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夜半子時
村民們看著地上已經奄奄一息的小女孩,七嘴八舌討論著。
“這個世上哪有什麽疾病是不能見陽光的,定然是厲害的鬼邪,先生一會就來斬妖除魔,如果你命硬,隻要你能老老實實等到人來,等到為你驅了邪,平息了河神山神的怒火,我們就放了你,這也是為了你好!”木門前,漁村的老村長冷漠看著地上奄奄一息的小孩,還有綁在木樁上的小女孩親生爹娘。
燕捕快一直站在旁默默看著,即便到了這個時候,這小女孩還心存一絲善意,憎恨還不足以喚出鬼秘物。
隻是她內心的陰麵已經在蟄伏。
內心已經有了城府。
時辰未到,她還不會白白死去,或是直接找死拚命。
不是今天!
還不能死,不是現在!
小女孩這一熬,就從下午熬到晚上,可要等的那位先生是一直沒有來,村民們漸漸失去耐性,開始又有人鼓噪要燒死為村裏帶來不幸的一家三個人。
“燒死他們!”
“獻祭山神河神!”
咄咄!
老村長敲了兩下魚骨拐杖,讓眾人先安靜下來,接著抬頭望了眼天空的星辰,沉吟推算了一會,冷漠一揮手:“馬上就是子時,既然先生現在還沒有來,那便是天意,燒了他們祭祀!”
“我們村裏絕對不能留給祖上蒙陰的鬼胎,不然會給全村都帶來苦難!永遠富裕不了!”
呼啦!
一個火把劃過夜空,滿地的幹柴瞬間爆裂燃起,瞬間化作兩團熊熊大火吞噬了綁在木樁上的兩人,淒厲的慘叫從烈火中傳出。
“爹!娘!”
“騙子!你們才是魔!”
“我什麽都沒做!我沒有傷天害理!”
“究竟為何你們還要燒死我爹我娘!”
被暴曬得血肉模糊的奄奄一息苦瘦小女孩,悲憤的朝眾人叫喊。
“哦?”
“你自以為無辜?”
“你就是個鬼胎,給你爹娘招來了禍事,真正親手殺死你爹娘的人,其實才是你!”村長和村民們通通指責地上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無辜小女孩。
“不,不是這樣的!我沒有!”
“你說,是不是我害死的我爹娘!”
地上小女孩的頭顱,突然咯嘣咯嘣旋轉,脖子如擰緊的抹布條轉到身後,兩隻眼睛如死魚眼般空洞,毫無生氣,直勾勾盯著燕捕快方向。
“這天下腥風血雨,本就世事無常,弱者跪求生,又何必怨天尤人。就讓我來超度你,岐黃術,風!。”燕捕快兩掌一合,掌心間滋滋嘶鳴,一把淺薄雪亮的風刃出現。
“官差大人,你來判一判,是不是我害死的我爹娘!”
臉詭異旋轉到背後的小女孩,無視燕捕快,依舊死氣沉沉重複同一句話。
但下一刻!
麵皮被暴曬幹癟眼球脫落,血肉模糊的瘦小身體,忽然直挺挺站起,就這麽脖子朝後,人撲向燕捕快。
……
而此刻,江城的翰林書院。
玄月探出雲頭,正是子時。
書院中通往學堂的廊道上,突然緩緩響起啪嗒啪嗒的滴水聲,似乎是一個渾身濕透的赤腳小孩正在走動。
鐺鐺鐺!
“夜半子時!”
打更人在街道外敲響銅鑼。
今天的上晚課的儒生們,並未像往常般,在子時就放課回家, 一個個學堂中,依舊燭火長亮,先生與各自學生們待在一起。
白天的時候,書院就就已對儒生下了通告,今夜的晚課將會多上兩個時辰,因為專請了有名望的老先生來講堂,而且到時會雇傭馬車,由衙門親自接送儒生們回家。
所以,即便現在已是子時後,書院中依舊讀書有聲。
其實這都是由玄鏡司暗中安排。
玄鏡司打算在今晚徹底解決了鬼怪異事,所以將儒生都留在書院,這是最為穩妥的方法。
現在的書院,早已被玄鏡司布下了天羅地網。
而此時,書院門口已經停了好幾駕大馬車,書院大門緊閉,隻有門口的大燈籠在飄搖夜風中發出微弱昏光,照亮門前的黑暗。
啪嗒!
啪啪啪…
忽然響起一聲一聲的急促腳步聲音,似乎有什麽正在赤裸著腳,跑向書院門口。
但一直沒人開門,門外開始有人的腳步聲在不停徘徊,時不時還有晃動銅鎖的鐺鐺聲,一直徘徊沒走,一直想要進來。
門內的掃地看門老人打掃完裏裏外外,握著掃帚離去,清冷的月光照進書院之中,玉石磚瓦上泛著朦朧白月光,書院裏變得靜謐無聲,安靜得沒有一點點聲音傳出。
如同暴雨前的壓抑無聲。
門外的赤腳淩亂腳步聲、急促拍門聲、大門被晃動,在看不見的陰影中一直持續有三息的功夫,忽然間,所有聲音一下消失。
就好像夜晚的蛐蛐走近後忽然安靜了下來。
突然,一顆腦袋,毫無征兆的扒上書院的牆頭朝裏窺探。
這是張被月光照到整個發青的女子麵龐,臉上像是被強行拉出的一個邪魅笑容,仿佛是在說…我終於發現你們了。
這女子赫然就是雨不晴!
吱嘎……
書院大門被緩緩推開,有股陰冷的寒霜從門縫中流淌向書院內。
“呼…呼…”
有什麽在沉重的呼吸著。
片刻之後
趴在牆上的人頭不見,書院的大門再次緊閉。
啪…啪…啪…
一個腳步聲在長廊裏回響。
聲音並不遠,離學堂已經很近。
昏暗的長廊之中,學堂透出的明亮燭火也照不到的黑暗之地,有一個身影雙手捧著文書,搖頭晃腦的誦讀文章。
咯嘣嘎嘣,脖子扭動的聲音,如崩斷燃燒的幹柴在發出沉悶異響,但那身影卻絲毫不意,完全感受不到痛楚。
仔細看去,那個大晚上在走廊中無聲誦讀的人,似乎是穿著翰林書院的院服,好像就是書院裏的學生。
這名儒生如僵硬的傀儡一般,一次次不停重複著走路,詭異的扭頭,張口卻又無聲讀書,就這麽一直在學堂前的陰影下徘徊。
孤獨的身影唯有一塊腰牌隨著他的走動在腰上晃悠,腰牌上赫然刻寫著包威,又是一位消失的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