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顒顒之神(一)

  令丘之山,無草木,多火。其南有穀焉,曰中穀,條風自是出。有鳥焉,其狀如梟,人麵四目而有耳,其名曰顒,其鳴自號也,見則天下大旱。


  “公子不在重樓。”香蘭對觀言道,“那日觀公子離開後,公子也不知因何事又出門了,至今未歸。”


  觀言雖不覺得意外,但應皇天人不在重樓,他著實覺得有些困擾,香蘭見他的表情不禁問,“觀公子有何事?可否告知香蘭,待公子回來,香蘭便向公子轉達。”


  觀言想了想,卻仍是欲言又止,這不由喚起了香蘭的好奇心,便問,“觀公子有何難處?”


  這讓觀言不禁歎了一口氣,語氣不怎麽確定地道,“這事說不定會讓應公子……生氣吧?”


  他的話令香蘭越發好奇,“為什麽會讓公子生氣?”


  觀言自己也沒有把握,香蘭好奇得不行,索性邀請觀言道,“觀公子,今日香蘭備了好酒好菜,不如進來坐一坐,讓香蘭替觀公子分析分析,而且說不定是觀公子自己想多了,公子雖然脾氣大,但也不會胡亂生氣。”


  “話雖如此……”觀言說著,已無意識地隨香蘭進了門,非常習慣地坐在了他常坐的位置上。


  香蘭將酒菜取出來招待觀言,道,“今日難得燉了鹿肉,觀公子來得正好,鹿肉下酒最是美味。”


  隨著她的話,香味一並撲鼻而來,香蘭嗜酒,觀言並非第一天知道,他習以為常,就算有時候他來這裏不是為了找香蘭喝酒,不過既然酒菜都端了出來,觀言也不會拒絕,香蘭這時在觀言對麵坐下,一麵為他斟酒,一麵問,“觀公子,究竟是什麽事會惹公子生氣?”


  觀言看著香蘭片刻,忽然問,“應公子……可有心上人?”


  香蘭聞言怔了好一會兒,才大笑出聲道,“心上人?哈哈……”


  觀言見她一臉絕不可能的表情,不由喃喃地道,“應該是沒有吧,我也那麽覺得……”


  香蘭笑了好一陣才停下來,搖搖頭道,“香蘭實在想象不出來,這世上會有什麽樣的女子,能令我家公子動心。”


  觀言對這句話自是讚同,香蘭又道,“其實若公子能稍稍向普通人的方向靠近一點的話,恐怕追求公子的人會踏破我們小樓的門吧。”


  這句話的確也毫不誇張,觀言不知是覺得可惜還是了然地一歎道,“所以,我覺得這次的事,會令他生氣。”


  香蘭因他這句話問道,“難道……是跟女子有關?”


  觀言點頭,回答道,“我想請他見一個人。”


  “什麽人什麽人?”香蘭一個勁地問。


  “占夢。”觀言道,“你聽說過沒有?”


  香蘭點點頭,道,“聽過,據說占夢一職是代代相傳的,而且隻為陛下一個人服務,所以盡管在宮中,卻很難見得到。”


  觀言“嗯”了一聲,道,“的確如此,我在巫宗府那麽多年,也不曾見過,不過——”他說著,不知為何停了下來,香蘭這時道,“難道說,是那位占夢,要見我家公子?”


  觀言點了點頭,香蘭立刻又問,“占夢難道是女子嗎?”


  “她是去年才任職的,聽說跟上一任的作風不一樣,但我也是初次見她。”觀言回答。


  香蘭聽到這裏,有些不解地問,“可是,她又為何要見我家公子?”


  觀言一想到那個理由,不知為何就覺得有些頭疼起來,對香蘭道,“她說她對應公子一見鍾情了,所以拜托我替她將應公子約出來。”


  “哈?”香蘭聞言一愣,半晌後疑惑地道,“她什麽時候見過公子了?”


  觀言解釋道,“上一次陛下設宴時,應公子不是曾去找過我嗎?就在那個時候見到的。”


  對於這個話題,香蘭的興致難免高漲起來,連忙問,“一見鍾情?是說她偶然間見到了公子?還是他們之間有過交談?”


