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黑天鵝部落
木子必須要走了,耶律洪基處理完重元父子的事之後就會給他正式的官職,然後他就要伴駕夏捺缽。
在遼國待的時間越久,變數就越多,當整個大宋都在傳揚木都頭做了遼國的高官,大宋朝廷就必然要做出反應,那時他想回怕是都回不去了。
近段時間對耶律洪基的了解,讓他做了這個冒險的決定,結果來看他賭對了。
耶律洪基派蕭卓和蕭烈送他出城,並給了他一天時間跑路,也給他們的友誼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跑路是個專業性很強的事,首先你要根據環境和局勢規劃路線,比如木都頭如果一路向南跑,那他的下場就是被一箭射死或者被人綁起來送回上京。
別說單人獨騎,即使整個西路軍的兄弟都在,他也闖不過幽雲十六州,想混過去更不可能,一條胳膊的殘廢總是很容易引人注意的,木都頭沒有公文令牌,也沒辦法給自己變出胳膊。
既然闖不過去,也混不過去,那就隻能選擇繞過去了,木子有兩個選擇,向西或者向東,都能繞過幽雲十六州,隻是有一個小問題,繞的有點大,粗略估計要多走個四五千裏……
向西要經過遼國西南軍司,從大宋的陝西路入境,不算沿路的風險,在三國交界的地方有西夏人,遼國人,大宋軍隊,還有數不清的馬匪,如果西夏人知道木都頭單人匹馬到了他們眼皮底下,估計他們會很願意跟他聊聊人生。
現在就剩下唯一的選擇了,那就是向東南方向繞,是大遼東南軍司的地盤,那裏有奚族和女真人,如果一直走或許還有高麗人,雖然同樣危險重重,但相對於西北要平靜一點。
今天晚上上京注定不會平靜,喪家之犬一樣的木子必須要盡快遠離這裏,果然,遼闊的草原才是最適合戰馬飛馳的地方,沿著那條時隱時現的小路,木子鬆開韁繩讓巴哥全力奔馳,巴哥終於能盡情奔跑了。
一片茫茫的綠色,吸一口氣,肚子裏滿滿的青草香,太陽光照在巴哥脖子上,反射出油膩的光澤。
每當巴哥喘氣越來越粗的時候,木子就讓它減慢一點速度,正前方有個山頭,兩旁的草地飛速略過,山坡卻還是那麽遠。
木子發現他犯了一個錯誤,他對遼國和草原太陌生了,在這裏趕路和大宋境內趕路根本不是一回事兒。
比如大宋境內有上億人口,遼國隻有幾百萬,而遼國的疆域數倍於大宋,嚴重的地廣人稀,在大宋你帶點金銀銅錢能隨便走,在草原上你要做得首先是能找到人,金銀也不如帶兩個鐵鍋吃得開。
木子離開大路不遠的時候看見一個小部落,天色太早又離上京太近,當然不能去,然後他直到過午再沒見到羊群和帳篷。
麻煩了,木子有點想罵娘,沒想到出師不利,第一天跑路就出了狀況。
草原上單身過夜行不行?行!前提是你要有足夠好的運氣,祈禱別有狼群盯上你,祈禱能找到水源。
草原上散布著大大小小的溪流和湖泊,但隻有有經驗的老牧人才能找到,而且不是每個水源都能飲用,至少木子這個草原上的雛子找不到也分辨不出來,通常有部落的地方都會有水源,所以他的目標就是那些四處放牧的部落。
遠處的山頭還是那般大小,果然望山跑死馬,這架勢明天也到不了。
時快時慢的跑了一天,巴哥的狀態雖然還不錯,木子不敢再催它跑了,拿出水壺喝了兩口,把剩下的都送到了它嘴裏。
吃的倒是不缺,水卻一滴都沒有了,不是木子沒規劃,問題是自己不喝水能頂住,盛夏的天氣裏跑了一天,巴哥頂不住,一旦離開巴哥,木都頭在草原上的生命力還不如一隻兔子。
北邊不遠有個小土坡,登到最高點站起身子四處眺望,必須要在天黑前找到過夜的地方,否則這個夜晚不會太好過。
趁著落日的餘暉,搖搖晃晃的在馬上站了起來,極力張望著,東北方向有幾個白點閃了一下,木子馬上跳下馬向那邊走去。
運氣不錯,東北方向有羊群,有羊群意味著有牧民,當然也就意味著有部落。
木子不知道他今天跑出了多遠,無邊的草原上連個參照物都沒有,跑了半天看到的東西好像絲毫沒變,很容易讓人覺得一直在原地踏步。
盡量快的向東北方向走,巴哥跟在後麵不時啃一口青草,又不時湊到他身後用大腦袋頂他。
木子邊走邊氣喘籲籲的道:“我是讓你歇一歇,別搗亂”,巴哥打個響鼻,晃蕩著大腦袋表達著對他腳力的鄙視。
天色漸漸黑了,廣闊的天地間隻剩下一人一馬,木子一整天沒怎麽說話,有點憋得慌,現在有了聽眾,喘著粗氣跟巴哥磨嘴皮子。
“你說現在跑來一群狼咋辦?你能不能帶我逃命?”。
巴哥吃的嘴角都是汁水,沒搭理他。
木子繼續道:“現在想想其實待在遼國也挺好的,你說咱幹嘛非要跑?若是死在草原上,是不是虧大了?”。
