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密室
沒住什麽人?聽得回話,楚晉微微頓了頓,心內有了猜測,當下也不多問,隻道:“便是沒人,這屋子裏的陳設擺件兒也不是尋常物件兒,況且,這火起的突兀,到底還是要好好查查。言家雖不是官宦,人口卻也不少,若是有什麽不歹,也不是小事兒。”
他四處張望了下,也不知看到什麽,又提了音量道:“夜深了,輕易不要驚擾了客人,三爺那兒,明兒一早我自去回話。你們幾個,把火滅了後,且去附近院落住一晚,待得事了,自有獎賞。”
煙嵐藏身暗處,將楚晉這番話聽得一清二楚,心內暗道:“看來,這是要把人揪在一處,徹底清查了。”
混亂的夜色之中,似乎誰也沒有發覺,一隻信鴿撲棱了翅膀,自言家院落飛出直往東方而去。
言書這一晚倒是睡得極好,直到日上三竿才悠悠醒轉,一抬眼就看見淩戰吊兒郎當的握著刀子在刻著什麽。
“一大早的,你在忙什麽?”言書睡得踏實,心情也好,語氣綿軟,聽著很是慵懶,甕聲甕氣微微上挑,若有似無的帶了幾分笑意。
“醒啦?”淩戰聽他開口,似乎更是高興,揚了揚手裏的物件兒,洋洋得意:“瞧瞧,這是什麽?”
什麽?言書眯了眯眼,不大明白他的雀躍,隻是依言往他手裏瞧了瞧,黑黑細細的一條,像是從泥裏挖出了一截盤綜錯節的老樹根子,實在看不出形狀。
見人不答,淩戰也不惱,重拿回眼前左右端詳,自顧自道:“瞧不出嗎?我可是照著你衣袖上的紋路雕的,竟是不像嗎?”
袖子?騰蛇?言書移轉目光,扯了扯嘴角,才想開口,卻被門外宛芳的請安打斷。
“主子,楚伯來了。”
“這倒是怪了,楚伯很少這樣早來擾你,想來是有事兒吧。”淩戰修了修手裏的“騰蛇”,嘀嘀咕咕:“你這院子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兒,竟是比我家老頭子那兒還熱鬧些。”
言書哭笑不得:“你又在那兒嘀嘀咕咕說什麽呢。”
淩戰道:“沒什麽,你且去罷。”想了想,又提了嗓門:“宛芳,我餓了,你取些好吃的東西給我。早些時候,你給我做的那馬蹄桂花糕就很不錯。”
言書由著宛芳伺候了衣衫,聽他這樣不禁笑道:“你倒是不見外,吩咐起我的丫頭來毫不手軟。宛芳我要用,不如,讓昨兒那個姑娘過來伺候你?”
“別別別。”淩戰連連擺手:“那樣的好姑娘你自己留著用吧。我可消受不起。”
言書搖頭,懶怠再理他,打了簾子出門去。
楚晉心焦,一早便侯在院子裏,不想主子難得好睡,自然不願意打擾,由院中婢女伺候了茶水,本分的守了半日,好容易見門簾打起,立時起身,瞧著主子神色輕鬆,才上前回報昨夜之事。
“即是走了水,那便好好查查吧。”房子被燒,言書倒沒半分氣惱:“左右那屋子也舊了,正好翻修一下。人沒傷著就好。”
“三爺說的很是,老奴也是這意思。”楚晉頓了頓:“昨兒救火的那些人,老奴看著很是得力,如今都聚在一處,隻等著主子論功行賞呢。”
言書點頭:“楚伯說的很是,既如此,就由楚伯領著煙嵐一道去,一個一個賞了吧。”
楚晉等了這半晌,就是為了這一句,當下也不含糊,領了命,與煙嵐一道朝著外麵走去。
“喲,火都放到家裏來了,你還有心思想別的?也不親自去瞧瞧?”淩戰開了半扇窗戶,探著腦袋,支著下巴,笑盈盈的往外瞅,頗有幾分看熱鬧的閑情。
言書忍了忍,終是沒忍住,一個白眼幾乎沒翻到淩戰臉上去:“得了淩小爺,我這不是怕你無聊嗎?怎麽著,要不要陪我走一趟?”
淩戰道:“嘿,瞧你這樣,哪有半點像是求人。罷了罷了,也就是我心善,大發慈悲陪你這一遭……哎哎哎,別走那麽快啊,我鞋還沒穿好呢!”
舉凡大家,總是會有些密道,暗室,藏寶閣這樣的地方。言家金貴奢侈,自然也不缺這樣的所在。
宛芳在前開道,九轉八彎後,三人一同進了一片假山石林,左敲右打,一條幽深的甬道突兀的出現在了麵前。
扯了扯袖子,言書作勢道:“淩小爺,請吧。”
“又不是什麽好地兒,這麽裝模作樣。”淩戰嘀嘀咕咕,一馬當先的進了甬道。
這是言家自己的暗道,平日裏維護的極好,雖是穿湖而過,地道卻很是幹燥,不見半點水汽,更沒有什麽難聞氣味。
淩小爺從來是個性急的,平日裏走路步子也大,可今兒許是顧著言書,雖在前頭,走的倒是不急不緩。
至於後者,更是閑庭信步。不疾不徐的,甚至不知從何處取了一把白玉骨的扇子,這樣冷的天氣裏,一路走一路扇,像是要去赴什麽約一般。
宛芳跟在他們身後,見怪不怪,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
如此磨蹭,原本半盞茶就能走完的道兒,活活磨了一盞茶才算走到。
密室建在湖底,大而空曠,雖是常年燃著鮫人燭,看著還是昏暗。
湖底陰冷,不知哪兒起的風,撲的淩戰渾身不自在,不由自主的搓了搓手,歎道:“也不知是怎麽了,明明來過幾次,可還是不習慣這裏的氛圍。你說,這也不是囚室,怎麽總覺得陰氣森森的?”
這話不假,這處確實不是囚室,隻不過……言書笑了笑,幾步上前,端坐在了堂中鋪了虎皮的金絲楠木靠椅上。
他長相本就俊美,許是隨了母親,平日裏眉眼間更多的是水樣多情繾綣。
此刻,在明滅燭火的掩映下,摻雜了情思和溫柔的俊美臉龐隱入了黑暗之中,徒留了一雙金尊玉貴柔弱素白的手,掩在繁複的錦繡花紋之下。
那是一條騰蛇,似龍非龍,盤旋而窩,蓄勢待發。
因著坐姿端正,纖瘦的少年身上,平白的添了幾分肅殺。
淩戰立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樣的言書,疏遠而冷漠。
“帶上來吧。”少年的語調清冽冰涼,抹去了往日的笑意。
宛芳肅手而立,示意暗處等候的仆從將早已等候著的一縱人等引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