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二狗愛咬人
第48章二狗愛咬人
「怕誰?錢學文?哼,難道還沒有王法不成。」柳月不卑不亢地說,看他們三人坐著一輛自行車,車子已經不堪重負,笑道,「小洛,你坐我的車子吧。」
夏小洛高興地跳下車,道:「好,我早就不想坐我哥哥的車子了,他騎自行車像騎摩托,速度太快,顛死我了!」
惹得夏擎天無奈地怒目而視。
夏小洛跳上柳月的車子後座,自然而然地輕輕地摟著柳月的腰身,柳月只把他當做一個小弟弟,自然不會多想,而他則感覺到她柔軟的肌膚,難免一陣心猿意馬。
柳月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衣,上面有著細碎的花紋,這應該是她最漂亮的衣服了,畢竟「大敵當前」,她不願在敵人面前顯露自己的寒酸。
夏小洛只感覺一陣如香似麝的體香傳入鼻腔,讓他感覺心醉,有一種麻酥酥的感覺。
她家境貧寒,肯定是不可能用香水的,甚至香皂都未必買得起,這是她自然的體香,這味道清新自然而誘人,讓人感到一種青春勃發的生機與活力。
不一會,就到了長河鄉政府。
鄉政府是臨街的兩層樓房,後面低矮的一些磚瓦房是家屬院,家屬院的小片空地上被家屬們見縫插針地種了各種蔬菜。
說起來,那個時候的鄉幹部的生活可比一般群眾好多了,不過在整體物質匱乏的年代,他們也只能如此來滿足自己的需要。
四人直奔副鄉長錢學文的辦公室。
柳月把錢交給鄉長錢學文道:「錢鄉長,俺把統籌款交過來了!您點點看對不對?」
錢學文臉色緩和了不少,不再是下鄉收繳統籌款的時候一臉冰冷陰沉的臉色,笑呵呵地道:「這就對了嘛,鄉統籌款是鄉里重要的財政收入,你們也都明白,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收入怎麼能支出呢?咱們的錢,都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夏小洛不住腹黑道:「取之於民倒不假,不過,是否用之於民就難說了……你們天天吃吃喝喝那是用之於民?」
柳月道:「您說這大道理,我聽不懂,也不愛聽,是不是我把錢交了,你就該把我們家的老母豬還給了?還有四隻小豬仔……」
錢學文正陶醉在自己頗顯理論功底的演說中,有一種站在雲端俯瞰眾生的快感,這一句話把他從雲端拉了下來,直跌入凡塵之中。
那「老母豬和四頭小豬仔」明確而無情地告訴他:他工作在華夏國最底層的行政機關,他的工作就是收收村提留和鄉統籌款之類的,倘若遇到釘子戶,就得親自率領痞子們去牽豬,這讓他蛋疼不已。
雖然他入官場才五六年,可是他已經完成了一個從幼稚學生到官場老油條的完美蛻變,他不再有憤世嫉俗,以實際行動踐行著功利主義,逐漸細化上官場上的潛規則,比如說些官話、套話,以至於他慢慢喜歡上這種長篇大論的夸夸其談,雖然這種話曾經在他心目中是如此空洞無物。
他紅了一下臉,道:「那肯定是要還給你的,我們又不是土匪。」
他把會計叫過來把錢入了賬,然後對幾個人說:「跟我去後院菜園子,你們家豬在那裡養著呢。」
他帶著幾個人下樓,剛剛下樓就碰見一個穿著藍色圍裙騎著自行車帶著一捆芹菜的大師傅,道:「老朱,你去後院把豬簽過來吧。」
這個人正是長河鄉政府食堂的大師傅朱衛國,在物質匱乏的人們剛剛進入溫飽狀態的1990年,能在國家機關的食堂當個大師傅可是個肥差,先不說這領導吃的好吃好喝他都會先嘗嘗,這每天採購物質的錢,從手指縫隙里露出一點,也夠一家人吃穿用度了。
更何況朱衛國和鄉領導打交道,甚至縣領導也認識幾個,雖然人家不一定認識他,但大可說一句「我和某某認識」,這話必然引來圍觀群眾的一陣艷羨。
他也算是長河鄉的有臉有面的人物,尤其在他們朱家莊,恐怕連村長、村支書都要怕他三分。
因此他看夏小洛一行人的目光里就多了幾分不屑。
他要知道在五分鐘后,他能否保住這份給他帶來無限榮耀的工作完全取決於眼前這幾個毛頭小子的話,他發誓肯定會對這幾個人客客氣氣的。
他沖副鄉長錢學文倒是很尊敬的,道:「錢鄉長,中午有您最愛吃芹菜豬肉餡的餃子。」
