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娘娘……當真要如此?”
昭陽宮內,張尚宮麵上帶著猶豫,臨去之前,都又忍不住的又確認了一遍。
正在捧著一份蓮花冰碗的蘇明珠滿麵認真,抬起頭:“自然當真,說實話,十二個也太多了些,砍了一半,隻剩六個我都覺著不少。”
張尚宮垂了頭,有些語重心長的模樣:“娘娘若是有不喜的,送回一二原也不是大事……隻是這般徑直減了一半去,傳出去,隻怕與娘娘名聲有礙……”
說起了名聲這回事,蘇明珠更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一聲冷哼:“我還怕什麽名聲不曾!”
雖然蘇明珠並未明說,張尚宮卻也立即聽明白了一般,麵上露出幾分不讚同的模樣,又勸諫道:“空穴來風,古已有之,娘娘既是親耳聽到了,不出手則罷,一出手便合該雷厲風行,叫滿宮人都吃個教訓才是,如此高高抬起,卻又輕輕放下,隻怕反而是無用之功。”
趙禹宸之前提起的事的確沒錯,如今宮中私下裏果然有流言四起,說她與梁王其實早有私情,偏她狐媚惑上,分明在重五宮宴上,梁王之女親口揭發,諸多宗親公主王爺都親耳聽聞,可還是叫她躲了過去,非但自個平安無事,且還將罪名推到了淑妃頭上連累淑妃被廢為了庶人。
可憐淑妃,就因著太傅死的早,身後沒了倚靠,不及蘇家那般烈火烹油,才叫人害到了這般地步雲雲。
若是按著趙禹宸原本的打算,徑直將給蘇明珠冊後打算放出去的話,這私下裏的風言風語自然便成不了什麽氣候,隻可惜,因著猛然聽到了貴妃竟想著出家離宮的念頭,趙禹宸震驚之餘,自然便顧不得這一點。
而蘇明珠自個,雖然知道了,卻也丁點沒有當回事,並沒有去查這流言的源頭,反而幾乎是冷眼旁觀一般坐視的流言四起,昨日,終於在她去清晏園裏賞荷時,從灑掃的宮人口裏傳到了她的耳朵裏。
聽說了之後,蘇明珠立即勃然大怒,煞有其事的將清晏園上上下下的總管、管事,宮人都一並叫了來,說其治下不言,大加訓斥了一番,眾人原本以為此事定然無法善了,但最後卻隻是被從上到下罰了一個月的月錢,就連那私下議論叫蘇明珠親耳聽見的兩個宮人,也不過是多罰跪了兩個時辰罷了。
這便是張尚宮所說的,高高提起、輕輕放下,還不如不罰的緣故所在。
蘇明珠當然知道張尚宮所言十分的有理,但她原本就是故意為之,這會兒聽了這勸誡,便隻是一副過耳不過心的模樣,說著“尚宮所言有理”一類的話頭敷衍應了,緩緩用過了最後一口冰碗,便叫了白蘭起身。
行到門口之時,蘇明珠像是想到了什麽,幹脆又補充道:“且先送回去一半吧,等得呈到禦前的時候,再砍一半下去,依著我說,三個就已不少了!”
“撤下去的秀女,令宮務府裏都好好的送回本家,除了按例的銀子,我這兒也備了一份,勞煩您也給賞下去。”蘇明珠十分客氣的謝過了張尚宮,說罷之後,便徑直往殿外行了出去:“白蘭,走,去園子裏轉轉。”
張尚宮原本是想勸說貴妃改念,不曾想,原本一下子減去的六個沒要回來,這剩下的六個秀女,還要再砍了一半去!
張尚宮隻聽的張大了嘴,一時間險些連儀態都沒能撐住,直到貴妃與白蘭都出了殿門,一旁的年歲還小的張掌籍才上前扶了她,開口叫了一句:“尚宮!”
