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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明知不可為

  要說從前,淩戰自覺,除了自己,再沒有旁人會那麽了解言書了。可眼下看來,哪怕這些年,自己都是與他在一處,心卻是越來越遠了。


  這種失落,在今日跌宕起伏的情緒裏,顯得格外明顯。


  元夕感官敏銳,在淩戰踏進七寶閣的時候就算好了時辰,用一個略顯過火的玩笑引著淩戰出手,不過是好奇這個淩家驕子的底細。


  他自小習武,天資又高,尚不足十歲就能做一些大人所不能做的事,又一向聽言書誇淩戰,提起來的時候總是滿心歡喜的樣子,如今終於有機會正麵相對,難免會忍不住。


  淩戰那一劍,帶了試探的意味,敏捷有餘,殺氣不足,對元夕來說,雖然構不成威脅,可要躲閃的行雲流水也實在算不得輕易。


  好在,曆年的實戰經驗在那兒,哪怕那一下踱步扭得自己幾乎沒閃了腰去,落在旁人眼裏,卻仿佛輕而易舉。


  躲是躲過去,可要還手卻是實在不能了,倒不是元夕不能,實在是不敢。


  言書雖是安靜的坐在一旁,臉上帶笑,可那眼神,元夕絲毫不懷疑,自己今日若是再胡鬧,下場或者不會好看。


  雖然遺憾,可看著淩戰愁眉苦臉,好笑之餘又想起了他在樓下踟躕的樣子,心裏也是感歎。


  他性子單純,不忍之餘,少不得要出口解釋,然而,還不等他上前,言書倒先伸了手。


  “這是黎元夕,我從前與你說過,不知你還有沒有印象?”


  這話一出,淩戰堆攏在臉上濃的可以擰出汁兒的別扭才算散開了些。


  黎元夕?這黎姓在中原實在算不得常見。


  淩戰聽在耳朵裏,雖然說不上熟識,可也不是全然陌生,記憶裏,言書似乎確實跟自己提過這麽一個人。


  往後想了想,果然在“很久以前”,他跟自己提過那麽一嘴。


  那是一段虞城的往事。


  寒風帶血,瑟縮的黑暗。


  事關李家十多條人命,哪怕隔得再久遠,再是角落裏不經意提起的幫助,也總有幾分記憶的劃痕。


  “你在山腳下與世叔一道救回來的娃娃?”邊說邊打量,他沒有瞧見過黎元夕,心內並不十分確定,等看到言書肯定的眼神,少不得要詫異一回。


  當初的事情,他也隻是聽說。


  言書在虞城救回了黎元夕,一個小孩子,渾身傷的破破爛爛,原本穿著衣服還不覺得,等請了大夫細細查看後才知道,這身上竟是沒有一處好地方。


  劍刺刀砍,無所不用其極,看那傷口,仿佛還是高手所為,更可怕的是,這高手,還不止一人。


  言書想不通,到底是怎麽樣的人,會對一個孩子下這樣的狠手,或者說,是怎麽樣的孩子,才能引來這樣一群高手。


  匪夷所思。


  可那時的他,還是個孩子,心性不定,再好奇也不過一瞬,在大夫說元夕傷情穩定後,言書想要探詢的心也就淡了,尤其是看著他那雙含了琉璃般涼薄的眸色,讓人不由覺得,有些事兒,不要刨根究底,否則,便是戳人痛處。


  或者,那時候的他,想的是來日方才,等他樂意開口的時候,興許就會告訴自己了。


  更何況,還有一個李集等著自己去好奇,所以,將照顧元夕的事交給婢女後,言書就跟著父親一起去了李家。


  而黎元夕,就在他們離開後,拖著原本不可能動彈的身體,不告而別。


  那就是言書對自己提起的關於黎元夕的全部記憶。


  輕描淡寫的夾雜在李家的慘案裏,幾乎被湮滅的不剩水花。


  淩戰找位置坐了,有些頭疼,這樣複雜的人,到底是何時又重新出現在言書身邊的?


  今日,自己反常的有些過了,再是親密的關係也經不住這樣刨根問底,所以,他停了疑問,隻是,原本想要道歉的話語,再也出不了口了。


  好在,言書本就不在意,他沉了心思,將肚子裏的話翻來覆去斟酌了好久,終是下定了決心。


  “元夕,我們有些話要說,宛芳不在,你去外麵替我守著。”


  這就是要好好談的意思了,淩戰撥弄香爐的手微微一頓。


  等確認周遭再無旁人,言書才又重新開了口。


  “舞陽,既然你回來了,有些話我們也確實要好好說清楚。隻不過,這些話,我隻說一回,我希望你能好好聽。下一次,便是你有疑問,或者我也不願再輕易提起了。”


  這話鄭重,淩戰抬頭看了看自己少時的玩伴,臉上慣有的柔情笑意不見了,也不知為何,自己就這麽點了頭。


  言書道:“你知道,為何父親會越過二哥,把這七寶閣傳給了我嗎?”


  ……


  從七寶閣出來,淩戰直接回了淩府,閉了房門,誰都不見誰都不理,送到門口的飯菜也通通被退了回去。


  他雖是少爺,可脾氣一直很好,從小到大不說使性子,就是甩臉子也難得,今日幾次三番如此,跟著的人難免亂了分寸,急急的告到了淩老爺子那邊。


  誰知,老爺子像是有了遠見,也不著急,隻吩咐了一句隨他去,就高高興興的提溜著言書早些時候送來的獵隼出門馴養去了。


  傍晚的紅霞漸染了一整片天空,夕陽西斜,帶走了早春日間的最後一絲餘溫。


  淩戰坐在那兒,從來舞刀弄劍的手小心的握了鑷子,學著言書的樣子,將一小片銀箔埋進香爐,用雕鏤成壽字的鏟子摟出了形狀……


  奈何,心不靜。


  試了幾次,埋的總是不好,要麽太深,要麽太過鬆散,不成個樣子。


  “以前瞧他做,似乎總是很簡單的樣子。”淩戰喃喃自語,覺得自己粗手笨腳的,可又不願輕易放棄,一次次壓平了紋路,重新開始。


  終於,一縷清煙緩緩的升了起來,然後這煙霧並不好看,別說形狀了,就連粗細也不勻稱。


  “真難。”淩戰放下了手中的器具,罕見的歎了口氣,似乎看著香爐,目光卻空洞無物,許久後,像是不解一般,又歎了一聲:“真難。”


  屋子裏充斥著濃鬱的香氣,原是名貴的沉水香,可堆疊的太過厚重,平白熏得人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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