔓延叫囂起來,所有的毛孔都在拉著他低頭似的,一步一步縮短了兩個人中間的距離。
三十厘米……
二十厘米……
五厘米……
謝珹感覺自己一顆心就要跳出胸口了,偏偏手頭的動作還要放得格外輕柔,生怕攪擾了懷中人的美夢。
他腦子裏各種想法來回閃現,心說老子當年狙恐怖/分子的時候都沒用上這麽專注的注意力,也沒緊張到現如今手心冒汗的程度。千千萬萬個念頭萬馬奔騰般從他心頭踩過,所有的靈光都匯聚在了一處,拚成了大大的兩個字:親她。
兩厘米……
一厘米……
他感覺鍾愈輕柔的呼吸和自己以相同的頻率逐漸融合,再近一些便能觸碰到那片柔軟的雙唇。
謝珹閉上眼睛的前一秒,鍾愈睫毛微顫,然後倏地睜開了。
謝珹:“??????!!!!!!!!!!!!!!”
讓我死吧!!!!!
冒著粉紅色熱氣的一顆少男心突然被撞破,謝珹這下覺得自己的血壓是真的高了。
鍾愈一睜眼便看到個放大的謝珹,對方幾乎沒給她反應的機會,以火箭發射似的速度立馬彈了回去,正襟危坐,端莊得仿佛下一秒就能表演一個當場圓寂。他甚至還漫不經心地去端起了茶幾上的水杯喝了幾口——即便因為手抖,大部分的水都沒能進他的嘴。
“好茶。”
鍾愈抬眉,“白開水。”
謝珹:“。”
“好白開水。”
“……謝謝?”
謝珹把杯子放回去,再神色如常地抽了兩張紙去擦被自己帕金森突發潑濕了的褲子,“杯子不行,有點漏。誒,你怎麽醒了?電視聲音太吵了?”
“沒有。”鍾愈揉了揉眼睛,“你心跳聲音太吵了。”
“……”
“哦,氣的。這人技術太菜了,一個籃板球都沒進。老子真恨不得上場替他打,省得在電視機跟前白抓心。”
鍾愈側頭看了一眼電視,“足球也有籃板球嗎?”
沒等他回答,她又疑惑地湊近,“你臉怎麽紅了?足球沒加入籃板球這個項目就讓你這麽不開心?”
“……我突然想起來小紅還在家裏等著我我上次答應它要帶它出門散步的男子漢大丈夫一諾千金我不能一鴿再鴿了所以沒什麽事我就先回去了就算有事我也先回去了不用送拜拜!”
鍾愈:“我……”
“不必挽留!”
謝珹說完,頭也不回地朝門口跑,鍾愈一個音節卡在喉嚨裏,那邊已經“砰”地關上了門。
“……”
她軟下身子縮進沙發裏,後知後覺地紅了臉,撫著心口長長歎出一口氣。
“我怎麽忍不住睜眼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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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珹:給大家表演一個老狗逼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