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前夫人
「奴婢打聽到，那倩倩姑娘原本不是德燁園的。」銅板道，「她是前夫人娘家遠方親戚庶出的女兒，家人嗜賭，想將她買去還錢。前夫人心善，便將她留在了身邊。」
「嗯。」陶清涵點頭，怪不得前世父親找到她后，對她那麼好。想來有念舊人的心思，「父親不知道這件事嗎？」
「說起來也是奇怪，明明老爺知道張姨娘將她接過去了，卻不甚在意她。」銅板疑惑道，「就像是不知道她的存在……不光是老爺，張姨娘院里其他人似乎也都當她不存在。這個消息，倒是花了好多錢才知道……」
不知道她的存在？陶清涵微微皺眉，不知道她的存在，又怎會將她納入房中？
陶清涵扶著下巴，接著又問道，「你可知前夫人？」
「嗯……聽說前夫人是位端莊賢淑的女子，與老爺的感情也十分好。可惜短命，沒幾年便因難產去世了。前夫人去世后，老爺守制一年。直到十一年前，娶了如今的夫人作為續弦。聽說，老爺夫人原先感情很好，可後來兩人突然疏遠了起來。」銅板停頓片刻，撓了撓頭，繼續道，「對了，前夫人最喜歡的花便是茶花，曾在院子中種滿了茶花。」
「前夫人的院子可是望溪館？」陶清涵問道。
聽聞，銅板吃驚的抬頭看向她，「正是。」姑娘居然知道？
「嗯，好。」陶清涵隨手掏出兩顆金豆子，遞給她。
「二姑娘使不得，太貴重了。」銅板活到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被打賞金豆子。她下意識的不敢接，萬一被人看見，遭人嫉妒，搶了去怎麼辦？她膽子小，不敢要啊。
「呵呵~」陶清涵引袖遮笑，眼前這個孩子小小的，像個小兔子，倒是可愛。她倒也不強求，又拿出了幾枚銀裸子，「給。」
「謝姑娘。」銅板接過，這次她要是再不接，就顯得太矯情了。她看著手中的銀裸子，張了張嘴，「姑娘……」
「說。」陶清涵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
「府里那些老人說，夫人與前夫人長得很像……」
「很像？」陶清涵垂在腿上的小肉手一緊。
難道是，陶明宏娶謝氏只因她長得像死去的妻子。謝氏知道后，心裡必定不好受，與他產生了隔閡。
況且，陶明宏從未幫助過保齡侯府，難免讓謝氏更確定他只是因為自己的皮囊。
任誰得知自己是替身都不會好受。陶清涵扶額，難怪在外人面前相敬如賓，背後卻又誰都不想提起誰。
這兩人都有自己的驕傲，誰都不肯低頭。日子倒也就這樣過了十一年。
這倒真是像話本子中的情節，她無奈的搖了搖頭。
想讓兩人和好，倒是有點困難。但關鍵還是在於，陶明宏的態度。
雪后，天空蔚藍，萬里無雲。
招財苑內，積雪被清掃，屋檐下處處掛著冰錐。
紅木製成的門被輕輕推開，發出一陣「吱呀」聲。伴隨著透骨的寒意，元寶率先踏入房門，其身後還跟著個婆子。
「二姑娘萬福。」婆子走到陶清涵面前作揖行禮。
「李媽媽。」陶清涵唇角含笑，「勞煩您來跑一趟了。」
「哪裡麻煩。」李媽媽笑道，「這是奴婢的本分。」
看她臉蛋紅潤有光澤，隻眼角有些細微的皺紋。與府中同齡人想比，倒是年輕不少。
「我如今身邊只有元寶，白銀，銅板這三個貼身丫鬟。雖然她們做的很好，但有些事情還是欠著經驗。」陶清涵臉上泛起一絲憂愁，「所以還得請媽媽待在我身邊，幫我幹些活計。」
「這是奴婢的職責，請二姑娘吩咐。」李媽媽心中一喜，臉上的笑容也越發燦爛了。姑娘總算恢復正常，肯用她了。
「倒也不是什麼難事。」陶清涵舒展眉心，「我想偷偷出府。」
「什麼！」李媽媽一驚。
「聽聞坊間有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我著實好奇的很，想去看看。」陶清涵眼睛發亮，一副天真小女兒的模樣。
「那……二姑娘是想讓奴婢找辦法帶您出去？」李媽媽試探著問道。
「不不不，你幫我打聽一下，府中後門何時開？開多久？我想趁機出去。」
「這……」李媽媽有些遲疑，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卻又說不出哪裡怪。但仔細想想二姑娘性子本就奇怪，認定的事情又非做不可。於是她點點頭，「奴婢這就去打聽。」
「千萬別被別人知道哦。」陶清涵俏皮的眨巴了下眼睛。
「奴婢明白。」李媽媽福了福身，告退。
李媽媽走後，元寶忍不住提醒道，「姑娘你去哪跟夫人說一聲，夫人會帶您去的……您獨自……」被發現可是會被家規處置的。
