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

  臣子有不法的勾當,卻要沉穩得住氣,必要時,甚至要重拿輕放。”


  他一邊說一邊指著那厚厚的卷宗道:“就說這上麵寫的吧,若是真一一細究,滿朝的臣子沒有幾個能留得下來的。這些個世家盤根錯節,卻是又是他們成就了大沅朝的江山。若要一一洗盤,朕的父親不能,朕亦是不能,而將來繼承朕之皇位之人,恐怕也沒有這個能耐。可謂是若是任憑這些毒瘤這般潰爛下去,沅朝的氣數也就到頭了,內憂外患,哪一樣都能讓這江山顛覆,百姓流離失所……”


  說到這,他看到了楚邪微微縮起的眉頭,這點上他的這個兒子像極了晴柔,遇到不讚同的事情,便是這幅表情。


  他的心裏一柔,微微笑道:“你在這點上,不像朕,倒是像你的母親,膽大敢做,絕對不肯委屈了自己的心意。”


  楚邪合攏了卷宗道:“不知聖上給臣看這些,是有何聖諭?是不是要臣不再細究,饒過那魏家的二爺?”


  萬歲搖了搖頭道:“若是貪贓枉法,倒是看在他祖宗功勞庇佑的情分上,可網開一麵,這等裏通外族的事情,卻是死不足惜……那魏家太大,魏閣老一人也不能獨撐。將來劉熙若是繼承朕之江山,而魏閣老又不在人世的話,魏家變成了朝中的大患。所以朕是不會將江山與他。”


  皇帝這時又道:“關於立儲,朕思度了許久,要麽傳位給三皇子,可是那是個短缺錢銀,隻知道做畫的敗家子。萬裏山河給他,他能將這江山全都給折騰沒了,而另一樣……便是傳位給朕的孫輩……你看洛兒如何?”


  楚邪眉眼不動,雖然心內覺得立一個幼主有些荒誕,卻道:“他乃萬歲之嫡長孫,若是繼承大統,應當應分,任誰也說不出錯來。”


  萬歲搖了搖頭道:“有名分,卻無依靠。魏家在一天,他都會成為魏家延續命脈的依靠。所以。若是朕立他儲君,那麽魏家就要連根拔起,再不能留!……而忘山你……”


  說到這,萬歲的身子前傾,死死地握住了楚邪的手道:“你的血脈裏到底流著皇家的血液,該盡之責,你也是逃避不得的!”


  那天楚邪歸來的甚晚。瓊娘等到半夜才見他回。


  於是連忙命人擺飯。


  今天下午時,雲曦和魏家來了幾撥人來遞送拜帖,都被瓊娘以正在養胎身子不適回絕掉了。


  不過來回折騰了這一波,瓊娘也猜出是朝堂生變。萬歲既然將王爺留了這麽久,定然是有什麽棘手的事情,大約勞心勞肺,傷及了胃口。


  於是她便命人熬煮了一鍋海鮮粥,既順口,也免了夜裏積食。


  府裏有新送的大閘蟹,正是最肥的時候,瓊娘因為保胎不能食,便命人將蟹黃蟹膏剝離,放入薑片與粥一起熬煮。


  當呈端給琅王時,細白的瓷碗裏滿滿一層澄黃的蟹油,甚是開胃的樣子。


  瓊娘一早便吃過了,隻陪著琅王一起吃,楚邪今日的話不多,吃了三大碗,熨燙開了腸胃後,才對瓊娘說道:“你大哥柳將琚的事牽扯到魏家,魏申畢竟還是丞相,處置起來頗為不易,而且還涉及匈奴,首尾頗多,朝堂之上怕是還有得爭,何時能了結卻是未知。那鐵礦在匈奴人手裏遲早大患,隻怕到時邊關用兵,我身為武將,也難推諉職責……”


  說到這,琅王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江東乃我楚家之根本,不可無人照看。既然你大哥柳將琚業已無事,而京城是非又多,你且先帶著孩兒回轉江東,也好安心養胎。待此間事了,我便回去。”


