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0 章

  關於婆婆與老琅王的前情, 雖然已經過去了多年, 但是因為家中有現成的章媽,倒是不難打聽。


  兩個孩子漸大, 總要抱出去曬太陽。瓊娘命喜鵲上庫房拿了些質地柔軟的棉布來,扯了針線給兩個孩兒做掐褶小帽, 章媽在一旁用軟尺量著兩個孩兒的頭圍, 一邊不動聲色地打聽公公婆婆當初是如何成親的。


  章媽沒有拿瓊娘當外人,但是說起這兩位結親的事宜時, 明顯有猶豫,只說了句:「乃是緣分天定。」


  等瓊娘再細問時,章媽便有些顧左右言其他。最後也是架不住瓊娘不懂聲色的問,便勉強說了句,當時老夫人是去江東投親, 路遇當時在江東屯田戍邊視察的老琅王, 二人一見鍾情, 到了江東后,老夫人由長輩做主,與狼王定親不到半個月後娶進了楚家。


  瓊娘問了半天,終於是問到了自己想問的。那便是當初在婆婆出宮前是不可能跟公公珠胎暗結的, 因為那時公公在江東戍邊,根本就去到京城裡去。


  更何況婆婆當時是養在太后的身邊,一般的外臣如何近身?


  倒是有一人尋得方便……那便是當今的萬歲。


  再想起楚邪說, 在婆婆與公公成婚後, 那嘉康帝還追攆過來, 必定是當時對婆婆用情極深。


  瓊娘其實還想再問,可是眼角卻順著正倚靠的窗子,看見這門口正站著一個人。


  瓊娘心內一動,便停了嘴兒,不一會琅王臉色暗沉地走了進來,叫章媽抱著兩個孩子,帶著丫鬟們去花園子里走走。


  章媽知道,這是琅王要跟王妃獨處,當下帶著丫鬟們帶著兩個孩兒去園子里散步去了。


  瓊娘沒有起身,依舊倚靠著坐在窗前縫著小帽,而楚邪立在她面前,目光炯炯地瞪著她。


  二人之間一時靜默,屋內的氣氛也愈加凝固。


  瓊娘微嘆一口氣,將手裡的活計放到了笸籮里,然後問道:「王爺回府可要用飯?」


  既然瓊娘說話,楚邪也開口了,只是語氣陰冷道:「你問章媽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瓊娘和緩道:「便是好奇問問……廚下做了剁椒,用剁椒蒸魚頭可好?」


  可還楚邪偏偏不想順著她的話茬改了話頭,只聲音略微提高到:「崔瓊娘,你心內是什麼主意,最好老實與我講。」


  瓊娘抿了抿嘴道:「還沒確鑿,怎麼跟王爺你講?」


  「你要確鑿什麼?這楚家是不是要裝盛不下你了?」


  話到了這個份兒上,倒是沒法粉飾太平了。瓊娘站起身抬眼道:「你看你現在生氣的樣子,便說明我方才問的,你分明已經放在心裡許久,你若說你已經知道,那我不問便是。」


  楚邪是真的動怒了,頭穴的青筋都蹦起老高,他伸手是捏住了瓊娘的胳膊道:「本王該知道什麼?你又是懷疑什麼,給本王一五一十地講清楚!」


  瓊娘直盯著他的眼道:「人說你早產,可是你出生時卻是足斤的,婆婆婚前並未接觸過公公,卻在婚後提前兩個月生下你……」


  「夠了!」琅王將瓊娘一推,她腳下一個趔趄,腰眼正撞在桌角,疼得眼淚差點出來。


  不過琅王正好轉身,並沒有看到,他只是在原地繞了兩圈,便回頭氣憤道:「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本王的母親,她也是你的婆婆!」


  瓊娘站在遠處,手扶著腰,緩緩等著那股子疼痛緩下了勁兒,才慢慢說道:「我並非你之政敵,就算想查清楚,也不過是希望還原真相,鬧明白萬歲為何如此厚待你罷了,難道我不查,這真相世間便無人知道?」


  琅王抬眼道:「你又是在前世里窺得了什麼先機?不是說早早便入井了嗎?難道那時便有人跟你編排本王的身世了不成?」


  瓊娘想抓東西扔琅王,但理智告訴她這般不妥,她只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已經說並未查清,若是誤會一場,我自會向王爺道歉。可若不是,王爺也當克制住自己的心情。當初有人跟我說,我並非柳家的孩子時,我跟你現在是一樣的反應,不信、恐懼、憤恨交織,只恨不得捂住說話之人的嘴,叫他再不能言。可是事實就是事實,那都是上一代的事情,非你我能改變。不若早早認清,免得被有心人拿來做筏子。」


  可惜這事,乃是琅王的逆鱗,怎麼容得他人碰觸?他瞪著瓊娘一字一句道:「你若干再查,莫怪我休了你!」說完,他便轉身拂袖而去。


  瓊娘緩了一會,撩開衣擺看自己的腰后,已經紅腫一片。


  她慢慢移步,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緩緩氣力。她倒是不太責怪琅王。畢竟她當初知道自己的身世時,反應可是比琅王的大多了。


