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命運好幽默,讓愛的人都沉沒。
——常萍
這一個盛夏,似乎特別的漫長,每天在教室暗無天日的上課學習,讓每一個人都接近崩潰。但是每個人又都心甘情願。因為是要升高三的關係,再不努力,這麽多年的學業就真的要完蛋了。姚木蘭很明白這個道理,拚了命一樣在努力。但是總會莫名覺得力不從心。連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了。常萍仍然是老樣子,隻是自從李煒進去之後,常萍變得不苟言笑了,曾經那個瘋丫頭的勁頭再也沒有了,曾經很多的東西都在這個盛夏消失不見,或許大家真的都長大了吧。
第一天。
姚木蘭還是沒有死心,心思一直都放在自己寫給陳勇的信上。為什麽陳勇沒有給自己回信,姚木蘭百思不得其解。姚木蘭找盡了各種客觀的理由,她覺得或許是陳勇還沒有想好應該怎麽給自己回信吧。今天隻是自己給陳勇寫信的第一天,昨天他剛剛才接到信,怎麽可能那麽快就回信了呢。姚木蘭這樣想著,倒也安心了,可是一整天總是覺得渾身難受,坐立不安,心總是很忐忑地跳動著。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第二天。
姚木蘭有些著急了,她有些擔心是不是陳勇真的已經決定徹底地離開自己的人生了。可是自己也不知道,又沒有勇氣去找陳勇,也不能去找。姚木蘭不知道該怎麽辦。內心的恐懼和焦慮隨著漫長的等待一直在被無限的放大。上午第二節課,姚木蘭心不在焉地坐在教室裏,黑板上數學老師究竟在說些什麽,姚木蘭根本都不知道。
而此刻的陳勇,已經收拾完了行李來到了火車站,在候車室,陳勇和媽媽告別讓媽媽先回去不用送了,自己會照顧好自己的,說了好多,媽媽才流著眼淚不舍地離開了。跟自己的好朋友又一大幫人告別,陳勇最後獨自一個人在候車室裏等著。時間在一分一秒得流逝,最後的半個小時,一會兒就要檢票進站上車了。陳勇的緊張越來越明顯,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變成了一種害怕,最後是冰冷的絕望。他想著木蘭應該不會來了,隻有陳勇自己知道,自己很認真地在信裏寫下了讓木蘭來送行,自己有話說,如果真的覺得兩個人的感情太輕率太衝動,該結束了,那就彼此遠遠祝福再也不見了。然而現在的這種情況,陳勇知道姚木蘭選擇了第二種回答,那就是徹底分開。臨檢票進站的最後幾分鍾,陳勇很認真地把自己和姚木蘭的從前回憶了一遍,心裏的不舍與痛苦一直很強烈,但是陳勇知道自己真的是沒有再去說愛的資格了。廣播響起了檢票進站的通知,陳勇流下了一滴眼淚,然後很用力地擦幹,接著頭也不回地進了檢票口。
火車真的開了。
這天中午,似乎特別的讓人覺得難受,多雲的天氣,太陽不溫不火的,想下雨又下不下來,悶熱的要死。姚木蘭覺得身上直冒冷汗,也不知道是怎麽了,這已經是第二天了,可是為什麽還是沒有陳勇的消息呢。姚木蘭有些失望,但是心裏還是一直憧憬著。
生活還是一樣的無望和枯燥,每天的學習壓力和強度隻會越來越重,每天的作業和題目多的讓人抓狂,晚飯的解決方式,越來越多的人選擇一邊吃著便當一邊在課桌前做著題目。大家好像都瘋了一樣,沒有抱怨,沒有眼淚,沒有說說笑笑打打鬧鬧,每個人像是一台高速運轉的機器,與各種試卷題目做著持久的戰鬥。隻因為迫在眉睫的高三,和不久後就會如期而至的高考。姚木蘭的心情漸漸地平靜了下來,繁重的學習讓姚木蘭再沒了力氣去思考任何問題,每天的生活就是那麽的機械,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麽,要怎麽辦。常萍似乎越來越不快樂,這樣的生活讓常萍覺得厭倦難以忍受,但是常萍還是像大多數人一樣堅持著,每天在教室裏努力。常萍似乎在思考著什麽,而姚木蘭則一直在等待,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等待什麽,那封遲來的信,到底還會不會來到。
