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送人情
大營外麵已經人山人海,木子懷疑大宋百姓都有隱身術,平時幾乎看不到什麽人,忽然一下子冒出來就是人山人海。
木子忘了,這個時代的百姓對軍隊充滿了厭惡和恐懼,看到軍隊來了躲還躲不及呢,誰會湊上來?
今天不一樣,因為大營門口樹上幫著劉麻子和他的手下。
劉麻子其實也是本地人,從小沒了爹跟他娘過日子,也是個苦命人,後來老娘沒了就漸漸沒了約束。終於有一回去人家裏偷東西被抓了個正著打了個半死。這廝發了性子,晚上摸進去殺了這家人老少七口。
後來就跟幾個地痞住到了山上專門劫道,再後來人越聚越多,膽子也越來越大,最終為禍一方,在方圓百裏成為能止小兒夜啼的禍害。
今天還沒到中午,領路的向導回去了,大肆吹噓大帥人馬如何神勇,把賊人都捉回來了,其實兩個向導因為害怕都離得老遠。
有員外不相信,打發人來看情況,一看不打緊,大營門口綁著一溜人,仔細一看正是劉麻子一夥兒,下人趕緊回去報信,等員外們跟縣太爺帶著人和東西趕過來,這裏已經是人山人海了。
有個財主向縣太爺匯報道:“老父母,小的數過了,一個不少,全數都在”。
眾人一聽,好嘛,大帥真實在,昨天說過了中午來聽信兒,這過了中午都綁這了,全部生擒活拿,一個不漏。
知縣不吱聲,隻是摸著胡子眯著眼看著想事兒,有人湊過來道:“老父母,劉麻子這一害算是除了,剩下的就是怎麽伺候這位大帥了,您看……咱們這能行嗎?”
昨晚上大夥兒跟縣太爺商量了半宿,最終決定做兩手準備,如果事沒辦成,大夥兒就再湊一些東西送來,另外再湊一千兩銀子給大帥,應該能應付過去了。
如果事辦成了,東西當然要加倍送,銀子一千兩是肯定不行了,至少要準備兩三千兩。
沒想到事不但辦成了,還辦的你半點都挑不出毛病,五十三個賊人一個不缺,還都是活的,讓你講價錢都找不到借口。
知縣開口問道:“你們可知這大帥姓什麽叫什麽?”眾員外都搖頭,還真不知道,咱也沒敢問啊。
按理是要有旗子的,上麵有官職和主帥的姓,問題是木子這個副帥是臨時撿的,沒有旗子,所以西路軍行軍的時候,旁人根本不知道這是哪路兵馬。
知縣道:“縣裏和州裏的賞格都帶來了,本縣又額外出了五百兩紋銀犒賞士卒,加上你們的應該夠了,這武夫若是要的少就在給他些,若是貪心不足,本官就與他理論一番”。大宋文臣對武將天生鄙視,武將不貪財就不是武將了。
木子走出來的時候,知縣就瞪起了眼睛,到了近前,自然有人介紹雙方身份,木子的身份就是大帥,畢竟他們也不敢問問你姓什麽。
知縣姓周,留著長須,看上去挺白淨,三四十歲的樣子,木子也不敢確認,畢竟因為猜歲數被打過臉,反正都是醬油,無所謂了。
木子抬手道:“周大人有禮,本帥身體殘缺,不便行禮,莫怪”。太祖爺的規矩,平級文武見麵了,武將要先向文臣行禮,當然了,木子根本就沒個品階,也幸虧少了條胳膊,不然按現在的品階,木子得跪下磕頭。
客氣了幾句,木子有點不耐煩了,大熱天的誰稀罕在這陪你個龍套墨跡。直接說道:“人都在這裏了,周大人看看若是沒錯,就把犯人都帶回去吧,大營門口屬實不方便”。
五十多個土匪已經在這曬了一天了,又渴又餓,當然也不會有人給他們解開讓他們方便一下,結果你自己想吧。
周知縣早有準備,二話不說,讓衙役們把人一個個綁到車上拉回縣裏大牢,百姓們一路跟著走了,看熱鬧的有,咒罵的有,一個勁往上衝要咬人的也有……
百姓們跟著押犯人的車走了,場麵清淨下來,員外們也做好了被宰的準備,不管怎麽說,劉麻子除掉了,除的幹幹淨淨,再出些銀錢也沒什麽。
這時候當然不能知縣大人打頭陣,要員外們先拿出誠意,再聽聽大帥的意思,最後才是知縣大人一錘定音,有員外上前剛要開口,知縣大人卻先說話了。
“敢問可是木大帥當麵?”周知縣小心問道。
木子點頭道:“確是木某”。周知縣心道,這就對了。木子一條胳膊的特征太明顯了,朝廷大力宣傳慶州之戰,周知縣當然熟悉最近的這位風雲人物的特征,剛才木子出來他就懷疑,現在確認了。
