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牲口一樣的高進
到達營地的時候天還沒黑,趕著有亮光所有人都在抓緊時間紮營,木帥的軍令,除非有特殊命令,否則紮營拔營時都要一起動手。
西路軍經過幾次重組已經跟最開始時完全不同了,最開始是各自跟老鄉一起,張大帥的放養式散養,到了現在已經跟地域沒關係了,幾次大戰,幾次重新分組,河北的跟川娃子一起稱兄道弟,山東漢子跟江南人形影不離,經曆生死讓人快速成熟,性子變得豁達寬容,很多之前不能容忍的事現在都付諸一笑了。經曆過差點被一刀砍死,若有人無心罵了自己一句,算得了什麽?
紮營速度很快,縱橫成列,戰兵帳篷占據要地外圍,五個帳篷中間留一小塊空地,如果有緊急情況這裏就是集合地點。
一部分輔兵在挖壕溝,隻一會汗水就濕透了衣服,但沒人偷懶,沒人願意被淘汰到雜役營,雜役被人看不起,其實活也不少幹,餉銀卻隻有一半,那還是木帥大發慈悲施舍他們的。
那幫渣渣都在一個個拚命表現,都想著進輔兵營,可王指揮使說了,輔兵營暫時不會再添人了,有雜役被提進輔兵營,就要有輔兵被踢去雜役營,老子還想著進戰兵營呢,那才是爺們兒待的地方。
活幹完了回到營裏,雜役們準備好了清水,脫光光的大半桶水從頭倒下去,就是一個字,爽!
以前從沒這麽勤洗過澡,現在一天不衝一把,渾身黏糊糊的難受,木帥下令的時候一個個哀嚎嫌麻煩,現在誰不洗澡進帳篷就被一腳踢出去了,滾出去!一身的臭味。
洗完了,火頭軍的飯也做好了,拿木碗領了飯來吃,裏麵竟然還有一塊肉,肉啊,以前過年的時候都未必能吃到一口,現在隔三差五的就吃一塊,木帥總是隔幾天溜達一圈,從不板著臉,從不打人罵人,隻是笑嗬嗬的,然後碗裏就隔三差五的有塊肉。
吃飽了找個地方一躺,跟弟兄們吹牛聊天,說誰誰被戰兵營踢出來了,哪個雜役馬騎得好被直接提進了戰兵。
木子溜達過來,踢了一個躺在石頭上的貨一腳,那貨腆著臉笑著給木子騰了地方,木子坐下跟他們聊天,跟他們說耍錢可以,然後又加了一句,輸贏不許超過五文。一幫漢子大笑。
木子道:“懷裏有了點錢,別忘了家裏的父母婆娘孩子,沒有家人的更要攢著,攢的多了回去討個婆娘,等生了娃娃就算是開枝散葉了,回家有人做飯,睡覺有人暖被窩,老了有人養,死了有人燒香磕頭”。
眾人都點頭稱是,摸著懷裏的銅錢覺得很踏實。有配軍小聲問,以前說的配軍放良還算不算。木子雖然把所有人打散了,但他們都清楚,回去了該是什麽還是什麽。
木子道:“算!配軍回去後全部放良”。張大帥雖然跑了,但事並沒做絕,配軍本來就不多,經過幾場大戰剩下的更少了,張大帥不可能因為這點小事打自己嘴巴子。
雜役營本來有二百多人,後來被周八斤挑走了幾個,又被王二挑走一些現在還剩一百多,這些人是整個西路軍的渣渣。
這些人之所以在雜役營,大半是因為平時偷奸耍滑,真正體弱的反而不多,挑人的時候隻要平時老實的都被挑走了,軍中兄弟幫著一說話,王二也就收了,在一起這麽多天了,誰是什麽脾氣秉性也摸差不多了,周八斤和王二挑人,挑來挑去就剩下了他們。
雜役營的活不重也不多,但是既瑣碎又髒,最大的問題來自於別人的眼光,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階層,強壯聽話的進了戰兵營,拿著最多的軍餉,忠厚老實的進了輔兵營,拿著第二多的錢,剩下的雜役們靠著木帥施舍拿了輔兵一半的錢,別的營看他們的眼光就像看一群要飯的。
本來大家都是一樣的,現在別人卻在俯視自己,自己住在低窪偏僻的地方,要挖茅廁清理茅廁,要給他們打水洗澡,他們吃完飯才輪到自己。特別是老子以前是廂軍,現在卻要伺候配軍。
軍營裏不跟你講究這個,不聽軍令隨時砍了你,你都沒地方喊冤,你不會以為木帥不敢殺人吧?想想火樹怎麽死的?
木帥來了,告訴他們,過些天還要挑一次人,這次再挑完就不會再有變動了,直至回到東京汴梁。
雜役們一陣低呼,還有機會!