  瓊娘將瓷碗輕輕放好,說道:“出了這許多事,我們能在一起何其不易,怎可輕言分離一家自當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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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7章


  聽了瓊娘這話, 琅王將她擁在懷中, 低沉道:“小時曾經聽我父王言,前朝胡人亂華時的可怕。他曾經感慨,當是中原一片生靈塗炭,熱血男人雖有保家衛國之心,但國朝羸弱, 恨不能成,那時他在軍營裏不光是對我, 對所有的將士都是這樣言, 不可讓亂華之景再現,讓自己的妻兒陷於水深火熱之中。”


  父王身死後,我隨年少, 亦是牢記他的訓導,帶領將士一心, 平定南域之亂。可是如你之言, 將來北邊的匈奴起亂, 而元朝內分崩離析, 江東雖則偏居一隅, 苟且偷安,但將來我們的孩兒又該怎樣?”


  瓊娘驟然聽到琅王提起他的父王, 語帶惆悵,不由得抬眼看他,然後問道:“你可是有什麽難言話對我講?”


  琅王與其說是勸服瓊娘,倒不如說也是在說服他自己, 到了最後,決心立下道:“魏家勾結外族,私開鐵礦一事,決不能如萬歲那般重拿輕放。不光是魏家要連根拔起,那北域的隱患也要平定,當年匈奴趁著沅朝初定時,奪下了常州三地,沅朝當時百廢待興,便是用土地換了邊關暫時的和平。而現在,不重新奪回鐵礦所在的常州三地,北關難安,沅朝難安!”


  瓊娘猛地瞪大了眼,她定定看向了楚邪,慢慢道:“你要親自去征伐北地?”


  琅王也慢慢卻很堅定地點了點頭。


  瓊娘但是呼吸一滯,一時間,她想到了很多,想到了前世北地的可怕,想到了自己的大哥在那殘酷的戰火中也戰死沙場,想到了若是琅王也……


  可是到了最後,她隻伸出纖細的長指摸著他的臉頰,輕聲道:“君若前往沙場,妾當為君縫衣備行裝,隻是你莫忘,京城有你妻兒守望,定要平安歸來……”


  這話雖短,可是楚邪看著瓊娘含著淚的眼,心知她下了何等大的決心才說出肯讓自己的走的話來。


  他與她前世裏本是沒有緣分的,是他的前世的偏執才換來了今世的相守。


  這緣分來的是何等珍貴,他心自知。可是男兒當有所為,今世是瓊娘讓他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從一個亂臣叛將,變成了如今有擔當的男子。


  有些事情他是必須要做的!

  琅王出兵北域的事情,是秘密進行的,為了打匈奴一個措手不及,甚至在朝堂上未與重臣商議,皇帝隻授予了他調遣三郡之兵符,還有聖旨。


  楚邪要趕在朝廷欽差前往北域查清鐵礦一事前,及時排兵布陣。趁著匈奴人意在替魏家湮滅證據,遮掩醜事前,趕到常州。將這片原本屬於大沅,卻被匈奴人長期占領的土地重新搶奪回來。


  楚邪聯絡部將秘密準備不提。


  當瓊娘終於腹內胎兒平穩,已經是三個月的身孕了。


  趕在琅王啟程前,她要去皇寺為他求得一道平安符。


  上次正是因為她鑄造的金錢,讓琅王免去一劫。


  大遺和尚自己也言,他的話乃是真真假假。如果說,琅王真的將福緣全都給了她,才換得她今世的重生,那麽她願意至誠之心,將福緣還去,換得琅王此番平安歸來。


  當瓊娘在常進親自帶人的重重護衛下來到皇寺,除了祈福求得護身符外,還特意去拜見了雲遊過來的滄海大師。


  滄海大師這次倒是爽快地見了他。


  瓊娘仔細看了看眼前的老和尚,發現除了胡須和眉毛的顏色不同外,眼見慈眉善目的大師,跟那位渾身煞氣的和尚簡直像極了。


  見到瓊娘遲疑打量,滄海大師念了聲阿彌陀佛,然後道:“那大遺與貧僧為出家前,其實為雙胞兄弟,然後入了佛門後,各自精專不同,他自入了魔道中去。先前聽聞他假扮貧僧,差點害了女施主的性命,幸虧女施主福緣深厚,化險為夷,善哉善哉……”