錢學文沖他微微一笑,點頭表示肯定,他就如同得了一塊骨頭的狗一樣,志得意滿地騎著自行車去後面菜園了,那裡也是廚房所在地。
片刻之後,他卻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鞋都跑掉了一隻,一臉土色,他貼著錢學文耳邊輕聲說了句什麼,錢學文的臉色也變了。
夏小洛四人自然知道他說了什麼。
四人臉色禁不住倨傲起來。
錢學文冷冷地道:「你們先回去吧,過幾天再還你。」
夏小洛知道,這是緩兵之計,90年代基層權力機構扯皮的事情多得很,遠遠不如後世機關的高效廉潔,很多事情扯著扯著就稀里糊塗地過去了。
夏小洛正想提醒這幾人,讓他們咬著不放,誰知道柳月卻比他反應還強烈,道:「錢鄉長,這可不行,那頭老母豬是我們家的寶貝,比啥都金貴!我今天一定要牽走的!」
夏二狗也冷言冷語道:「錢鄉長,您可是好人做到家了,還想幫我們養幾天啊?」
錢學文憤怒地看了夏二狗一樣,這個小子讓他頗不舒服。
在他眼裡夏二狗就是「刁民」的典型代表,模仿電視里歌星的中分頭說明他這個人很不老實,命比紙薄,但是心比天高,渴望外面的花花世界,那雙不停轉動的眼珠,更說明他這個人很靈活,不像一般農民那麼聽話。
錢學文皺著眉上下打量著夏二狗道:「你又是誰?這又不是你家的豬。」
「別問我是誰!天下人管天下事。」夏二狗理直氣壯地說。
「錢鄉長,這豬是因為我們拖欠了提留款和統籌款而牽走了,夏鐵櫃也在牽豬的時候說了,只要交了錢,就還豬!」
夏擎天開了口,雖然語氣平緩,但是他身高體壯,給人一種穩重感,也在無形之中給人一種壓力感,彷彿有一種一言九鼎不容違拗的感覺。
錢學文不耐煩地道:「他夏鐵櫃說了算數么?他不還得聽鄉里!」
柳月道:「聽鄉里不假,我們也聽鄉里的話,可是,總得給我一個說法吧,怎麼就不讓我把豬牽走!」
錢學文看著柳月那咄咄逼人的態度,很生氣,道:「要說法是吧?要說法吧?我可以給你一千一萬個說法,這豬你就是牽不回去了!為啥!因為你這提留款和統籌款拖欠了一年,這頭豬就算罰款了!」
錢學文急於擺脫二人,斜眼看了幾人一眼,挺著小肚子,高昂著頭,準備上樓。
柳月一看他抬腳就走,怎麼能放過?
她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一雙看似細嫩的小手或許因長期勞動的原因卻有著堪比男人的力量,錢學文甩一下手,竟然沒有掙脫。
他心中正因為愛犬被偷走而心中鬱悶,氣得早飯都沒吃,還打電話把派出所長邢大富說了一通。
誰知道邢大富竟然不買他的帳,還說什麼「你們家的那狗天天亂跑,說不定發春去找小母狗去了!」。
這一上班又碰見這檔子事,氣就不打一處來,冷冷地道:「放手,你這拉拉扯扯像什麼樣子。」
他們兩個一個急於掙脫,一個急於討個說法,兩個人就拉扯在一處。
錢學文在基層廝混多年,自然有對付這種事情經驗,他也在實踐中總結出一套土法擒拿格鬥,趁著柳月不注意,悄悄使了一小絆兒,柳月一下子被他閃倒在地。
夏小洛一看他這樣,很是氣憤,道:「你怎麼能打人呢?」
錢學文揚起高昂的頭,道:「誰打他了?他自己摔倒的!」
柳月覺得這老母豬肯定要不回來了,說不定他們還不賠款,坐在地上無助地哭了起來。
夏二狗更是焦躁,憤怒地道:「你這領導咋當的?人家已經交了錢,來要豬是天經地義,不還就算了還打人!」
「對你們這些刁民,就該這樣!」這會不少鄉幹部從辦公室出來,十多個人往樓下一站,錢學文覺得有人幫忙,更是無所畏懼,高昂著頭道。
夏二狗最為衝動,怒火在胸膛燃燒,看著錢學文那副傲慢的神情,再加上他平時橫行鄉里,趾高氣昂,很多村民深受其苦,卻又敢怒而不敢言。
二狗早已經按捺不住,一個箭步衝上去,如同一條靈活的狸貓一樣迅捷無比,一腳踹在錢學文微微凸起的肚子上,把他踹了個四腳朝天。
夏二狗那穿著破爛塑料拖鞋的髒兮兮的腳丫子踩在錢學文那張挺乾淨的臉上,冷冷地道:「今天,你必須把我們家的豬還給我們!要是不還豬,就賠給我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