  “據她自己所說,是一眼就喜歡上了。”觀言道。


  香蘭“嘖嘖”地道,“這位占夢倒也大方。”


  觀言也是如此認為,能把喜歡的心情如此坦然地表達出來,就這一點而言,連他都覺得欽佩不已。


  “不過,真不愧是我家公子!”香蘭沾沾自喜地又道,“也就難得露個麵而已,所以我說得不錯吧,哈哈!”


  她顯然頗為得意,可觀言卻無奈地道,“香蘭,你覺得應公子會答應與那姑娘見麵嗎?”


  香蘭並未回答觀言的問話,而是自顧自地問,“對了,那姑娘叫什麽名字?”


  “夢霞。”觀言回答。


  “夢霞……夢霞……”香蘭似是兀自在想象著什麽,然後立刻又問觀言道,“聽名字是個美人,啊,觀公子不是見過嗎?她美嗎?”


  觀公子想了想,才回答道,“……美是相當美……”


  “喔……”香蘭滿意地笑了起來,卻突然問,“那跟公子比,觀公子覺得誰更好看?”


  這問題把觀言問住了,他愣愣地看著香蘭,反問,“男女之間,該如何做比較?”


  香蘭“哼”了一聲道,“這有什麽不能比的,我可是還沒見過比公子好看的人,不論男女。”她說著又補充了一句道,“不過觀公子本身是男子,看女子的眼光自然不同,就像我看到公子可能會覺得心中一動,但看到其他美麗的女子就不會,這兩者之間應該是一個道理。”


  這麽一說,觀言似乎有些明白了,不過隨後他卻一怔問道,“咦?香蘭你也喜歡應公子嗎?”


  “當然喜歡啊!”香蘭也大方地承認,隨後歎了一口氣道,“出去見過的男子越多,就越會覺得都不如我家公子,況且近一年來公子的變化很大,所以我很能理解那位夢霞姑娘對公子一見鍾情的感覺,不過在這一點上她可沒我幸運,哈哈!”


  觀言總覺得香蘭這句話有哪裏不對,但仔細想了想,也不知問題出在哪裏,過了片刻,他又問,“你喜歡應公子,那應公子知道嗎?”


  香蘭卻道,“我家公子啊,可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花費心思,雖然我也好奇會不會有哪一日他忽然中意上一名女子,但無論怎麽想,我還是無法想象出那名女子的模樣和性格來,所以公子知道與否,對我而言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希望他每一日都能活蹦亂跳,自由自在,悠閑度日,最好離那些危險的事遠一點,那我就心滿意足了。”香蘭發自肺腑地道。


  觀言因言看著香蘭半晌,隻覺得她的眼底似乎多了幾分不安和擔憂,但一想到應皇天不在重樓,就能明白香蘭這番話的意思,因為觀言也很清楚,對她來說,應皇天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


  他這時點點頭,算是明白了香蘭的心思,然後又問了一遍道,“那你覺得應公子會答應我的要求嗎?”


  香蘭卻反問道,“可是,到底為什麽觀公子要答應幫忙呢?”


  觀言回答,“因為我最近有求於她。”


  香蘭一怔問,“什麽事必須求助於她?”


  “占夢。”觀言道,“自那日後我每晚都會做噩夢,內容怪異非常,因而想讓她替我占夢。”


  “原來如此。”香蘭聞言道,“然後她就向你提出了這個要求?”


  觀言點頭。


  “唔……”香蘭想了想,回答道,“我想,為了觀公子的話,公子會答應下來,不過嘛……別指望他給人家好臉色就是了。”


  “果然會這樣吧……”其實,熟知應皇天脾氣的觀言也是做如此猜測,這時香蘭又道,“不過,觀公子是否隻要帶著公子去,就算完成了那位姑娘的要求?”


  “嗯。”觀言點頭道,“我也正是擔心這個問題,才會反複確認,免得屆時應公子得罪了夢霞姑娘。”


  “那就沒問題了啊,等公子一回來,我就替觀公子轉達此事。”香蘭道。


  “那就麻煩你了。”觀言說著向香蘭道謝,兩人又聊了一會兒,他才告辭離去,觀言一離開,香蘭便起身收拾掉了碗盤,她另外盛了一碗已然燉爛的鹿肉羹出來,表情也早已沒了剛才表現出來的輕鬆,她將鹿肉羹端上樓,躡足推開應皇天寢室的門。


