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淑女傳說（五）
唐婉剛才說的沒錯，小丫頭煙翠的確看了一場好戲。
沒想到這位正待字閨中人稱鳳陽淑女楷模的千金小姐，竟一反平時扭扭捏捏的常態，心思機敏巧舌如簧。
還能說出像“夫唱婦隨相夫教子”這樣沒羞沒臊的話來，把一個曆練了幾十年的老管家拾掇的暈頭轉向。
這不單是主尊奴卑的問題，而是女子要反轉人生的跡象。
煙翠也自恃嘴皮子利落，但感覺在這位已擺脫矜持麵孔的千金小姐麵前還差了火候。
不禁讚道:“小姐，沒想到你這麽能說。”
唐婉眉頭一挑神氣道:“那當然，以前我是不說。我若是較起真來，誰來都不怕。”
煙翠隨即有些小心翼翼的說道:“小姐，我說句大不敬的話。小姐以前脾氣太好，受了委屈也不說，我也要跟著忍氣吞聲。這下好了，以後看還有誰敢欺負小姐你。”
“說的對，你也不能讓人欺負了。總之，咱們姐妹兩個以後要同心協力一起收拾那些欺負過咱們得人……”
煙翠忙打斷道:“小姐，煙翠隻是個使喚丫頭，可不敢跟小姐並稱姐妹。”
“怕什麽，在咱們唐府除了我爹就是我。以後若還有人膽敢太歲頭上動土，本姑娘定叫他好看。”
唐婉說著攥緊粉拳，又雙手交互把纖纖玉指按的哢啪作響。
煙翠嚇了一跳，瞪大眼睛問道:“小姐，你的手……怎麽了？”
唐婉嘴角一抽笑道:“沒什麽，就感覺渾身有用不完的力氣。”
“小姐你真行，還沒吃午飯就有力氣了。”
“吃了飯力氣更大，哈哈……”
唐僧不顧矜持的笑罷又似乎想到了什麽，凝眉說道:“從剛才彈琴時我就有些恍惚，有很多事不記得了。煙翠，你給我說說，以前都有什麽人欺負過咱們，或者欺負過我唐家？”
煙翠歪著頭想了很久才道:“門房的二狗子上次給你搬東西，不小心打碎了你最心愛的銅鏡。”
“這還了得，明天讓他給本姑娘再賣十麵鏡子。”唐婉沒好氣的說道。
“小姐，剛才我也是心急了，這件事……算欺負人嗎？”煙翠又十分小心的問道。
唐婉立時鳳目圓睜道:“怎麽不算，什麽不小心！那二狗子就是成心的。煙翠你記住了，以後隻要別人讓我們不高興，就是他欺負咱們了。”
“記住了！”煙翠重重點頭道，“還有打雜的劉五，前幾天撞倒了我還不賠禮道歉。”
“哼，劉五可恨。明天你也去撞倒他，我就在你身邊看著，看他敢怎樣。”
“小姐，我身子單薄，撞不倒他。”
“那就找個比他更壯實的去，就不信撞不倒他。”
“嗬嗬，夥房的張廚子三百多斤，一定能撞倒他。”
“就這麽辦。”
“對門的張老三上個月不小心弄死了老爺養的鸚鵡，老爺一向與人為善，沒跟他計較。”
“哼，張老三就是故意的，他家裏都養了什麽？除了人。”
“養了兩條狗，還有幾匹馬。”
“嗯，明天買些老鼠藥來。”
……
主仆二人說的熱火朝天，唐婉又叮囑道:“煙翠，這些事你到晚上拿筆都記下來，從明天開始咱們就一個個找他們算賬。”
“煙翠記住了。”
“還有別的我不知道的事嗎？”唐婉又問道。
煙翠想了一會兒便道:“倒是還有一件，不知道算不算欺負你。”
“說來聽聽。”唐婉背著手冷眼如刀。
“街上有位賣字畫的，叫明奇公子……”
“明奇公子？”唐婉神情有些閃爍不定，“這位明奇公子好像在哪裏見過，聽說明家也是一門望族，他怎麽又落魄到賣畫這種地步了。”
煙翠的神情也隨即落寞下來:“小姐不經常出門，有些事自然不知道。前一陣子明家不知道得罪了什麽人，一家人被整的死的死散的散，隻留下一位明奇公子苟延殘喘。不過性命總算是保住了，據說他也是一位飽讀詩書的才子，如今卻隻能以賣字畫為生了。”
“唉，可憐的人啊。”唐婉難得一歎，“說說，他怎麽欺負我了？”
“聽說他在偷偷的畫小姐的畫像。”
“畫我？”唐婉眸子忽得一亮，“他為什麽畫我？你怎麽知道的？”
“嗯……”煙翠沉吟片刻道，“咱們府上賬房的老劉頭是個熱心腸，看明奇公子可憐就經常去他那裏買字畫。有一次無意中發現有一張畫像很像小姐你，老劉頭問他，他卻趕忙收起畫像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嗬嗬，長得像我就是我麽？”
“小姐你難道忘了？今年元宵節鬧花燈那天夜裏，咱府上的下人都陪著小姐去街上看熱鬧。恰巧在燈橋上遇見了那個明奇公子，他當時看了你好久，都看癡了，嗬嗬。”
“他一定是看我長得……這不算是欺負。”
唐婉說著便低下頭來，臉上終於露出幾分少女的羞澀。
煙翠有些不明所以，這位千金小姐越來越奇怪了。
咚咚咚，老吳敲門走了進來，從食盒裏拿出一把八兩裝的小酒壺。
“大小姐，老奴也隻能拿這麽多了。”
唐婉臉色微沉，顯然有些不高興。
卻仍勉強笑道:“沒關係吳伯伯，這就不少了。”
她忙不迭的掀開酒壺蓋，探鼻嗅了嗅。
又凝眉道:“吳伯伯，這酒……度數好像不高啊。”
老吳藹然笑道:“大小姐說的不錯，這酒度數的確不高，叫紅曲酒。男的都不怎麽愛喝，據說女子喝了之後能美……美什麽養什麽……”
“美容養顏。”煙翠麻利的插了一嘴。
“對對對，美容養顏，看來老奴真是老糊塗了。”老吳搖頭苦笑道。
“嗬嗬，”唐婉也忍不住笑道，“難得吳伯伯這麽用心，我和煙翠可算是有口福了。”
“老奴也是怕別的酒會傷了大小姐的身子啊……”
老吳說著忽得又緊皺眉頭，很是鬱悶的問道:“大小姐，你從未喝過酒，怎麽就一下子知道這酒的度數低呢？”
“嗯？哦……”唐婉訕訕一笑，“我是瞎猜的，瞎猜的。”
“瞎猜？府上還有好幾種低度酒呢。大小姐不愧是讀過幾本書，一猜就中了。”
老吳像是在自言自語，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