如果無聲無息死在這裏,那玩笑可就開大了,堪稱穿越者之恥。
“呼……走不動了,你來吧”,上了馬向著遠處的紅點走了過去,那是牧人燃起的火堆。
草原的夜晚不適合策馬奔馳,因為看似平坦的草地上布滿了老鼠兔子等小動物挖的洞,馬蹄子踩進去折斷馬腿是最輕的,等木子走到近前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十幾個帳篷散落在草地上,有幾十個火堆還沒完全熄滅,燒的是幹牛糞。
其實完全吃草的幹牛糞並不臭,燒起來的味道也不難聞,火堆的用處是驅趕蚊蟲和野獸,這對牧民來說很重要。
中間一個略大點的帳篷前麵豎著一根木杆,挑著什麽東西正在隨風飄蕩,因為天黑看不清楚,木子知道那裏通常掛著一麵旗子,會畫著這個部落的圖騰,比如某種野獸,某種鳥,或者牲畜等等。
木子下了馬,邊走邊喊道:“主人在不在,過路的人來討一碗水喝,身上沒有弓箭”。
黑影裏一陣響動,走出四五十個人來,八九個漢子在站前麵,女人孩子都畏縮在他們身後,手裏拿著木叉棍棒,背上背著簡陋的木弓,為首的是個矮壯的四五十歲的漢子。
木子伸出手,手心向上,微笑著看著他,示意自己手裏沒有武器。
那人走過來狐疑的看著木子,在草原上大半夜的竟然有人闖了過來,這事處處都透出詭異。
有個年輕人過來道:“就他一個人”。
那漢子看了看木子空空的袖管,把手裏的木叉放下,回頭讓眾人都放下武器,確實沒弓箭,你特麽有弓箭拿啥拉弓?
小心的問道:“漢人?”。
木子點點頭,微笑著道:“我要去東邊,錯過了水源”。
那老漢笑道:“朋友,來到了黑天鵝部的帳篷,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樣了,我們已經很久沒接待客人了,快請坐下歇一歇”。
草原上的部落對偶遇的行人和客商非常友好,相對閉塞的環境使他們更加渴望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事,貨商則能帶來緊缺的貨物,這種情況甚至一直到上世紀九十年代仍在持續,老師我在內蒙草原待過幾個月。
木子把馬鞍卸下來讓巴哥歇息,還有幾個皮口袋也一起丟在一邊,裏麵有他準備的跑路的東西,還有蕭卓給他準備的東西。
他自己準備的是僅剩的半斤茶葉和一些牛羊肉的肉幹,還有一點使團帶的綢布,蕭卓給他準備的則是肉幹和鹽。
木都頭沒有草原趕路的經驗,蕭卓給他想到了,鹽在草原上是必不可少的,馬走長路需要大量的鹽分。
老漢叫古力鹿,是這個部落的族長,他其實還不到四十歲,草原遊牧生活是嚴酷的,風吹日曬讓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蒼老的多。
篝火放進去幹草和牛糞,重新燃燒起來,當木子把身上唯一的武器解下來丟到馬鞍子旁邊的時候,部落裏所有的人都圍攏過來坐在篝火旁邊。
草原上沒有法律,在這裏殺死一個人是沒有官府和衙役的,這是純粹的弱肉強食的世界,大部落占據更好更大的草場是應該的,大部落吞並小部落也是應該的。
但草原有草原的規矩,如果某部落對外人很不友好,時間久了這個消息就會通過口口相傳,變本加厲的傳遍整個草原,那時所有的部落和客商將不再和他們交易,這個部落的消亡就成為必然。
這也是木子一個人敢隨便闖過來的原因,同學們,這個世界上見財起意殺人的畢竟是極少數,人和人之間還是需要信任的,老師希望同學們盡量不要用最大的惡意揣測別人。
古力鹿道:“遠來的客人從哪個方向來?”。
木子道:“從西邊,如果你們要往西去,我覺得你們應該換個方向”。
這也是草原上不成文的規矩,要互相交換信息。
今晚上京城很可能會發生一場判亂和廝殺,這件事三兩天平息不下去,如果這個小部落一頭撞過去不是好事。
古力鹿皺眉道:“我們確實要往西走的,那邊發生了什麽大事嗎?”。
木子道:“那裏有一場廝殺正在發生,會有幾千人死掉,我離開那裏就是因為怕被傷到”。
古力鹿站起來撫胸行禮道:“神靈保佑,把客人送來了黑天鵝部落,讓我們免去流血的危險”。
在場所有人都站起來向木子行禮,表達對神靈的感激,一個小部落冒然闖進大戰場是非常危險的,幾十個凶悍的騎兵就能殺光部落裏的男人,把女人和孩子變成奴隸帶回去,這個小部落也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