這樣的等待一直持續到了八月的末尾,姚木蘭都快忘了自己曾經給那個人寫過信了。也快忘了自己曾經翻天覆地不顧一切地愛過。姚木蘭不再憧憬什麽,閑下來的時候更多的時候是在想自己能夠考到哪個大學。
在八月的最後,那一天,常萍淡然地笑著和姚木蘭並肩回家。姚木蘭沒覺得有什麽,隻是很珍惜現在的一切,這樣的生活也許是最好的結果了。一路上,常萍好像都想要說什麽,姚木蘭很快就看了出來,說著讓常萍有什麽就說什麽。姚木蘭仔細地看了看眼前的人,已經很成熟了,再也不是兩年前自己第一次看到的那個女孩了。隻是她仍然執著地敢愛敢恨快意恩仇。姚木蘭的心猛地疼了一下,那個曾經那麽瘋狂的傻丫頭終於長大了。而自己呢,這麽久一直在她的身邊,兩個人一起牽手走過了那麽多愛恨對錯,也終於都一起長大了。
接著常萍說自己不想上學了,準備出去闖闖。說這些的時候,常萍的語氣很平淡,像是說著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樣。姚木蘭聽完之後,鬆了一口氣。她知道常萍還是選擇了自己要走的路,她也應該是一個自由的靈魂。姚木蘭沒有反對,也沒有說什麽,隻是很認真地聽常萍在說著自己的想法:“我爸也同意了,支持我出去闖,反正有他拿錢支持著,我不會難過的……”常萍說完輕輕地笑了,然後是一聲歎氣:“你自己好好努力,我離開了,你也得加油,為了自己的將來拚一次……”常萍的鼓勵不小心就讓姚木蘭淚流滿麵。
談話的最後,常萍說著自己想去看看李煒,這都三個月了。姚木蘭聽到常萍說這些的時候,突然像是感覺在做夢一樣。李煒?這個名字讓姚木蘭熟悉而又陌生,好像很久以前自己經常聽到這個名字,但是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了,今天突然聽常萍提起,姚木蘭有些錯愕。但是很快又反應了過來,腦海裏浮現出那個男孩的摸樣,常萍曾為了他義無反顧地離家出走,跟著他毫無怨言地背著命案躲到天涯海角。想到這些,姚木蘭的腦子裏最清晰的還是無期徒刑這幾個字。姚木蘭怎麽也不能接受,曾經那個散發著耀眼光芒的男孩最後會是這個下場。但是世事無常,現在一切都已經是事實了。也沒有什麽辦法。一想到這裏,姚木蘭覺得有些莫名的難受,李煒也算是為了常萍才進去的吧,如果不是因為他想和常萍以後好好的在一起也不會那麽衝動了。
李煒,這個名字讓姚木蘭覺得難過。
再次見到名字的主人,八月已經隻剩下兩天了。那一天的陽光很好,姚木蘭和常萍來到了監獄,高大厚重的門打開,兩個人被警衛帶進去。在專門會見犯人的地方,姚木蘭看到了李煒。一開始準備來探監的時候,姚木蘭和常萍說好了不準激動不準哭鼻子,因為如果有些過分的話,警衛是會隨時中止探監的。盡管來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但是當常萍看見了隔音玻璃後麵坐著的李煒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轉臉靠在姚木蘭的肩膀上哭了起來。兩個人坐在了位置上,李煒拿起了電話。常萍沒有動,隻是傻傻地坐著,看著裏麵的李煒,李煒很明顯的瘦了,臉色也不是多麽好,下巴的胡茬看上去已經很久沒有清理的樣子,人一下子就憔悴了很多。李煒的鼻子還是那麽洋氣,大大的眼睛隨著臉部的消瘦更顯得明亮。姚木蘭拿起了電話,常萍就那樣坐在姚木蘭的身邊,隻是傻傻地看著李煒。李煒的眼神也一刻沒有從常萍的身上離開過。
