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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回

  那些悸動,應該就是此生唯一記得的堅持了。


  ——常萍


  又到了休息的日子,一天的假期。這天不用上班,但是常萍卻也早早的起了床。


  洗臉刷牙,動作輕快流利,不拖泥帶水。最後自己坐在了梳妝台的大鏡子前。


  常萍的心裏很清楚,自己之前預約的人流手術。就是今天,今天就讓一切都解決了吧。常萍在心裏暗暗地下了決心,然後就不再胡思亂想,她害怕腦子又會突然生出什麽想法。拿起了粉底,常萍輕輕地打在臉上。眼線,唇蜜,睫毛液,一樣也沒有少。對著鏡子,常萍開始梳理自己的頭發。鏡子裏的自己看上去還是那麽年輕,紅潤的臉色,細膩的皮膚,和高中時代的自己並沒有發生多麽大的變化,隻是此時的內心再也沒有那個時候的心情和憧憬了。


  鏡子裏的那一幕似乎覺得是如此的熟悉,好像很多年前也曾發生過一樣,到底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常萍恍惚的想著,然後姚木蘭的聲音就在自己的腦海回響了起來。記得那個時候自己把姚木蘭按在梳妝台前,給她化妝梳頭發,她不解地詢問著,自己笑嘻嘻的解釋。然後兩個人默契地配合。雖然曾經覺得沒有什麽,甚至微微覺得還有些難過,疼痛,但是現在回憶起來讓人不自覺地就覺得心頭暖暖的。常萍的心裏瞬間充滿了力量,姚木蘭的笑容仿佛就在自己的眼前。常萍也會心地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笑了笑,然後繼續梳理自己的頭發。


  在掉下來的幾根頭發裏,常萍突然看見了一縷白色,自己怎麽可能有了白頭發。難道老人們說的一夜愁白了頭是真的?常萍看著手裏捏著的頭發,心情在那一刻暗淡,腦海裏姚木蘭的微笑不再給自己帶來力量,而是帶來了深深的愧疚和良心上的不安,還有難以平息的難過。常萍輕輕地在心裏說著對不起,然後眼淚一不小心就掉了出來。常萍無法控製地趴在梳妝台上哭了起來。沒有聲音,但是就是覺得很憋屈的那種,隻是默默流著眼淚。過了好一會兒,常萍才算是平靜下來了心情,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妝容已經花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又去洗了臉,常萍重新坐在梳妝台前很快給自己收拾了一下。換上了一套工作時候穿的正裝黑色短裙。常萍去了醫院。


  交了單子,常萍在科室門前走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自己的旁邊還坐著一對男女,應該也是來做人流的。男人緊緊抱著女人,女人靠在男人的懷裏,小聲地嘀咕著能不能生下這個孩子,男人輕輕安慰著:“剛結婚什麽都還沒穩定下來,等過兩年再要吧……”女人雖然看上去很舍不得的樣子,仍然小聲地嘀咕著。坐在一邊的常萍覺得自己一個人有種尷尬的孤零零的感覺,但是此刻自己也顧不上了,心裏一直在默默地擔心著。更多的是想著到底要不要做這個手術,因為常萍還是沒能最終決定。內心天生的母性讓自己覺得自己像是在犯罪一樣。


  坐在長椅上,常萍突然想起了姚木蘭曾經和自己說過的話。那個時候自己勸說姚木蘭去做人流手術,姚木蘭和自己說:“我總覺得有一種犯罪感,自己一時衝動卻要用另一個未知的生命來救贖……”常萍醍醐灌頂,記得那個時候的自己還找其他的理由來說服姚木蘭,可是當今天自己再用曾經的那些話來說服自己的時候,常萍才覺得原來這些話是那麽的淺顯,沒有真正經曆過的人真的是沒有真切的感受。常萍現在恍惚明白了那個時候姚木蘭的心情。


  可是這個手術又必須得做,不然怎麽辦。自己怎麽辦,將來又要怎麽去麵對一切。這實在是太荒唐了,常萍根本不敢往以後想。但是潛意識裏又覺得不應該傷害肚子裏的生命,不得不承認自己對於陳勇還有肚子裏孩子的愛慕與眷戀。可是一想到姚木蘭,常萍又覺得無法麵對,到底怎麽辦,怎麽辦。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姐妹,陳勇是他男朋友,而現在自己竟然有了陳勇的孩子。天呐,這真是一場荒唐的鬧劇。常萍在心裏糾結地想著。但是並沒有對於解決問題有絲毫的幫助。本來這個手術自己就有點猶豫,現在這個時候就更加的猶豫了。常萍低下了頭用手緊緊捂住了臉,臉上微微的溫度讓常萍保持著清醒,自己不能夠猶豫,更不能胡思亂想,必須把肚子裏的孩子做掉,把這件事情瞞下去,不讓這個世界的其他任何一個人知道。包括陳勇。這樣就可以當做這件事情從來都沒有發生過,自己才能繼續和姚木蘭單純地在一起做好朋友。


  此刻的常萍真的很想時間倒回去,如果時間能夠倒回去,自己不會玩命似的喝那麽多酒,如果時間倒回去,自己絕對不會那麽糊塗地倒在了床上,如果時間倒回去,自己一定不會再讓這一切發生。可是時間走了就再也回不去了,自己要怎麽讓這件事情從來都沒有發生過呢。


  陳勇和姚木蘭的樣子在自己的腦海浮現,李家偉李煒的樣子也在自己的腦海浮現,常萍覺得自己就快要瘋了,思維已經不能再正常。李煒,自己曾經不是和他海誓山盟過嗎,自己還那麽認真地說著要愛他一輩子,要為他生一個孩子,以前還時常和他討論著以後在一起的幸福時光。可是現在他被判了無期,自己難道就把這一切都忘了嗎。自己什麽時候變成了這樣的人。當初選擇來北京,就是因為自己懦弱,不敢麵對,所以才跑到北京區逃避。什麽狗屁開始新的生活,什麽要有自己的人生,全部都是騙人?新的生活難道就是放縱?就是任自己墮落?常萍在心裏狠狠地自責著。


  這時候科室裏出來了一位護士叫了一個名字,旁邊的兩個人就進去了,常萍知道下一個就到自己了。坐在長椅上,常萍不安地等待著。沒一會兒,那個女人就哭著出來了,丈夫在一邊安慰著。醫生在後麵勸著讓病人放鬆心情,手術時間改一下吧。


  “常萍。”護士叫了一聲。常萍猛地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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