張尚宮回過神來,無奈搖頭,便隻得按著蘇明珠的吩咐,將昭陽宮裏壓箱底不用的布料首飾翻了幾份出來。
忙了半晌,便聽著了外頭聖駕來的動靜,這昭陽宮中,除了蘇明珠最貼身的白蘭之外,剩下的便該是張尚宮的職階最高,聞聲自是趕忙迎了出去,見禮之後,趙禹宸問起了貴妃,便將蘇明珠與白蘭一道去了園子的事回稟了。
等得陛下聞言之後,也轉身也往園子裏追去,張尚宮這才回過神來,搖著頭,忍不住疑惑道:“咱們娘娘的這行事,我當真是看不懂了……”
張典籍歪了歪頭,天真道:“管什麽看不看得懂,姑姑不是說,咱們來當差的,循著規矩,聽娘娘吩咐不就成了。”
“你這話說的對。”張尚宮聽著,半是無奈半是明白的一笑,便隻叫了小張典籍,繼續忙起了手上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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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到了禦花園後,本已隻是出來透透氣的蘇明珠卻是在水塘邊的角落處,湊巧瞧見了另一個——
正是壽康宮裏的方蕙心。
“方姑娘在這水邊作甚麽?”蘇明珠上前幾步,隔著遠遠的,笑著與她打了一聲招呼。
方蕙心正蹲在水邊的青石上,伸著胳膊在夠著水裏的荷花,聞言見是她,連忙起身迎了幾步,在蘇明珠麵前雙膝跪地,恭恭敬敬的行了禮:“蕙心見過貴妃娘娘。”
“快起來。”蘇明珠虛扶了一把,便繼續問道:“方姑娘是在采荷?石上滑膩,當心失足跌了進去,再一者,這水邊的花都開的不好,怎的不叫人劃了船,帶你往裏頭去。”
方蕙心站起身,搖搖頭解釋道:“不是采花,是……往那花心裏放茶。”
“放茶?”
“是。”方蕙心微微低頭,聲音溫婉:“禦花園這池子裏的荷花,黃昏的時候會合上,清晨又會重新綻開,正巧,我曾在一份古籍裏瞧見過一個法子,說是趁著暮色之時,用極細的青紗將一點兒茶葉包了,放到那花心裏去,等著第二日綻開,再取出來,在花苞中悶上一夜,那茶葉除了茶香之外,便還會有一股子荷花的清鮮香氣,我瞧著這荷花開得好,一時起意,便想試試。”
蘇明珠聽著,便已覺著十分的雅意,一時不禁對著方姑娘更高看了一眼。
這方蕙心,出身權貴,又是太後娘娘的本家,分明是被家裏送來充實後宮甚至有心沾染後位的,但在被陛下親口拒絕之後,卻是不驕不躁,這麽快就是放下這事,一麵在壽康宮裏恍若無事的孝敬太後,一麵還有心思找出些空擋來為自個尋了這般雅致的樂子。
不愧是方家的女兒,這方蕙心,竟是當真有些太後娘娘的品格了。
想到這,蘇明珠麵上的善意都更真誠了些:“那也叫他們劃船待你去裏頭放來的好些,無事,你是太後娘娘的親侄女兒,有什麽都仿佛宮人就是了,不必這般小心。”
方蕙心抬頭看了蘇明珠一眼,便也低頭謝恩。
既然已經遇上了,蘇明珠便索性與這方姑娘一並走到了一路,路上問了些諸如這荷花茶你可是第一次試?之前喝的可是當真有花香氣?味道如何之類的話來。
方蕙心皆一絲不苟的回了,最後也說了她那還略存著些,可以派人給貴妃娘娘送去。
蘇明珠應了,又說不好白白受你了你心意,她那還存著些今年上貢的春茶,最是新鮮的,放在她那也是可惜了,一會兒便人給方姑娘送去些雲雲。
兩人這麽一來一往,走了一路,氣氛便漸漸的和諧了許多,方蕙心也不再像方才一樣的小心翼翼,偶爾也露出了些真心的微笑來。
正在這時,循著蘇明珠而來的趙禹宸,也終於找到了她們的蹤跡,遠遠的便行了過來。