  瓊娘聽得一愣,竟是沒想到那大遺除了是滄海的師弟外,更是他的親生兄弟,想到他是因何而死,頓時有些不大自在。↙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可對滄海倒是很平和道:“既然入了佛門,掃除了六根清淨,所謂親人與世人無疑,都是要度化之人。女施主不必介懷。”


  瓊娘還是有些不安道:“可是王爺已經將他鎮壓在佛塔下,豈不是要永世不得超生?”


  滄海撚著佛珠平和道:“世間的地獄皆為自身,怎會因為幾根木頭石塊搭建的佛塔便不得超生了?若是心在地獄,那麽處處是地獄,心望天堂,處處都是佛光聖土。”


  瓊娘聽到這,又問:“那大遺,曾經言,我與王爺乃是數世的糾葛,這……可是真的?”


  滄海搖了搖頭道:“這類生死輪回之道。並非貧僧精鑽,大遺之言,你還是盡忘了吧,須知前世的糾葛,也與今世的你無關,還是記住貧僧那一句,隨心之所願便好,這句話適於女施主,也適於琅王。”


  瓊娘再次確認,這位才是真正的滄海大師,這位大師雲裏霧裏說話的風格,倒是從未曾改變。不過在臨行前,他遞給了她一串佛珠,這佛珠倒是跟大師先前贈給琅王的那串一模一樣。


  “當年達摩祖師留下的佛珠其實乃是兩串,既然女施主你也是有緣之人,那麽這佛珠便也送你一串……莊周夢蝶,蝶夢莊周……善哉善哉。”


  滄海身為和尚,卻突然提了一句道家的典故,便請瓊娘離開了。


  瓊娘此行倒是收獲頗豐,將寺廟裏祈福的護身寶物盡數求了個遍。


  什麽桃木小寶劍,香木斧頭、萬字靈符、一應俱全。


  鬧得羲和與若華還以為娘親給自己買來了玩具,鬧著要寶劍和斧頭耍來玩。


  瓊娘不得不跟他們解釋,這寶劍,跟斧頭,皆是與“保、福”一類諧音,乃是祈福之用,不可用來做孩童的玩具。


  羲和撅著小嘴道:“娘親,你先前說過父王將府裏亭台樓閣的名稱改了實在是荒謬,可為何您前腳說了父王,自己又行這類迷信風水祈福之事,難道我們家要改成寺廟不成?”


  若華一聽,小嘴裂開,大眼淚刷的一下順著嫩白的包子臉滑落下來:“娘,若華要紮辮子,不要剃光頭!那光頭別不住簪子,若華不要……嗚嗚……”


  最後,瓊娘從妝匣裏拿出了好看的步搖發簪,插在若華的頭上,保證將她的頭發留得長長,插上是個發簪都不會掉,才算止住了女兒的痛哭。


  好不容易安撫了胡攪蠻纏的兩小兒,便要說服自己的大侄子將求來的符寶皆掛上。


  琅王看著那玲琅滿目的護身符也是哭笑不得道:“這麽多,腳脖子都纏上也掛不住。不知道的,還以為本王是皇山下兜售的小販,莫不如你入上次一般,再鑄造個金錢兒給我便好……”


  話沒說完,瓊娘已經打開了小箱子,從裏麵拿出個碗大的金錢道:“上次的不夠厚,才害得你受傷那麽重,這次我命工匠在金子裏摻了銅,這樣硬實些,比上次的更好用。”


  琅王舉著那護心鏡般大小的金錢,隻感覺到自己小王妃滿滿的愛意,便將她摟過來道:“這幾日就忙著這些?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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