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禦駕是在一日後到達皇陵,隨行的依仗等人員浩蕩,這麽大陣仗,相思還是頭一次見。
心裏有點小激動,感覺像拍電視劇一樣,她與靳容修等府中一幹人早早在青山腳下等候,誰也不敢怠慢。
皇帝長什麽樣子,她沒見過,比較好奇。
皇家禦駕親臨,便見好多輛把寶琉璃的馬車停在原地,靳容修率先上前恭迎:“恭請父皇母後,皇太後禦駕。”
“恭敬皇上皇後,皇太後禦駕。”
身後是綿延的喊聲,相思跪在其中,連頭也不敢抬,她隻看見幾雙鞋子在眼前晃動,隨後就是皇帝的聲音,“皇兒快起。”
“你們也起吧。”
皇帝的手握住靳容修的手,相思站起來時剛好看到這個畫麵,在隨著手向上看去,皇帝長得精神矍鑠,天子威嚴。
皇帝身邊是一身鳳袍的皇後,端莊秀麗的模樣,瞧著挺和善。
緊隨著在皇帝身後,便是皇太後,那個老太太滿頭銀發,笑容和熙的看著眾人,然而她的手卻一直撫著身邊男子的手。
十王,靳眠影。
太後身邊的紅人,據說這麽多孫子,太後最愛他,也正是如此,才造就他生來逍遙不羈的性格。
然此刻,靳眠影眉眼含笑,正盯著她瞧。
相思忙低頭避開。
此時,身後響起一抹朗聲,“父皇母後,七弟看來將這裏打理的不錯,瞧這裏生機盎然青山綠水,看來,七弟用了不少心思。”
睿王此話一出,自然讓所有人都看向四周環境,皇帝也覺得不錯,看靳容修的目光越發溫柔,“嗯,與去年比,的確進步不少。”
靳容修內斂:“為父皇分憂,是兒臣本分。”
皇帝皺了下眉頭,再不言語。
相思看的真切,不得不佩服靳容修裝傻的本領,其實這種時候如果他舌燦蓮花一下,多說些什麽祖宗福蔭之類的話或許皇帝會更願意聽,但他偏偏來了句為父皇分憂,要知道皇陵是關南燕皇室,他做什麽都是盡自己本分,而不是為皇帝做事。
難怪皇帝不喜歡他。
靳風汐從人群中跑出來,上前就挽住皇帝臂彎,“父皇,孩兒早你幾日來七哥這裏做客,早已經幫你看了七哥的準備,七哥這次為了皇祭一事操心不少,也是用心了。”
“你這個丫頭,朕說讓你老實待著,偏不,沒大沒小來你七哥這裏住,別給你七哥添亂!”皇帝雖然這樣說,但沒有一點責怪的意思,靳風汐討好般朝他懷中一靠,“父皇我才沒有給七哥添亂。”
相思看見,靳風汐撒嬌時故意朝她這裏挑釁了一下,大意她可有靠山了,看她怎麽辦。
相思白她一眼,不理她。
聖駕來臨,自然不能一直站在山腳下,故意靳容修趕忙吩咐人去收拾了皇家的舍群,供皇族人使用。
靳家皇陵除了埋葬曆代皇室宗親的陵墓外,還有占地幾乎千畝的皇家宮殿,雖比不上皇宮,但也是首尾相連,建築輝煌。
每年皇家祭祀,皇帝一幹人都會住在此,接下來的所有祭祀活動都是圍繞著展開。
相思前期早將這裏全部打掃幹淨,又根據靳容修所說劃分清楚,皇帝住主位,其他的都是偏位。
一路行來,皇帝帶了後宮幾位份重的嬪妃,靳容修說這安排幾位嬪妃住所的規矩,每年都要有所調整,需要動腦筋。
相思便問他要了一份宮內所有嬪妃的承寵手紮,還有各位母家的勢力。
她安排了下,讓下人領著過去。
而正是這個舉動,讓皇帝注意到了她,坐上主位時,皇帝朝她這裏看了一眼。
“聽老七說,今年的一切操辦都是你主持的?”
