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轉折(七)
言書心下明白,七寶閣走在前頭,就是為了給朝廷給謝韻打樣,抓錯處,或走安撫,都是為了將那幫子老臣替換出去,可也有一處不同,七寶閣那些個老堂主,縱有勾結也不會太過密切,利益盡了也就算了,可朝廷裏的大臣卻不一樣,麵上雲淡風輕,地下卻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損的也不是一個人的利益,動的狠了,怕是要拚命的。
如今謝韻重拳,將那些個老臣諸如大理寺卿之流的清了出去,又用計逼殺了向安,旁的大臣自然心有餘悸,他這時候原該是著重安撫的時候,若是啟用淩肅做個戰後參謀,倒也不錯,可他偏又用了雍親王去做這差事。
若是從前,言書興許會勸上一勸,可如今這局勢,他倒也樂意淩肅不去趟這渾水。
謝韻根基未穩,又才得了權,怕是聽不得勸,而且相比言書,他顯然更願意相信自己的皇叔,這也無可厚非。
言書歎了口氣,決意不去幹涉,放緩心態,靜觀其變。
謝成晏到了邊境後,戰事果然穩定了下來,當初跟著聖祖爺打江山的經驗都派上了用場,這些年他又潛心研究了祁國的風氣戰術,也算頗有心得,再加上孫瑞本人也不是什麽扶不起的阿鬥,懂戰術,擅兵馬,在雍親王的指點下是肉眼可見的進步,打得敵軍連連戰退,不過幾月時光,竟是將版圖擴到了蒙山以北一百多裏去了。
祁國隻知靖朝一場時疫損了財力,不想軍隊卻沒受到半點連累,失了土地後也是後悔莫及,連連派了使者來朝,敬獻求和。
在那之前,太傅向安的棺槨也已經到了皇城。
都說將軍百戰死,最不濟也是馬革裹屍還,可如今,回來的卻是一副空棺,收斂的是他帶去的一套軟甲,胸口處赫然可見一個補丁,正是出征前敬供在清音苑的大堂裏頭那一套。
據說,那是他當初跟著聖祖爺起事時被贈予的第一套戰甲,雖不金貴卻意義重大。
言書不便前去,隻待在家裏,倒是元夕去了,回來也是一臉沉默,問起來,隻說太傅夫人向於氏哭的可憐,昏過去好幾次,若不是邊上有人強拉著,怕是會當場觸棺,跟著太傅而去。
饒是他這樣沒有知覺的人,看著也覺感觸,更何況是底下親戚?
棺槨在向府停放了七日,皇帝傷心,停朝七日,不說迎棺入城那天親自在外等候,下葬時候更是親手扶靈,以弟子禮待之,圍觀者無不感其情深意重。
太傅下葬次日,其子向佐音就散了家中門客,請了一道聖旨,想帶著向家餘下眷屬回到長明河去,對此皇上也算給予恩允,誰知才出皇城,入秋水嶺,太傅一家就遇了歹徒,女眷尚存,向佐音卻不幸中箭,一命嗚呼了。
一代名相,至此徹底斷了香脈,在時光的洪流裏銷聲匿跡。
袁家清流人家,素來注重名節,再加上向佐音在世時與妻子感情極好,饒是對方無所出,也從沒有過納妾的念頭,所以,如今雖橫遭變故,袁家卻也沒有接觸與向家的姻親關係,隻令女兒隨於敏之一同回了長明河畔,侍奉婆婆終老。
想當初,向安在時,向家何等權勢,如今落到這般境界,也由不得人不唏噓。
對此,言書雖然心有所感,卻也實在無暇他顧。
這些日子,朝廷對言家資金的注入也在緊鑼密鼓的進行中,在言書的指令下,分布在靖朝各處的暗樁先後被赤羽軍接手,言家當鋪也逐步成了一家真正意義上的鋪子。
十月,孫瑞帶兵,班師回朝,與他們一同回來的還有祁國的求和大使,據說,除了大批貢禮外,大使來朝還為和親。
本來嘛,外交就是這樣,兩國相處,但凡有了矛盾,或者談或者打,再不然就是和親,邊境這次戰起,除卻他們以為靖朝勢弱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們物需得不到滿足。
靖朝多平原,環山繞水,物產豐富,祁國卻不是,蒙山之外多險地,不說旁的了,若是不開通互市,入了冬季後怕是連糧食都會供給不足。
若非如此,祁國皇帝也不會趕著這樣的時候來開這一場戰役。
如今戰敗,又得罪了靖朝,除卻馬匹奇貨的大量上供外,唯一休好的法子也隻剩和親一條了。
巧的是,祁國皇後不日前難產死了,他要想求取公主做續弦怕是難了,一來身份匹配不上,二來也沒什麽適齡公主,思來想去,大約是要在郡主或縣主上頭做文章了。
而這祁國一心想求的,正是有著雙姝美譽的平寧郡主謝簡樂。
雍親王本人大約是不知道來使的任務,隻當祁國戰敗自然是要自降身價的,左右配一位縣主也就是了,誰知竟是衝著自己女兒來的,這還如何了得?
他本就以陰沉暴戾出名,慶功宴上陡然聽得來使的話,雖還顧念著皇家顏麵沒有當場翻臉拂袖而去,可據說麵色也是很嚇人了,好在,皇帝還算顧念,沒有當場應允,可這事兒十有八九是做準了的。
這個郡主,元夕也算見過幾回,知她心悅言書,為人又沒有那些個嬌小姐的壞脾氣,冀州一事過來也很能吃的苦頭,因此對她印象很是不錯,所以,聽見這消息,看著竟是比言書還要在意幾分。
“這回祁國這敗仗可是在雍親王去了之後吃的,平寧郡主若是過去還能有什麽好果子吃?”
說完這話又去看言書,見他竟沒半分動容,不由為平寧抱屈道:“你這人在情愛上還真是鐵石心腸,都說你是風流公子,我可真是半分都沒有瞧出來。”
言書失笑:“那你覺得我該是何反應?我與她雖有幾麵之緣,可說到底非親非故,若說心疼,她自有父母親眷來為她抱不平,哪裏就輪到我了?”
這話原也沒錯,可元夕還是撇嘴:“饒是一個路人遇到這樣事情,也能見你斂眉歎幾聲可憐,怎麽輪到她了,倒不見你有情緒了。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