  寢室裏此時漆黑一片,因為門開起來的緣故,才從外麵稍稍透入了一絲光,裏麵滿是藥味,床上一人背對著門側臥,僅能見到他擱在被外的手,可那手腕上卻纏著厚厚的紗布,他將大半張臉都埋進了枕頭裏,一動不動,香蘭輕喚一聲道,“……公子……”


  應皇天既然躺在床上,那麽對於他外出一事,香蘭顯然是騙觀言的。


  那日途林足足在祀林苑外等候了三日,才等到應皇天出來,是以應皇天其實在祀林苑裏待了整整六日,這六日內到底發生了什麽他雖然隻字未提,可從他雙手手腕遍布的傷口和整個人全無血色便能想象得到他必然失血過多,另外他一直高熱不退,再者他又不願讓觀言知道這件事,以至於香蘭不得不對觀言說謊,但實際上,自應皇天從祀林苑回來後,就一直昏昏沉沉,時醒時睡,還不曾下過床。


  從很早起,應皇天都是靠自己醫病的,香蘭來到重樓後,也逐漸熟悉了一些治療用的草藥和食物,實際上對於各種藥材和食材的運用,應皇天從來都有相當獨到的見解,並且總能藥到病除,換成香蘭生病的時候也一樣,而應皇天自己,其實是病少傷多,這次他失血過多,香蘭特意用當歸來燉鹿肉,就是為助他補血,可補血也非一兩天的事,再加上如此高熱,香蘭除了擔憂之外,就是心疼,卻又無可奈何。


  “公子,方才觀公子來過了。”香蘭輕聲又道。


  應皇天好半晌才低低“嗯”了一聲,香蘭走到床邊,對他道,“公子,起來吃一點東西吧。”


  應皇天緩緩睜眼,他漆黑狹長的眸裏仍有一絲倦色,臉色蒼白蒼白的,額頭上滿是汗水,香蘭放下碗,走到窗邊將厚厚的窗簾稍稍拉開一條縫,才扶他坐起來,便聽應皇天問她道,“觀言來因何事?”他的嗓音低低啞啞,聽得香蘭又是一陣心疼。


  香蘭把碗遞給他,把剛才觀言的來意說了一遍,然後道,“這並非急事,等公子身體完全好了之後再說吧。”


  應皇天吃了一口,聽香蘭這麽道,雖是“嗯”了一聲,卻好似若有所思,一見他這樣的表情,香蘭不由著急地喚道,“公子!”


  果然,便聽應皇天道,“……有一個地方,我必須要去。”


  “有什麽事能比公子養好身體更重要?”香蘭又是氣又是急地道。


  應皇天並未理會,他不知想到了何事,微微出著神。


  香蘭就知道會這樣,想了想,她試著說,“那至少讓途林跟著公子一起去。”


  應皇天卻搖頭道,“不必。”


  香蘭頭疼得要命,簡直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才好,事實上她清楚得很,應皇天若是一聲不吭就從寢室裏消失,那也是輕而易舉的事,她不由有些洩氣,不一會兒,就聽應皇天對她道,“一會兒我要沐浴。”


  香蘭悶聲不響,坐在一旁。


  應皇天瞥她一眼,半晌後,道,“我哪一次沒有回來過。”


  香蘭仍是氣鼓鼓地不吭聲,應皇天也不再多言,他隻管一勺一勺慢條斯理地將碗裏的食物都吃下去,一直到吃光為止,香蘭收過碗勺,她雖生著悶氣,卻仍是依言去浴池為應皇天準備沐浴用的水,一個時辰後,應皇天便下樓來,轉入浴池。


  香蘭見狀,已知他非去不可,隻好又上樓替應皇天準備外出的衣物,待應皇天沐浴出來,她默默伺候應皇天換藥更衣。


  縱然才泡了澡,應皇天整個人依然顯得蒼白清減,香蘭剛才在為他換藥的時候仍是察覺到他的手心滾燙滾燙,可他此刻卻神色如常地站在那裏,香蘭熟練地為他係上腰帶,忽地低聲說了一句道,“公子,別忘了方才您對香蘭說的話。”


  應皇天淡淡應了一聲,待穿戴完畢,他走出小樓,喚來了小黑。


  香蘭目送一人一獸騰躍而去,心中暗自祈禱,好半晌,才依依不舍地回轉小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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