相思跪在皇帝麵前:“回皇上的話,正是妾身。”
皇帝點頭:“老七不比別人,他現在府中還沒有正妃,故而有些事情需要你們這些側室操勞,不過老三府裏出來的丫頭也應該差不了,朕瞧著你也是個聰明伶俐的,多幫老七分憂,朕還是很欣慰的。”
“妾身謹遵教誨,以後定當好好為王爺分憂。”
“嗯。”
皇帝拂手,讓相思退到一邊,轉瞬又問了句:“老七,你還記得當年受先皇重視的司詢老臣嗎?”
靳容修想了想:“孩兒隱約記得。”
“嗯,當年朕與你母妃與司詢家有一麵之緣,雖然他們家已經歸隱多年,但前些日子司詢家的孫兒被朕提拔為禦前行走,適才又發現他們家還有一個小丫頭,年歲與你差不多,你可喜歡?”
“.……”皇帝公然在這麽多人麵前,說出這件事來頓時讓眾人一驚,相思亦是抬起頭來,看向靳容修。
他站的筆直,笑:“父皇喜歡,孩兒自然喜歡。”
“你別這麽說,不過朕這次也把那丫頭帶來了,讓你見見。”
皇帝說完,便讓身邊人去宣,靳容修側眸朝外麵看去,一副期待的樣子。
不多時,便見一個女子娉婷之姿,款款而來。一身水色輕裳,脫塵脫俗。
女子的麵容生的俊秀,但與太子妃夏初裳,睿王妃江照月相比差了點,女子瞧著書香氣重了些,中規中矩的。
她的出場,讓一眾人各人各色,相思凝神看去,齊韻錦明顯咬緊下唇,靳風汐握緊她的手。
“臣女,司詢月,叩見皇上。”
“快起來,月丫頭,前不久朕便說要給你指個婚事,今兒人都在,你瞧瞧朕的這個兒子可好?”
“.……”司詢月抬眼,微微看去,眸色有幾分變化。
她不吭聲,垂下頭。
此時,坐在皇帝身邊的太後笑說:“皇帝,哪有你這樣問人的,女兒家嬌羞,你當著這麽多人麵問人家,讓月丫頭怎麽說,難不成說滿意?依哀家看,此事還得容兒表態。”
皇太後淡淡看了眼靳容修,等他回話。
靳容修怔了半天,跪下:“兒臣.……沒有意見。”
“.……好,那就這樣定了,等到皇祭一完,朕尋個吉日給你倆賜婚,司詢家的姑娘配你,不虧。”
相思永不會料到,有些事就在轉瞬間,被定下了。
一如阿離與恩柔,一如靳容修與她。
她說不上心中感受,隻是這樣當麵聽到,心還是難受了一下,她想,莫不是這段時間受了他的寵,自己有些入心了?
他怎樣,與她何幹。
而因為皇帝一句話,讓接下來司詢月與靳容修的關係瞬間拉近,甚至當著這麽多人,司詢月自然都是站在他身邊。
偶爾兩人也說兩句話,司詢月大家閨秀,身份禮儀得體,看在別人眼中自然是一百個喜歡。
相思身份側室,什麽也不會輪到她,縱然整個皇祭都是她所操辦,但像皇家場合,她都是站在身後的。
皇帝禦駕來了第一件事便是用膳,然而因為皇祭期間,是嚴禁吃熟食的,故而當一盤盤冷食上來時,眾人也不說什麽,各自用膳。
太子與太子妃坐在皇帝側首第一位,之前因為皇陵倒塌事件讓相思對太子有點印象,然而今日一見,讓她覺得這個人很危險。
太子靳弘旬,長得麵目微凶,雙眼如鷹隼般盯著每個人,似乎在他眼中,誰也逃不掉他的桎楛。
那般目光看著她時,幾乎讓她喘不上氣來,正要將目光轉走,又對上睿王眸光,雖然溫潤,卻無端帶著挑釁。
相思暗罵,這都是幫什麽兄弟啊,沒一個正常的。
“啊,這是什麽啊,皇祭期間,不可殺生,這是什麽,難道是肉嗎?”
正平靜間,一個喊聲讓眾人提神,相思蹙眉看去,果然,靳風汐在找事。
隻見她從自己盤前夾出一塊形似豬肉的東西,在眾人麵前一晃,而這頓時就讓眾人也驚了。
皇家祭祀要求很嚴格,如果破戒就代表著對祖宗不敬,而在這種時候出了這種事,是要受到皇帝怪罪的。
她一扔筷子,忙跟皇帝告狀:“父皇,老祖宗的規矩咱們是個人都得遵守,然而她卻在這種事情犯錯誤,這顯然就是不把老祖宗放在眼中!”