「你一個小丫鬟都知道，她個活了這麼多年的老婆子能不清楚？」陶清涵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冷。
「是哦！李媽媽肯定知道！」元寶恍然，「那她幹嘛不攔著你？」
「誰知道呢？」陶清涵拄著下巴，面若寒霜。
「姑娘，您還是別冒險了……」元寶再次提醒道。
「哦。」陶清涵不以為意，搭在桌上的手敲打著木桌，「銅板最近與倩倩姑娘相處的如何？」
「很好啊，倩倩姐姐雖然不愛說話，但人很好。」一旁的銅板連忙答道，「就是可惜了……」臉上那麼大一條疤。
「她的臉是怎麼回事？張姨娘弄的？」陶清涵有點好奇。
「不知道，這個她沒跟奴婢說。」銅板搖搖頭。
「畢竟也不是什麼好事，她不想說也正常。」陶清涵嘆了口氣。
「倩倩姐姐今年十五，眼看著就要到適婚年齡了……」銅板聲音低了些，「姑娘你覺得……」她頓了頓，不知該如何措辭。
「當然能嫁人。」陶清涵聽出她想說的，「天底下這麼多男人，總會有幾個相中她的。而且不嫌棄她相貌的男人，肯定也會真心待她。於她而言反倒也是件好事。」
「好事？」銅板不能理解，相貌都沒了，即使嫁給真心待自己的男人，又能怎樣呢？說不定等過一陣，就會厭倦了……
「那若是沒人娶倩倩姑娘可怎麼辦？」元寶不解道，「那她豈不是很可憐？」
「元寶，你今年才多大，就操心人家的婚事？」陶清涵起身。
「嘿嘿~」元寶吐了吐舌頭，訕笑兩聲。
「四處打聽，難免有用錢的地方。這是我準備點的一些銀裸子，你且拿著，分銅板白銀一些。」陶清涵掏出一小袋荷包，遞給她。
「是。」元寶接過，手上沉甸甸的，應當有十兩。
德燁院。
紅木桌上的香爐燃著熏香，屋內安安靜靜。張姨娘，陶清淳正在綉著各種花樣。
「姨娘，招財苑的李媽媽求見。」一紮著雙丫髻的丫鬟低著頭，向張姨娘請示道。
「她來做什麼？」陶清淳不解，手上的活計也停了下來。招財苑的人來這幹嘛？
「自然是有事，」張姨娘笑道。
「娘，你怎麼這麼開心？」陶清淳不解。
「有人跟我們彙報二姑娘的近況，我能不開心嗎？」張姨娘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二妹妹？」陶清淳眼前一亮，「她怎麼了？」
「那得聽聽李媽媽怎麼說了。」張姨娘笑著，轉而對丫鬟道：「把人帶進來。」
「是。」
須臾，李媽媽走入裡間，表情十分激動。
「張姨娘，大姑娘萬安。」既然激動，但她也未忘記行禮。
「二姑娘近來如何？」張姨娘表面淡定，握著茶杯的手卻有些緊了。
「二姑娘近日都很好，但今天卻突然跟我說想要偷偷出去。」李媽媽回道。
「偷偷出去！」陶清淳眼前一亮，這要是被父親知道……那就好玩了。
「是的，姑娘想出去玩點稀奇古怪的東西。」李媽媽道。
「何時？」張姨娘問道。
「還未確定。」李媽媽搖搖頭，「二姑娘托我打聽後門何時開？她要趁機出府。」
「後門？」張姨娘思杵片刻，「你去告訴她，十日後，子時，後門會開。」
她在府中待了這許多年，還是有些人脈的。那後門的小廝，也會給她一個面子。
「是。」李媽媽頷首。
「辛苦李媽媽了。」張姨娘差人賞了幾枚銀裸子。
「不辛苦不辛苦。」李媽媽笑著接過，頓時眉開眼笑，「姨娘有用的上我的，儘管吩咐。」
「嗯。」張姨娘含笑。
她正愁找不到陶清涵的錯處，如今這人卻親自給她送錯了。
小孩子畢竟還是小孩子……
這回她可要讓她在陶明宏面前犯個大錯。
時間轉瞬即逝，轉眼間便來到了十日後。
亥時。
窗外月色如鉤，寒風習習。陶清支起身子，一旁的銅板立馬上前將衣服拿到她身邊，服侍她將衣服穿好。
「倩倩姑娘來報，秋分去後門了。」
秋分便是張姨娘身邊的大丫鬟。
而此時正好是李媽媽說的，後門大開時間前一刻。
「元寶呢？」因剛睡醒，陶清涵眼睛有些睜不開，聲音糯糯的。
「元寶姐姐為您準備熱水去了。」
「嗯……」陶清涵點了點頭，感覺自己隨時都要睡過去了。
衣服剛剛穿好，忽聽木門被推開，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姑娘姑娘，李媽媽剛剛從後門出去了。」元寶急匆匆道，「她必定又去德燁院了。」
倩倩已經像她透露過，李媽媽上次去過德燁院的事。陶清涵她們可以確定，李媽媽是那的人了。
這個人，一手拿著招財苑的東西，一手還要去接德燁院的賞錢。
「嗯。」陶清涵點頭，腦子也瞬間清醒了，「去！白銀，帶著幾個小廝去追李媽媽！把她帶回來！」
這個時候，就需要控制住這個人了。
「是。」白銀應聲，連忙轉身離去。
來不及多思考，陶清涵也立馬穿好了衣服，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