聽著姚木蘭和李煒聊著近來的情況,常萍靠在姚木蘭的身上覺得沒有力氣。到底多久了,常萍也不能準確計算到底和李煒分開了多少個日子。隻是覺得那種感覺很漫長,像是經曆過生離死別之後的千萬個世紀。常萍看著隔音玻璃後麵的李煒,覺得一切都像是一場夢。現在想想也不知道當時怎麽就和李煒相互愛上了。那麽地不顧一切,不管世俗的世界,隻是堅持著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傻傻地愛下去。好像真愛就是一切,有著戰勝一切的偉大力量,世俗中所有的肮髒與罪惡都可以被真愛所消滅。為了他離家出走,為了他浪跡天涯,青春中最美好的最瘋狂的感情與力量,全部都給了他。可是換來的卻是現在這個結局。常萍覺得真是造化弄人啊,或許上天將一切都注定了吧。然而到了如今,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常萍也突然就不知道以後應該怎麽辦了,以前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什麽好像都是充滿了希望,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氣。但是現在,卻覺得什麽都失去了它原本的意義。常萍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不是還有力氣再去糾纏那些愛恨對錯,隻是覺得什麽都無所謂了。現在是到了長大了的時候了,不能再那麽幼稚了,曾經的一切都讓它過去吧。
姚木蘭把電話遞給了常萍,常萍接過來稍稍坐正。李煒和常萍都沒有先說話,兩個人都隻是沉默。這樣過了一會兒,常萍先微笑了一下,李煒看著常萍的微笑,不知所措,表情還是很凝重。他在想著常萍現在一定很恨自己吧,是自己非要走上絕路,親手葬送了兩個人的幸福。接著常萍把右手貼在了玻璃上,眼神盯著李煒,李煒明白,把左手也貼在了玻璃上,兩個人的手隔著玻璃貼在了一起。李煒突然間低下頭哭了起來。常萍臉上的微笑也消失了。開始和李煒說話,語氣很平靜。
“你還好嗎?”常萍最先開了口。
李煒低著頭,輕聲地回答了一句:“還好。”
“你知道我過的還好嗎?”常萍問。
李煒沒了話。低著頭。
“我過的很不好,我很不開心。”常萍說的很淡然。
李煒抬起頭,眼神裏滿是溫柔,看著常萍。
“你知不道你親手埋葬了我們兩個的以後,你知道我有多心痛嗎?”常萍似笑非笑地說著,語氣有著不羈和輕蔑,又帶著少許的憤恨。
李煒又低下了頭,眼淚已經抑製不住地流了下來。
“我現在退學了。我要離開,我要去完成我自己的人生。”常萍認真地說著。李煒流著眼淚重重地點頭。
“你祝福我吧,希望我以後能夠遇到一個更好更加值得付出的人。”常萍淡淡地笑了。
李煒此刻已經泣不成聲了,在一邊一直坐著的姚木蘭也忍不住捂著嘴哭了起來。
這次的探監,時間並不長,常萍淡然地說了再見之後,就從監獄裏和姚木蘭出來了。兩個人都是沉默,姚木蘭眼角的眼淚還沒有幹。常萍臉上沒有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拉著姚木蘭一直走著,可是剛下了台階,常萍就再也抑製不住地大聲哭了出來,蹲下身子,哭的聲音很大,那種悲傷的聲音,讓姚木蘭覺得近乎窒息。姚木蘭也不知道為什麽常萍要在裏麵說那麽絕情的話,兩個人這樣都受著折磨難道很好嗎?
感情上的事情,說不清楚對錯,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