皇帝原本心情很好,看到那塊肥肉後也變了臉,仔細一瞧,果然放在他麵前的盤中也有那種東西。
一瞬間震怒,撂下筷子:“鬱相思。”
“皇上。”相思被點名,瞬間跪在當中,靳容修朝她這裏看過來,想了想,自己走出來請罪:“父皇息怒,都是兒臣看管不力才出如此差錯,與她無關。”
“老七,讓她說。”
皇帝不想聽他在這裏幫她說話,神色又是不悅一分,然而相思又平靜的很,一時間堂中安靜,所有人目光都聚在她身上。
相思笑了下。
眾人臉色大變,心想著莫不是她傻掉了,連該說什麽都不知道了,皇帝震怒,她還能笑出來。
相思啟唇:“皇上,自王爺將此事交給妾身那刻起,妾身便想,曆代皇祭都是由專人操辦,雖大體形製相同,但都各有特色,故而妾身專門查閱古籍,將皇祭一事查的清清楚楚,這其中讓妾身注意到一件事情,說是前朝曾有一次,由宮中貴妃承辦的皇祭中,貴妃為了照顧眾人口感,特命人製了些由各種草藥與素食所成的齋食,其形狀與肉品的口感相似,但實則是保健養生之食,又因口感清純特殊而受到當時皇室喜愛,妾身得此靈感,如此效仿,所為的隻是想讓眾位體驗到一場不同的皇家祭祀而已,而妾身因略懂岐黃之術,又在其中添加了幾味不同尋常的藥材適中,讓口感更加純粹,皇上若是不信,可嚐一二,便知那到底是肉,還是素食。”
語畢,再無聲音。
坐在旁的靳眠影一聽覺得新奇,率先嚐了口,而那口味也讓他回味,不禁讚出聲來:“父皇母後,此物當真是特別,兒臣還從未嚐過如此素食,好吃!”
靳眠影在給她台階下,明顯在幫她。
相思依舊將頭扣的低,靳風汐氣悶,大呼一聲怎麽可能,這明明就是肉。
然而她嚐了後,也不說話了。
臉色漲的緋紅,“父皇,她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投機取巧。”
皇帝與太後相視一看,都不約而同拿了筷子。
太後很滿意,看相思的眼溫和了點,“起來吧,你是有心了。”
相思這才謝恩。
皇帝臉色也好轉不少,詢問了下她到底這其中加了什麽,相思就將她所有的方子全部說出,不敢欺瞞。
麵對她的化險為夷,靳容修表麵沒有什麽,然而相思退回來時,他的手指無意間拂到她的指尖。
輕輕一捏。
相思臉色一紅,站在他身後,腦中卻在想著,剛才她說話後明顯能看到兩道目光直射她而來,一道是司詢月的,而另一道,竟然來自太子妃?
那個溫婉的女子,從來了後便沒說過一句話,卻在剛剛多看了她兩眼。
這是為什麽。
相思抬眸,將目光投過去,夏初裳收斂眸光,與太子側耳交談。
太子意味深長看她一眼。
一場膳畢,幾乎要了相思半條命,要知道她站的腰都疼,更別說古人動不動就跪。
不過總算結束了。
相思想著終於可以喘會氣,這皇帝剛來,還不用進行過多活動,而隨著他們來的時間長,一係列的活動也將展開。
歎口氣,真要命,怎麽比她在醫院工作還累。
此時整個殿內剩下的都是些奴仆在收拾殘局,相思靠坐在一邊凳上,讓自己放空幾分鍾。
青兒走過來,“娘娘,你剛剛好帥啊。”小丫頭笑臉融融,一臉崇拜,相思肩上酸痛,指著一處說:“你給我揉揉,累死我了。”
“哦。”
小丫頭聽話,在她肩上捶了捶,聽相思在那裏喃喃自語,一時問:“娘娘你在絮叨什麽。”
“想人。”相思隨口,將目光投向某處,“我在想,靳容修這個死男人背著我招了多少桃花。”
“嗯?”青兒聽不懂,正想發問,便被身後某人拍了肩,青兒見到來人,頓時嚇到想要喊。
來人將手指放在唇上,做出一個噤聲,他特意將手放在相思肩上,學著青兒手法,在給她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