木子來這裏主要不是看他們,是為了找高進,高進身體強健,受了傷到現在即使沒完全恢複也差不多了,按理該回去了,卻一直沒見人,後來讓顧良偷偷打聽才知道怎麽回事。
高進身體早就沒什麽問題了,卻一直留在了雜役營裏,周八斤和王二挑人的時候他躲起來了。
說起來好笑,他沒回去找木子的原因是因為醜。高進長得本來就不招人喜歡,加上麵皮黝黑神色陰沉就更不怎麽樣了,這次臉上被劃開一刀後就更沒法看了。
拆了包紮,老許說傷差不多了,他高興的要回去,旁邊的兄弟看著他臉告訴他還是別去了,不然木帥會為難,他問為什麽,旁邊的兄弟說你瘸著一條腿,臉上這樣,回去能幹嘛?木帥看到你這臉怕是都吃不下飯,高進找了盆清水看了半天,最後決定留在雜役營。
木子走進帳篷,高進坐在自己的鋪上低著頭沒發覺,走過去抓住麵巾一把扯了下來,高進猛抬頭看著木子發愣。
一條刀疤從眼睛下麵一直到耳朵前麵,橫著切了半張臉,老許縫的不太細致,想想也能理解,當時他忙得很,這種小傷口沒時間太用心。
木子笑了笑道:“我看著還行,你個大老爺們還怕見人?”
高進雙目含淚看著木子,嘴唇哆嗦著不說話。
木子又道:“越發沒規矩了,以前見了我都還見禮的”。
高進忙爬起來給木子磕頭,嘴裏叫了一聲“哥哥”。
木子看著他磕完,做到他鋪上說道:“走兩步我看看”。
高進聽話的在帳篷裏走了一圈,還行,介於嚴重和不嚴重之間,看樣子腿有點使不上力氣,但也不是太嚴重。
起來道:“行了,走吧,營裏要吹熄燈哨了”,說完當先往回走了,高進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麵。
木子必須要來,高進為了保護清清和三娘臉被劃開,又瘸了一條腿,給他的銀子包的好好的丟在馬車上,包括最開始給他的那一錠。
所以木子來了,仔細看了他的臉,又讓他走了一圈看了腿,挑牲口一樣仔細看了,高進就像牲口一樣跟著回來了。
看到木子進來,清清和三娘同時一激靈,伺候他躺下,清清和三娘就一邊一個睡在兩邊,床夠大,三個人中間都留著一個巴掌的距離。
木子尷尬了,清清看來今晚不打算給奸夫**機會了,昨夜的癲狂讓人懷念,食髓知味的木子心裏貓撓一樣。
為了顯示公正,木帥是平躺著的,畢竟你麵向誰都不太合適,但一隻魔爪卻偷偷摸向三娘,我去,薄被之下竟然是光著的,魔爪努力探索,三娘貓兒叫春一樣的“嗯”了一聲,木子嚇了一跳,這個騷狐狸是故意的。
三娘叫第二聲的時候清清忍不了了,重重咳嗽一聲以示警告,還拿不拿老娘這個大婦當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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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帥在忍受人性的煎熬的時候,狄青舉著火把在慶州南大營裏轉悠。
兩個親兵跟在後麵很好奇,將軍拜祭完三英墓就趕過來了,看著空蕩蕩的大營發呆,百姓說大軍一早走的,還說大軍如何整齊雄壯,然後將軍就在大營裏開始轉悠。
本來吃過飯都睡下了,沒想到又爬起來舉著火把轉悠了,親兵擔心將軍是不是中了邪了。
狄青累了,連續多日不停的行軍作戰,西夏人一路跑,他帶人一句追,最後終於把西夏人堵住了,其實他們有機會跑掉的,畢竟是精銳騎兵,可他們太貪心了,不舍得丟掉從慶州搶的財貨,等他們想丟掉東西逃命的時候已經晚了。
狄青很早就發覺不對勁了,慶州北邊的堡寨陸續失去了聯係,失去聯係的堡寨逐漸向南,他猜測可能有大股騎兵奔襲而來,目標可能是慶州。
他找到恩相建議立刻組織騎兵趕過去,範仲淹猶豫了,調動大隊騎兵不是小事,大宋騎兵本來就少,少了這一支機動部隊會打亂整個西北的布局,作為主帥,不能僅憑猜測就冒然把唯一的機動部隊調離,畢竟邊關剛傳來西夏大隊人馬調動的消息,萬一是西夏人的詭計,故布疑陣把騎兵調開大舉進犯,那邊關就會很被動。最後的決定是派出更多的探馬去查看,有確切消息再說。
到第三天的時候有死裏逃生的軍士帶來了軍情,有一支至少數千人的騎兵往南去了,南邊值得數千精銳騎兵奔襲的目標隻有慶州,雖然不知道賊人準備用什麽手段騎兵攻城,但必須馬上救援。
狄青馬上下令升焦用為騎兵指揮使,讓他帶一營騎兵馬上出發,他在後麵調集五千騎兵晚一天跟上,這幾乎是大宋在西北所有的騎兵力量了,慶州是西北重鎮,一旦有失必然天下震動。
後麵的事果然向最壞的方向發展,西夏人派出大量騎兵阻截援軍,狄青隻能催促部隊加快速度。
結果在慶州北三十裏焦用遇伏,三百騎兵包括指揮使焦用全營盡沒,無一生還。
狄青紅了眼,不顧一切的殺了過去,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到達慶州的時候城內的大火還在燒著,找當地百姓問了才知道城西剛發生的血戰,同時也知道了禁軍營全軍覆沒,木都頭陣斬火樹的消息。
知道西夏人往西跑了,狄青率領騎兵一路追擊,敵將狡猾如狐,一路手段頻出,狄青窮追不舍,另派人傳信讓前麵步卒堵截,最後舍命不舍財的西夏人為貪婪付出了代價,狄青親自帶兵衝殺,盡殺賊人。
是役,狄青斬首二十五級,並刺敵將野利火鷹於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