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大反轉(二)
第331章大反轉(二)
夏近周早已經激動得不知說啥好了,拿出大哥大使勁地開機,摳弄了半天,也沒弄好,往院里走去,絆在門檻上,好懸沒摔一跟頭,顛顛兒地跑進屋子裡拿起電話撥了一串號碼道:「狗日的城南酒家么!給我準備三個包廂!菜?菜當然是最好的,酒?嫩娘,酒當然是茅台!啥喜事?狗日的李朝陽你管恁多幹啥!夏縣長回來了!」
朱堅強奔了過去,狠狠地擂了一拳夏近東,道:「近東,我就說,你肯定會沒事的!」
朱為民喝道:「怎麼沒大沒小的!」
朱堅強訕笑了一下,撓了撓腦袋,像個犯錯的小孩,羞澀地道:「我太激動了,夏縣長,對不起啊。」
夏近東大度一笑,道:「嘿嘿,你打我又不是一次兩次了!客氣啥啊?」
朱堅強立馬笑成一朵花一樣,一雙小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縫。眼前的這一幕讓夏小洛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在華夏,官本位這種思想極為嚴重,建設服務型政府的口號喊了很多年,也沒有轉變這一局面,俗語有云「一等人是公僕,高高在上享清福」,哪個民營企業家見了官員哪怕是一個要害部門的小科員不是老鼠見了貓一樣,恭敬得把自己裝成一條哈巴狗。
眼前的父親,這個曾經在他心中是個無用書生的人,此刻卻讓他感動得想嚎啕大哭。
華夏的官員想破除自己的官本位思想,真正的民眾打成一片,不追求那種虛妄的「華夏式尊嚴」,需要一種涅槃重生,把自己的雙腳牢牢地站在大地上,破除飄起來的慾望的勇氣!
這沒有絲毫官威的父親!卻是夏小洛心中最偉大的人!
他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何書記和老爸落難的時候,為何會有那麼多在他眼裡「唯利是圖」的民營企業家,冒著那麼大的風險為他們說話!
有一首老歌唱過,天地之間有桿秤,那秤砣是老百姓!是老百姓的心!
你把自己放低一點,老百姓才把才能真心實意地捧起來!
你把自己別放在心上,老百姓才能把你放在心上啊!
而此刻的唐靜德看著夏近東和朱為民朱堅強那親密無間的樣子,臉一陣紅一陣白,心中懊悔不已,恨不得買塊豆腐撞死,同時也恨死了那個在市衛生局當科長的同學,給的什麼狗屁絕密情報,沒一點準頭。
他轉變了一副嘴臉,眉開眼笑邁著小碎步走了過來,貼近夏近東道:「近東,在裡面受苦了!」
其實夏近東早已經回來了,走到自己家門前看到他們在爭論,就貼到一棵大樹邊聽他們爭論什麼,也想了解一下,現在的動態,所以,剛剛唐靜德那些話他是聽得清清楚楚,任是夏近東涵養功夫深厚,心裡也很不痛快。
此刻,看著唐靜德那醜惡的嘴臉,他淡淡地一笑,道:「靜德啊,我現在還是被停職的狀態,還沒官復原職呢,說白了,我雖然被市紀委放出來了,可是,問題還沒澄清啊,靜德,為了長遠考慮,你還是離我遠點啊,不要耽誤了大好前途啊……」
夏近東的話那真叫一個語重心長,彷彿知根知底的老朋友在聊天,很親切,很客觀。卻聽得唐靜德在這數九寒天里,那熱汗流得那叫一個歡暢,他是聽明白了,剛才自己大放厥詞的時候,恐怕是被夏縣長聽得個清清楚楚!
「怎麼會?夏縣長的清廉那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唐靜德瞪著眼睛道。
「不,不,不。」夏近東莞爾一笑。「我剛才可是聽你說,我貪污了五十萬,不是無期就是死刑啊!恐怕,洛水縣第一大貪就是我的了!」
唐靜德一聽這話,「啪」地給了自己一個耳光,一臉哀求地道:「夏縣長,咱倆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是我一時口誤,是我聽信了小人謠言!是我該死啊!」
夏近東詫異地看著他,道:「你這是幹什麼?我是貪污犯,可不敢和你當朋友。」
唐靜德想起自己的前途,恐怕就要毀於一旦,如墜冰窟,渾身冰冷,恨不得抱著夏近東的腿跪下,他擦了擦冷汗,道:「近東……」任由他平日巧舌如簧,這時候,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夏近東走進別墅,唐靜德想跟進去,夏近東淡淡地道:「我累了,有什麼事情以後再說吧!」
唐靜德站在門口,眼淚汪汪地看著夏近東,他知道,夏近東肯定是沒事了,不然肯定不會放出來,肯定會官復原職,說不定還會升一格。自己的仕途,恐怕也完了啊!哪個領導也不會喜歡一個見風使舵的人啊!