  而且畢竟琅王的身世確鑿的話,也干係到了婆婆的清白,公公的名譽。不怪楚邪發這麼大的火氣。


  現在她也不好跟著他頂著作對,只等他火氣消散時,再慢慢勸導。


  只是剛開始的鈍痛不大一會的功夫就加深了,后腰腫得簡直動不了身。


  兩個小兒被抱回來后,放置在大床上,爭先朝著母親挪動過去,想要吃上一口甜美的奶水。


  瓊娘動不了身,又不想讓丫鬟婆子們發現,便躺在床上,半側著身子一個一個的喂。


  小羲和是個有樣的,別看還是奶娃娃倒是很讓著妹妹,白小若華一腳踹到了一邊,也僅僅是憋了憋嘴,便老實地等著妹妹吃完。


  瓊娘點了點若華的小鼻子道:「不準這麼欺負哥哥,若他跟你爹爹一個脾氣,可有你的苦頭吃了。」


  到了下午的時候,瓊娘緩了緩,覺得能起身了,便坐起來,囑咐著廚下準備些琅王愛吃的小菜,裝進了食盒子里后,便由翠玉拎提著,朝著琅王的書房走去。


  她是了解他的,如今正跟自己生著氣,定然是吃不下東西的,不若給他送去些墊一墊肚子,氣也就消了一半了。


  當走到書房門口時,那房門是半掩著的,瓊娘也就沒有敲門,只是推開的一剎那,撲鼻的酒氣迎面襲來。


  她正看見琅王仰面倒在軟塌上,衣衫半解,雙目微閉。


  而在他的身上,卻正坐著個穿了個肚兜的半裸嬌娘。


  那蝶衣面色潮紅地坐在楚邪的身上,似乎是正得趣的樣子,卻被瓊娘生生撞個正著,當下有些慌亂地從軟塌上滾了下來,諾諾地向瓊娘施禮。


  因為蝶衣掉到地上時,碰到了一旁桌子上的筆山,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恰好讓酒酣正濃的琅王半睜開眼,當他一眼掃到了立在門口的瓊娘時,猶自惡聲惡氣道:「你來此作甚?」


  瓊娘的腰桿挺得直直的,她看著眼前與前世里似曾相識的情形,有些悲哀的發現,無論經歷幾次,心內的刺痛都是未減分毫。


  只不過前世里,她會痛斥怒罵,甩偷了自己夫君的狐媚賤人耳光。


  然而這今世不同,琅王並不是靠著自己起家的窮小子,他乃朝中藩王重臣,更有可能是天生的龍種,原就該風流倜儻。更何況方才與他纏綿之人乃是萬歲的御賜,原本入府就是為了通房承歡的。


  她有何立場去充悍婦,白白攪鬧了王爺的歡愉一場。


  是以,她雖然臉色蒼白,卻面色沉著,只微微屈膝道:「打擾了王爺,原是妾身不對,這便退下,許了王爺的方便。」


  說著,她自推出房門去,合上門板,轉身疾步離去。只是走得太快了,牽動了自己的腰傷,每走一步,都是難耐的酸痛。


  等得入了房中,瓊娘也分不清那讓心一陣陣縮緊的疼,是發自心底,還是來自腰部。


  可是有一樣她知道的清楚,那便是這腌臢透了的府宅,她是一刻都待不得了。


  於是,她吩咐翠玉和喜鵲收拾出孩子需要的東西,而自己的首飾衣服全然未管。


  喜鵲和奶娘章媽不知發生何事,原本還好好的,怎麼去見王爺回來便氣惱起來。見瓊娘臉皮緊繃,連聲催促,喜鵲也不敢詢問,只得按照瓊娘吩咐收拾東西,只是尋空子想問方才跟瓊娘同去的翠玉,可是翠玉卻是面色凝重,不願說話的樣子。


  待得東西收拾好了,瓊娘便讓她們抱著兩個孩兒,趕在入夜前上馬車,回到娘家裡去。


  只是人剛剛上了馬車。那琅王衣扣為未系的跑出府門,暴喝一聲:「你這是要去哪裡?」


  琅王有些羞惱,方才他也是睜眼醒來,才發現那地上還坐著個大胸女人,只是當時酒未盡醒,只半合眼怒罵她走了后,這腦子才開始慢慢轉了起來,等小廝端了醒酒湯來飲了一口時,正坐在書房裡盤算如何和瓊娘解釋,卻聽到楚盛稟報王妃上了馬車回娘家,這就要出王府大門了。


  琅王再也顧不得盤算,連忙出了書房,奔向王府正門。


  快到府門時,他正看到僕役打開府門,瓊娘的馬車馬上就要出府了,連忙一聲大喝:「停下,看哪個敢駕馬車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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