周知縣剛要鄭重見禮,這可是大功臣啊,必須鄭重。
旁邊卻有幾個員外摔到地上,娘咧!一個個跪到地上道:“原來是木爺爺”。
木子一陣頭疼,這都是什麽毛病?慶州那邊的風傳到這邊來了,都喊自己爺爺。
實在不想再跟他們磨下去了,木子主動指著後麵大車問道“這些是……”
周知縣道:“木帥,劉麻子一眾賊人州縣都開出了賞格,州裏一千兩,縣裏五百兩,木帥為本縣除此大害,本縣再添五百兩給木帥犒賞士卒,至於那些都是本地鄉紳為木帥準備的勞軍之物”。
木子點頭道:“多謝周大人和諸位的盛情了,周大人行文的時候就莫牽扯本帥了,軍中尚有軍務,本帥不能久留,就此別過吧”。說完也不跟他們客氣,扭頭回營了,有士卒過來搬運東西,沒多大功夫都走的幹幹淨淨。留下大營門口的周知縣和一眾員外在那出神。
周知縣一直在琢磨要請木子去赴宴的,慶州大勝要辦個慶功宴吧,大帥遠來要辦個接風宴吧,這次抓了劉麻子更要辦一場吧,走的時候肯定還要有送行宴吧,這是公的,還有私的呢,雖然文武殊途,但觀木帥人才儒雅,不像是粗人,應該是能一起聊聊詩詞風月的,同年書信裏說那兩句詩很可能就是木帥所作,還想探探口風的,這……
眾員外都在一起感歎,原來是木爺爺,怪不得談笑間就把劉麻子全生擒活捉了,西夏名將火樹都被陣斬了,劉麻子算什麽東西?
有員外道:“早知道是木爺爺,我等這勞軍之物……”
有人接話道:“是有些多了,我看木爺爺也不在意這些,料想少一些也無妨”。
一圈人齊齊離他遠了兩步,“呸!舍命不舍財的東西,木爺爺不計較這些,若是計較,闔縣百姓加一起都不夠他老人家一頓飯的功夫,慶州西邊西夏賊人的屍體把山穀都填平了,他不計較,我等能不計較嗎?莫說木爺爺抬抬手幫咱們除了大害,便是不出手,我等能不竭力勞軍嗎?”
準備了東西和銀子,那是為普通軍將準備的,木帥是普通軍將嗎?這事辦的漂亮了夠吹一輩子的,將來見了人說一句,那年木帥帶兵從我們這過,曾與木帥有過數麵之緣,我等還給木帥準備了什麽什麽勞軍,是不是有麵子?
眾員外急匆匆回去準備東西了,周知縣也上車回到了縣衙,這麽多犯人押在牢裏要處理很多事。
比如要向州裏行文匯報,劉麻子是要犯,行文要謹慎,木帥說不要牽扯他好理解,過路的大軍幹涉地方事務是犯忌諱的,你個帶兵的將軍幫地方上剿匪是幾個意思?帶兵的就是帶兵的,跟地方上親密是大忌。周知縣必須把木子摘出來。
一篇行文一氣嗬成,地方鄉紳某某組織鄉勇若幹,趁夜捉拿,完事。
周知縣心裏一動,開始寫信,這是個機會啊,什麽機會?結交人脈的機會,契機就是木帥。
出於眾所周知的原因,木帥這支軍隊沒有旗號,也沒有上級行文,很多人甚至不知道有這支軍隊過境。然後有人給你寫信來了,告訴你最近的風雲人物木帥帶兵要從你那過,大概什麽時候,你若有心結交可要留意了,另外若是境內有什麽難辦的山賊悍匪可以讓木帥順手幫你除掉,隻需耗費一些勞軍之物罷了。
這就相當於你是某地官員,有人跟你說有個大人物微服私訪到你那了。你會不會覺得告訴你的人夠意思?有機會你會不會順手幫他一把?這一來二去的大家就是好兄弟了,這就是人脈。
周知縣連續寫了四五封書信,靠在椅子上對自己的急智暗暗得意,這可是大人情啊,他送出的可不止是書信,送出的還有政績和銀子啊。
比如某地知縣接到周知縣的信,心領神會,接到木帥,首先你就在本地混到了好名聲,畢竟現在木子在民間名聲很是響亮。然後如果本地有什麽土匪凶人就可以求木帥出手幫忙了,除了害是不是有了政績?
這事妙就妙在還有文章可做,比如你讓木帥為本地除了害,本地鄉紳是不是要表示一下?表示多少合適?本官是不是要代為轉交?明白了嗎?
什麽?本地沒有土匪?笨!沒有土匪,木帥過境你就打算裝不知道?當然要代表本縣父老表示一下心意了,那麽表示多少?當然是你說多少是多少,你上報多少是多少啊,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