看見了趙禹宸後,蘇明珠輕咳一聲,便將麵上的笑意收斂了許多,隻抬頭了,當前對著趙禹宸行了禮,方蕙心看見禦駕之後,忍不住的更落了一步,加上蘇明珠這般一往前,便越發的與白蘭等宮人混在了一處,顯得毫不起眼的模樣。
“貴妃請起。”趙禹宸的嘴角帶笑,十分溫和的扶了蘇明珠起來,隻與她開口道:“才去了你宮裏,聽張尚宮說,你來了園子,朕已尋了你一路。”
蘇明珠便笑了笑:“來園子裏逛逛,湊巧遇見了方姑娘,便走的偏了些。”
趙禹宸這才發覺到了方蕙心一般,側目看去,方蕙心便隻得站了出來,福身又行了一禮。
蘇明珠見狀,便又將她方才瞧見方姑娘往花心裏放茶的事一一說了出來。
“貴妃倒與蕙心姑娘相處的不錯。”趙禹宸聞言一笑。
“還行吧。”蘇明珠敏銳的微微沉了麵色,高高在上的垂眸瞧了方蕙心一眼,倒也沒有可以針對,隻是淡淡道:“方姑娘十分的雅致,隻是臣妾是個俗人,隻怕湊不到一處去。”
方蕙心頗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回過神後,又立即低了頭,十分謙卑的模樣。
趙禹宸瞧著,便又微微笑了起來,擺擺手,便與方蕙心說道:“既如此,你便退下罷。”
方蕙心聞言立即告退而去。
等著方蕙心行遠,趙禹宸便又重新對蘇明珠開了口:“朕聽聞,你昨個兒下令,叫宮務府裏將秀女都裁了一半去。”
蘇明珠麵色平靜,也不多言,隻應了一聲:“是。”
“力行儉樸,嗯,很好。”趙禹宸眸子裏閃著笑意,表麵隻一本正經的點了頭。
蘇明珠聽了這話一頓,便又道:“陛下既是這麽說了,臣妾其實還想著,過幾日,再裁了一半下去。”
趙禹宸扭過頭看著她,仍舊是好聲好氣:“也好,貴妃若是不喜歡,便將她們都送回本家,一個不留,也算不得什麽。”
蘇明珠張了張口,一時竟有些說不出話。
“明珠,朕自登基以來,看錯了許多人,對你,朕也做了不少錯事。”
“不過是禁足抄書一類,原本也就是臣妾犯錯在先,也不是什麽大事。”蘇明珠唯恐趙禹宸想起前事來,再想要補償與她,那這個皇後之位便更是推不出去了,因此這會兒便連忙搖頭道。
“不是為了抄書禁足,你當時故意失禮冒犯,罰你禁足,也都是有緣故的,朕所說的錯事,不是這個。”
看著麵前的蘇明珠,趙禹宸停了步子,暮色之下,看向蘇明珠的眼眸裏仿佛閃動著十分的認真:“朕錯便錯在,你進宮之後,忘了咱們幼時的情誼,也忘了你蘇明珠原本的模樣,朕自個已在籠套之中且罷了,竟還毫不自覺,隻一廂情願的,想要叫你也與朕一起圈進那籠套之中。”
“明珠,朕如今方才明白了,你的確從來都不是賢妃,朕也不該逼著你做一個賢妃,趙禹宸最初認識的,便是將軍府上那個肆意快活的蘇明珠,朕如今心愛的,也是張揚隨性的蘇貴妃。”
“朕並非貪色重欲之人,你從前不曾委屈求全,日後也不必為了旁人叫自個難過。”
“明珠,朕並非貪色重欲,負心薄幸之人,你想要的,朕都會一力給你。”
許是這禦花園的夕陽太美,看著眼前這般唇紅齒白,眉目俊朗的趙禹宸,對著這樣低沉且認真的眸子,恍惚間,竟是不太像陛下,又像足了那個曾經一派純粹的年幼趙禹宸。
蘇明珠的心頭,便也如同被什麽撥動了一般的微微一跳。
但是就在此時,西邊醉人的夕陽忽的一墜,便調到了宮牆後頭,夏日裏,天光雖還亮著,但沒了日頭撒下的餘暉與陰影,周遭到底還是忽的一沉,仿佛一瞬間,周遭便變了個場景似的。喵喵尒説
蘇明珠便在這變化裏回過神來,她低了頭,將手心輕輕的按在了心口:
【說的真好聽。可是,我要的東西,你壓根兒就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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