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情絲
謝韻來這一趟,似乎隻為了說這事兒,話說完了,人也高興了,樂嗬嗬的帶著小水翻牆回去了。
獨留下言書在那兒發呆。
“你怎麽了,看起來不大高興的樣子。”元夕推門進來,一眼就瞧見他皺眉:“談的不好嗎?”
“也不是。”言書笑了笑:“隻是莫名想起了你很久以前說的一句話。”
元夕道:“是嗎,我每日說那樣多的話,你這是想起哪一句了。”
句句良言,叫人過耳不忘也是常理。
元夕很得意。
“嗬。”言書笑了一回,敷衍的緊:“還記得你上次說的那關於上位者的言論嗎?時至今日,我再想起來,總覺得能品出些額外的道理。”
“那是自然。”元夕笑嘻嘻,老實不客氣的爬上了他麵前的桌子,一邊翹著二郎腿一邊頗為高興的去拿楚伯備在桌上的吃食:“要說起來家裏還是得有個老人在,事事周到。想想他不在的時候,你一到飯點就皺眉。如今可算是規律了。”
說到這兒又有些好奇:“小皇帝到底找你幹嘛來了?看他一走,你整個人都不對勁,不會又要作妖吧。”
對於謝韻,元夕有種直覺的抗拒,這種情緒從第一次見麵開始就有,一直沒退過分毫。
言書也不管他的不恭敬,隻是看他屁股在桌上扭來扭去的不安分有些別扭,出於教養,終是沒有將手裏的冊子丟出去趕他下來。
最後隻得道:“你好歹恭敬些,那是皇上。”
“好吧好吧。”元夕撇撇嘴,小聲嘟囔:“那是你的皇上,又不是我的。”
言書道:“元夕,等我這兒事了,你可有什麽想去的地方沒有?或者回苗族,或者看看山水?”
“沒有。”元夕挑了塊果脯,許是酸的厲害,連連吐舌。
十八九的人了,總活成個孩子模樣。
言書笑道:“有時候,我還真是羨慕你。繞是經曆坎坷,但總是心思恪純,樂嗬嗬的,再多痛苦,說拋也就拋了。”
哪像自己,滿身負累,不知如何才是最好。
宛芳打了水進來,伺候言書梳洗,隨口道:“我才剛在外頭,聽得雖不分明,卻也知道,朝廷這是要打仗了。主子,旁人如何咱們暫且不顧,可這回,二爺和淩小爺都在陣前,您看,您有沒有什麽要交代的。”
言書搖頭,道:“事到如今,我反而不敢輕舉妄動了,皇上盼著勝仗,又顧慮淩國公府,淩戰雖是初戰,又是從底下做起,大約也不會去打這先鋒,至於二哥,但凡與我無關的事兒,他總能處理的穩妥謹慎,想來也是無礙的。”
暮雨雖在外頭,關鍵時候能助一把力,可如今這關竅,正是移權的時候,若是舉措不當,露了什麽蛛絲馬跡,那麽冀州城裏那麽些人可就都算白死了。
言書道:“且等著吧,朝堂上的事兒,咱們慢慢抽身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斂了鋒芒,自保才是。”
話說的通透,心內還是不舒服,言書推了窗去看夜色,今兒正巧是新月,月牙又彎又白,襯著星光,倒也好看。
言書指了指桌上的糕點,隻會元夕道:“把這些收一收,咱們往前頭走一走,逛一逛,隻當是散心了。宛芳,你把琴拿上,跟我一道喂魚去。”
晚間的院子跟白日裏很是不同,沒了日光的暖,更多了幾分莫名的淒涼。
宛芳幫著言書架好了琴,自去一旁發呆,元夕掐著糕點,自己吃些,喂魚吃些,也很得趣。
這一處落花成織錦,踩上去軟軟的,坐起來也算舒適,言書撩了衣袍,席地而坐,比往日裏多了幾分隨意。
“錚”的一聲清響,言書試了試弦,側耳聽了聽音,前幾日這把琴由李集親手調試過,音準更甚往常那些器樂師傅。
“誰?”元夕突然出聲,側目去看角落的陰影處。
“是我。”平寧帶著婢女從暗處緩緩而出,一身月牙白的便服,看著也像是來散步的。
兩個院子離得近,尋常走動,遇見也是常事。
言書笑了笑,道:“今兒月色不錯。”
從第一回見麵到如今,這還是言書第一次主動跟平寧說話。
許是月色動人,許是心有旁騖,不知怎麽的,他突然很想找個懂樂理的外人一道說說話。
平寧原是睡不著想出來四處走走,卻不料又在院子裏碰著言書。
這些日子裏頭,言書對自己的態度也算明顯,雖不至於避之不及,可多少有些顧忌在裏頭。
平寧是個明白姑娘,不願因為自己的心意給別人造成什麽困擾,更不想做些以權壓人的糊塗事,因此陡然再見下意識的就想避開,免得尷尬。
誰知,還是被發現了,這便罷了,偏言書還一改常態,與自己打起了招呼,一時之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能尷尬的立在那兒,傻乎乎的應了一聲:
“是啊,月色不錯。”
言書笑道:“郡主不必緊張,大庭廣眾,你我又各自帶著仆從,也算不得獨處,便是被人瞧見,也不會覺得如何。更不會有損郡主清譽。”
“是。”平寧跟著笑,心道,都說玉璃公子風雅知情,如今看來倒是還有幾分傻氣,竟以為自己在擔心這個。
言書看她笑,似也高興:“都說郡主極擅古琴,這兒正好有一架焦尾,在下冒昧,可否請郡主玉駕,彈奏一曲?”
一個平民,或者說商戶,竟然鬥膽開口勞動一位郡主紆尊降貴的為自己彈奏,這還真是冒昧已極。
好在平寧也不在意,不知為何,她有種錯覺,過了今夜,兩人再見不知是幾何,情之所至,能得這一時半刻不逾禮的相處,或者也是好的。
眼看著她點頭,言書便將坐定的位置讓了出來,自去元夕身旁坐著。
這裏的魚貪吃的厲害,半點也不懼人,聚在一處,搖頭擺尾的吃食,一步不肯散去。
平寧沒法學言書那邊恣意的席地而坐,駐足立了一會兒便命婢女把琴挪到了一旁的四角飛簷亭子裏頭,有石桌有石凳,自是比草地裏便宜許多。
平寧坐定,退了手腕間的金銀串子,嫣然笑道:“卻不知言公子想聽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