夏近周歡喜地搓著手走了出來,一看唐靜德還傻站在那裡,可不願意了,怒道:「狗日的站在這裡幹啥!」拿起花園裡的一塊板磚直接沖了過去。
唐靜德嚇得抱頭鼠串!夏近周還是把磚頭狠狠地擲了出去,卻沒有砸中,夏近周叉著腰站在甬道上,看著唐靜德遠去,罵道:「狗日的跑的真快!」
他回過頭看著一直掛著淡淡微笑的夏小洛,貼了上去,笑嘻嘻地問道:「告訴大伯,你是怎麼知道你爸爸會沒事的?」
夏小洛輕輕地揚起嘴角,浮現一抹詭異的笑容,淡淡地道:「底牌,在我手裡。」說著,轉身進了院子。
看著夏小洛那頎長的身子,夏近周卻覺得這孩子越來越神秘,甚至還有幾分高大,那是一種心理上的高大,他想起中原土語里形容妖孽孩子天才少年搗蛋鬼的一個辭彙。
妖刀。
1991年11月,新陽市政壇發生了一次名副其實的地震,形勢忽然發生了驚人的逆轉,中紀委以及中原省紀委幾乎同時接到一份匿名舉報信。
舉報信里言之確鑿地寫了新陽市市長熊慶收受賄賂通過安排調動工作提拔幹部等手段斂財100餘萬元,副市長盧軍超嫖宿幼女,貪污公款五十餘萬元。
舉報信還附帶了一張盧軍超床上激戰的錄像帶,讓看到錄像后的省委書記高波震怒不已,杯子直接貫在大理石地板上摔得粉碎,聲稱出了這樣的幹部是我黨的恥辱!下令嚴查不貸,嚴肅處理,以儆效尤!
接著,由中紀委和省紀委下派的聯合調查組進駐新陽,開始了對熊慶和盧軍超的調查!
熊慶和盧軍超被聯合調查組的工作人員帶出新陽市政府辦公室的時候,被圍觀群眾扔石塊,潑大糞,狼狽不堪。整個新陽市為之敲鑼打鼓張燈結綵,很多民間文藝愛好者,唱起了老曲目「送瘟神」。
走出新陽市政府辦公樓的時候,盧軍超朝著紅珊瑚酒店的方向怨毒地看了一眼,咬牙切齒地吐出了幾個字:「夏小洛,算你狠!你沒有信用啊!」
工作人員使勁推了他一把。道:「走吧,盧市長,別留戀了。」
面對強有力的證據,熊慶和盧軍超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並承認為了打擊異己,栽贓陷害何京生和夏近東的事實。
與此同時,他們也供認了何京生的秘書葛偉光等人一手組織了栽贓陷害的舉報信的事實,葛偉光也被雙規,等待他們的將是無情的冰冷的司法機構的宣判。
幾家歡樂幾家愁,與之相對的則是縣委書記何京生和夏近東雖然尚未被恢復公職,但是兩位耿直的幹部卻大筆如椽秉筆直書,由夏小洛操刀撰寫的,何京生和夏近東潤色的,署名為何京生夏近東的幾篇文章登載在幾家核心黨報上,分別為《論社會主義本質》、《警惕左傾主義錯誤》等文章,文章指出「社會主義的本質是解放生產力,發展生產力,民營資本多一點,公有經濟多一點,外資經濟多一點不是區別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的本質。社會主義的優越性主要體現在分配上,在生產和銷售過程中,則需要發揮多種所有制經濟的優勢」。
左派陣營開始出戰,署名為「旌旗」的一位左派經濟學家再次對這種「唯生產理論」開炮;後繼有數百篇左派文章密集發布。
最後,經過夏小洛的不斷慫恿,也是得到了秘密消息,鄧公正在收拾行李準備南巡,中原省副省長曹致遠也發表文章——《國企改革的洛水模式》,把何夏集團的在洛水縣的國企改革提升到一種理論性的高度。
文章一針見血地指出,國有資本產權轉在有法律規制監督得力的前提下,並不存在國有資產流失的問題,只不過是資產的形態發生了變化;雖然國有資產相對比於民營資本的比例少了一點,但是,收稅和財政收入卻大大增加……當然,文章「借鑒」了不少夏小洛一年前寫給曹浩暄信里的內容,不過經過了省政府政策研究的幾位筆杆子的潤色,以適合當時的語境,這讓曹致遠頗為心虛。
左派陣營組織了更多的經濟學家社會學者等專家,對曹致遠的文章進行了駁斥,一時間,爭論甚囂塵上,雞飛狗跳,各路諸侯聲嘶力竭地喊著自己的見解和理論,很是熱鬧。
後來,這次爭論被經濟史學家稱為繼1978年「真理標準」大討論后,第二次思想解放運動,曹致遠、何京生和夏近東顯然成為了這次爭論中改革派的典型代表和中堅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