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潘金蓮的宿命(四)
其實西門慶也在盡力克製自己,他並非是對潘金蓮動了什麽歹念。實在是有些扛不住酒意衝頭,怕萬一做出一些失德之事。
他是昨天聽王幹娘說武家有事相求才答應赴約的,也認為前來會麵的一定是武大郎,否則以他的為人絕對不會和一位女子獨處一室的。
沒想到見到的會是潘金蓮,更沒想到一上來就遭遇幾番狂轟亂炸的勸酒。
對這位武家娘子他也有所耳聞,雖然有些花邊傳言。但西門慶自恃是一位智者,並不怎麽相信。
此時恍惚良久才想到了還有正事要辦,便說道:“昨日聽王幹娘傳話,說貴府有事相商。還望娘子道出實情,小人能做到的一定會鼎力相助。”
潘金蓮嬌媚一笑:“大官人真是菩薩心腸,奴家正有事需要大官人鼎~力相助呢。”
“娘子不妨直說,小人盡力而為。”
“大官人可不可以叫奴家一聲小甜甜。”
“小甜甜?”西門慶酸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他為人一向中規中矩恪守禮節,哪怕在床上跟夫人你儂我儂時也是一招一式拿捏的有尺有度。
這種酸溜溜的“愛稱”他連自己的夫人都沒有叫過,怎會對一個初識的女子開口呢。
他此時麵露苦色,嘴裏哼哼唧唧含糊不清,倒像是在咀嚼難以下咽的苦果。
潘金蓮又嬌嗔道:“大官人怎麽了?剛才不是還說隻要能做到就會鼎力相助嗎?”
“這……小人……”
西門慶自幼飽讀詩書,什麽三墳五典諸子百家早已了然於胸,做出的道德文章在整個山東都是首屈一指。
此刻竟被這“小甜甜”三個字驚的兩股戰戰渾身冒汗,心道子曾經說的真沒錯,唯小人與女人難養也。
潘金蓮怎會罷休,又嬌滴滴的道:“大官人有何為難,小甜甜能吃了你嗎?子不是也說過危言聳聽巧言暖心這句話嗎?大官人不說,奴家的心就跳的更快了,奴家難受死了”
“……”
“拙夫武大以前也總愛叫奴家小甜甜,奴家當初也是夫唱婦隨含辛茹苦,好不容易置了一份家業。他如今卻又嫌棄奴家,背地裏叫奴家黃臉婆老樹皮……武大真是負心郎,沒有奴家哪有今日又大又香的炊餅……奴家心裏好苦,求大官人叫奴家一句小甜甜……”
潘金蓮時而嬌柔獻媚時而淒聲苦語,反而把胸前衣領拉得更低,幾乎是胸懷坦蕩。
西門慶卻沒有神魂顛倒美人懷,倒是激發出一股色即是空的書生意氣。
一咬牙道:“既然娘子無事相商,小人也不便打擾,就此告辭。”
說罷便轉身就走,剛走到門口卻聽到潘金蓮嬌喝道:“站住!吃了奴家的酒就想走,這就是你們常說的聖人之道?”
潘金蓮蛾眉倒蹙杏眼圓睜,一隻腳踩在竹椅上,活脫脫一個女山賊的架勢。
西門慶忙轉身道:“是小人想的不周全,這裏有些碎銀,權做酒資。小人還有事,告辭。”
“慢!”潘金蓮輕咬朱唇似笑非笑,竟抬手撩下肩上羅衣,露出半臂香肩。
“大官人若走出房門一步,奴家就要喊有人非禮了。”
“你……”西門慶怒不可言,卻也不敢妄動。
他以前也經曆過類似的美人計,都是被自己厲聲喝退。沒想到今日這位武家娘子臉皮竟然這麽厚,還有一股視死如歸的氣勢。
可人言可畏,一世英名得之不易,不能毀在這個女人手上。
此時真後悔來這裏趟這遭紅顏禍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竟呆呆矗在門口茫然無措。
“嗬嗬,”潘金蓮卻撩人一笑,“大官人害怕了?奴家是老虎麽?奴家隻想跟大官人說幾句知心的話。”
她又理正衣裝,搔首弄姿朝西門慶走來。
西門慶真如羔羊看到了惡虎,一閃身竟乖乖坐回了原處。
“娘子莫要如此,小人先不走就是。”
“嗬嗬,這就對了。”
潘金蓮又為各自斟滿酒杯,柔聲道:“奴家陪大官人再飲一杯。”
西門慶這次竟然像個豪爽的江湖俠客,舉杯一飲而盡,他實在是有些怕了。
潘金蓮眼波流轉,斟酒時有意碰落了西門慶的筷子。
西門慶卻忙道:“是小人魯莽,娘子見笑。”
說罷便彎腰撿竹筷,潘金蓮趁機將準備好的春心散倒入西門慶的杯中。
春心散無色無味,西門慶自然不會察覺。
潘金蓮未服春心散卻早已春心大動,自然還要有意挑逗。
“奴家敢問大官人,什麽是君子之道?”
西門慶忙道:“小人才疏學淺,隻聞子曾經曰過,君子敬而不失,與人恭而有禮。”
“嗬嗬,那……子有沒有說過,春光無限好享樂要趁早,春宵一刻值千金。”
“哦……子曾經曰過,有誌者愛物惜時,無誌者玩物喪誌。”
“那……奴家不才也算是尤物吧,大官人要不要愛惜呢?難道奴家真是黃臉婆老樹皮……”
“這……”
“嗬嗬,大官人說不上來,罰酒一杯。”
……
“聽聞大官人愛吟詩作對,今日也陪奴家作對取樂如何?”
“娘子請出上聯,小人勉力為之。”
“大官人!”
“娘子又有何事?”
“嗬嗬,奴家出的上聯就是大官人這三個字。”
“小……小……”西門慶平時吟詩作對都是口若懸河,此時竟蒙了。
“嗬嗬,大官人裝傻,就對小娘子三字啊。”
“哦……”
“大官人輸了,再罰酒一杯。”
……
春心散藥性發作,西門慶越喝覺口幹舌燥,仿若眼前一切皆為甘霖。
潘金蓮早已按耐不住,臉紅如血,餓狼一般朝西門慶撲去。
“奴家對大官人朝思暮想,還望大官人了卻奴家心願。”
西門慶氣喘籲籲:“娘子住手,萬不能讓外人看見。”
“求大官人做成奴家。”
“小人請娘子快些。”
春宵一刻值千金,幹柴烈火易焚身。
羅衣飛揚嬌聲顫顫,香豔滿春房。
大街上又傳來熟悉的叫賣聲:“炊餅炊餅,又大又香的炊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