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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思念(二)

  自言書走後,這還是自己第一次在夢裏見著他。


  音容笑貌,溫柔俊雅,眉梢眼底帶了一絲絲微紅,含情帶笑的看著自己,仿佛時時刻刻都在聆聽,你的所有他都能共鳴。


  夢裏的場景,是在京郊外頭廢棄的那片馬場裏頭,兩人不顧形象的躺在那兒。


  天很藍,似乎沒什麽雲彩,說得上萬裏無雲,就像彼時兩人的心裏,沒有隔閡,沒有霧霾,一眼就能望到底細。


  謝韻失笑,也許,這種坦誠無私從頭到尾就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在言大公子心裏,不知藏了多少秘密。


  陳彤哪裏知道皇帝的心思,才剛說了夢,轉眼又問這七寶閣閣主是誰?


  他怎知道這閣主是誰?

  可既然兩者有了聯係,他也不好無視,隻得耐著性子問道:“此前皇上所說,但凡夢魘都是與邊境戰事相關,或者情緒太過緊繃,或者累及太傅生死,您心內不安,思緒翻湧,這才導致的夜不能寐。俗語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雖對這閣主無甚耳聞,但也知道,您會夢見這閣主,十之八九也與思慮有關。當務之急,除卻用藥外,還務必心寬才是。”


  “雖說是夢見了,卻也無甚關係。”謝韻笑道:“左右不過兒時趣聞,偶爾回憶一番,倒也覺得有趣。”


  轉眼不過數月,自己與他卻從親密無間到了如今死生不複相見的地步,都說造化弄人,想來還是有道理的。


  若是再見……謝韻搖頭,罷了罷了,還是不要再見為好。


  從前自己隻是忌憚他散布在靖朝上下的暗樁,可那是太祖爺布下的棋局,言家也不過就是皇家的利刃罷了,那些個肮髒齷齪的事兒,皇家不便親自出馬的,交給他們也就是了。


  一把刀,若是鈍了,回爐重造也就是了,若是太利,找把刀鞘藏著,還是能夠再用的,因此,在最初的時候,謝韻並不想針對言書本人,或者說他不願意對言書有任何不利的舉措,隻想著在刀刃認主之前,將它重新握回自己的手中。


  他原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所以他聽任向安的話把言家推到了冀州城去,也把言書推到了疫情的最前沿。


  如今想來,縱觀靖朝上下,大約在沒有人能夠像言書那樣了解自己了。


  接了指令,他不曾有一句怨言,仿佛早就料定一般,一如既往笑盈盈的就去了,快馬加鞭,任勞任怨。


  那樣贏弱的身軀,卻能跟著那些在馬上跑慣的親君衛一道,不落半個身位的到達冀州。


  不止如此,他還帶走了七寶閣清算後剩下的那些骨幹,甚至不惜將言家積累幾世的財富傾囊而出。


  到了最後,出錢的是他,出力的是他,死人的是他,可所有的美譽卻堆到了皇家身上。


  這個人嗬,用自損一千的方式將言家從皇家體係中剝離了出來,拿三代財富,換回了言家餘生無憂。


  還有他的二哥,那個古樸嚴謹卻又格外小心眼的言閔言懷瑾。


  他大約永遠不會知道,若沒有這個整日裏風流多情的三弟言書這樣自斷臂膀自求死路的飛蛾撲火之勢,哪有他現在這樣步步高升的安然無虞。


  這些人啊,總當那些權勢恩寵可以從天而降,卻不想背後旁人是如何為之負重而行。


  謝韻歎息,若是可以,他情願最後留守皇城的人是言書而不是言閔,如果沒有那層所謂的身份的話。


  誰曾想到,這個年紀比自己還小上幾歲的少年公子,第一皇商家裏最得寵愛的言三公子,秦樓楚館津津樂道的風流公子,到了最後竟是自己嫡親嫡親的小叔叔。


  嗬嗬……


  還是那句話,造化弄人。


  前朝容音公主的遺孤,太祖爺謝承的親子,這樣的身份若是渲染出去,還不知會掀起怎樣的腥風血雨。


  謝韻不知,自己的這種擔憂裏頭,是對靖朝聲譽的崩塌更多些,還是對自己皇位的不安更多些。


  不管是那種占了上風,謝韻都該清楚,言書其人,對自己或是靖朝都成了巨大無比的威脅,想要安穩如昔,也隻有除去他這一條。


  隻有提前除去,才能將這不穩當的變故扼殺在搖籃裏頭。


  謝韻不屑也不會否認,在最初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是起了殺心的。


  也因為這樣,他開始插手七寶閣往冀州消息的傳遞,甚至開始拿捏著疫情,想過挑動疫情,將言家連帶著言玉璃一道關死在冀州城中。


  不知為何,在他做這些的時候,潛意識裏甚至覺得言書即便知道真相,也會不遺餘力的支持自己。


  都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言書雖不曾為官,但謝韻就是知道,但凡自己開口,他也許真的就會去死,不管是為了言家還是為了誰。


  誰知道,自己的異常舉動,不曾引起裏頭分毫懷疑,反倒吸引了向安的注意。


  堂堂太傅大人,深夜赤足布衣,穿堂過境,手握太祖皇帝禦賜的戒尺,氣勢洶洶的的殺到了自己寢殿,怒不可遏的將自己抽醒。


  “為了一己私心,拿滿城百姓作餌,不顧其生死。皇帝,你有沒有想過,這些個冤死的百姓若是到了地下,該怎樣向太祖爺哭訴?你又有何麵目去麵對那些信任你,信任朝廷的人?謝青文,你妄擔皇帝之名,行的卻是小人之事。平素裏,我便是這樣教你的嗎?啊?”


  自十歲之後,向安似乎再沒有像這般打過自己,若有訓責,也不過是拿身邊的小幺兒出氣,做個警戒也就罷了。


  如今卻是氣極了,一條條的細數著自己這些年不成器的罪狀,一下一下的抽打在自己背上,話說到重處,這個快逾古稀的老人似乎連眼圈都紅了。


  有那麽一瞬間,謝韻是後悔了的,不管是對言書,還是對向安。


  這個人遠比父親陪伴自己更久,若不是那些不堪傳聞,還有他過於霸道的行事,謝韻原是很樂意在他的教導下一點一點的把靖朝朝著新政帶領過去的。


  他對向安,不隻有怨懟,更有無限尊崇。


  那種尊崇裏頭,參雜了一種情緒,也許謝韻不願承認,可卻無法否認,那種情緒,叫做孺慕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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