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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師夷長技以製夷

  “報——”


  一名斥候飛奔進郡守府,匯報道:“報告郡守大人,在城外五十裏的荒野處發現有一支突厥騎兵。”


  略顯老態的王仁恭問道:“有多少人?”


  “大概是五百人。”


  “可發現其他突厥騎兵的蹤跡?”


  “山丘綿延,不曾發覺。”


  王仁恭拍了拍扶手椅,道:“這支突厥騎兵一定是來踩點,窺探我軍軍情,又想以人少來引誘我軍出擊,然後對我軍伏擊。傳令下去,堅守馬邑,不可出擊。你等繼續追蹤突厥蹤跡。”


  “是。”斥候躬身後退離去。


  王仁恭環伺左右,叫道:“來人!”


  一個士兵走進大殿,道:“大人有何吩咐?”


  “將剛才斥候發現的敵情告知唐公一聲,讓他們小心為上,不要貿然出擊,上了突厥的當。”王仁恭是一個正直坦蕩的人,不忘知會李淵。


  過了沒多久,李淵來到郡守府,道:“王公,既然發現了敵情,我們不妨上城樓一觀,看看他們玩什麽花樣?”


  “這……”


  有什麽好看的,堅守城池就好了。王仁恭本想拒絕,但是李淵爵位、官職都比他高,還是皇上的表哥,是目前皇上唯一值得依靠的外戚,得罪不得。


  他隻得應承道:“好,我們去城樓。”


  帶上劉武周、李靖,跟隨李淵一起到了馬邑的城樓上。


  晉陽四少早已在那裏,對著城外的塞外指指點點,有一種激揚文字、指點江山的氣勢。


  城外數裏的地方,有數百突厥騎兵來回馳騁,見到飛鳥走獸便射出一箭。他們故作懶散,不少人下了馬,躺在桑乾河邊的河灘上,沐浴著陽光,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完全不把馬邑城內的大隋軍隊放在眼裏。


  王仁恭道:“唐公,你看,這就是突厥騎兵的誘敵之計。我王仁恭守邊境多年,也曾跟隨太尉公征伐突厥,對他們的技倆太熟悉了。我們萬萬不可出擊,他們山後麵肯定埋伏了上萬騎兵,就等我們送上門。”


  李淵點頭道:“王公不愧是知己知彼,一眼就瞧出了突厥這種小技倆。不知王公對付前來劫掠的突厥騎兵有何高見?”


  “很簡單,八個字,‘堅壁清野,嬰城自守’。”王仁恭頗為自得地介紹自己對付突厥的心得。


  “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李淵點頭。


  “這些突厥隻為逐利,隻要堅壁清野,讓他們無利可圖,自然就會退兵。”說起自己的策略,王仁恭是唾沫橫飛,道:“半個月前,我已讓城外的百姓搬著所有糧食全部遷入城中,無糧可搶的突厥騎兵隻能望城興歎。”


  “策略是好策略,但是過於被動。”李淵看著城外態度囂張的突厥騎兵,皺起了眉頭。


  忽然,數裏外的地方起大火了,火焰衝天,在蕭瑟的荒漠中,火光尤為耀眼。


  王仁恭道:“這是突厥搶不到糧食,惱羞成怒,燒了百姓的民居。”突厥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突厥的性格殘暴易怒,如果搶不到糧食過冬,他們必然會圍攻馬邑郡城,然後南下攻雁門,入太原。”李淵擔憂道。


  “沒辦法,我們隻能如此,固守城池。我們兵力太少,遠不及突厥騎兵數量,若是主動出擊,無異於以卵擊石,自取滅亡。”王仁恭雖然也擔心突厥狗急跳牆,但是沒有其他良策。


  “王公,馬邑是突厥進入雁門、太原的必經之路,你認為突厥人會因為你嬰城自守就放棄攻擊?”李淵反問王仁恭。


  是不是年紀越大的人越保守、越怕死?


  馬邑是隋朝北邊要塞和軍事重鎮,往南通過雁門關可以直達太原,往北有臘河口、大同,是塞外漠北通往雁門、太原的必經之路。


  在曆史上,無論是胡人的南侵擄掠,還是漢人王朝的反擊圍剿,都以馬邑作為重要的進攻和防守目標。


  這就是隋煬帝為何讓李淵率太原部隊前往馬邑,和王仁恭一起防備突厥的原因。馬邑守住了,雁門、太原等郡就可高枕無憂。


  李淵扭頭看著一旁的李靖,道:“久聞李將軍熟知兵書,不知可有良策可以對付突厥?”


  “我們如果采取嬰城自守,突厥遲早會采取強攻,一旦讓突厥發現馬邑郡城內隻有五千兵馬,定然會派大軍前來,一舉攻破城池,洗劫全城。所以嬰城自守是下下策。”李靖道。


  李淵拍手道:“李將軍之見與我李淵相同,嬰城自守並不可取。馬邑郡城隻是一座孤城,孤立無援,自守的結果最終是城破人亡,遭殃的是城中所有百姓。”


  “突厥眼中隻有利益,有利可圖便會奮勇向前。若是逐利受阻,則會知難而退。要讓突厥退兵,隻有給與它重創,才能實現。”這是李靖第一次有機會將兵法用於實戰。


  一旁的李世民聽後,來了興趣,他是一個求知欲很強的人,勤學好問,因而問道:“但如何才能給與突厥重創?”


  “這就有些難了。”李靖語氣變得沉重,道:“塞外是突厥的天下,他們的騎兵風馳電掣,來去如風,絕不長久逗留,蹤跡讓人難以捕捉。”


  “出擊塞外就是送死,所以說別無他法,隻能嬰城自守這一下下策。”王仁恭曾與突厥作戰,清楚突厥的作戰能力,沒有兵力上的絕對優勢,很難贏突厥。


  李淵笑道:“你們不過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焉知我們在塞外就贏不了突厥?”


  此人平時偽裝成耽於酒色,沉溺於玩樂,但是在這一刹那,鐵綱靖側頭望去,發現李淵有一股豪放之氣,那是帝王一般的自信。


  “父親大人說得沒錯,孩兒還想跟突厥較量一下騎射,看是誰厲害。”李世民望著城外的突厥騎兵,怒放精光,仿佛將他們當作自己弓箭下的獵物。


  “二郎的豪氣猶如唐公,將門虎子,果然名不虛傳。”王仁恭誇了一番後說道:“隻是出動出擊的話,一則我們兵力太少,二則騎射是突厥騎兵所擅長,兩相對比,我們均處於弱勢……”


  他後麵的話沒說完,言下之意是不如堅守馬邑,何必出城自尋死路。


  李淵道:“騎射是突厥所擅長,也是他們最倚仗的技能。他們以弓矢為爪牙,以甲胄為常服,隊列不成行,紮營沒有固定的地方,完全是逐水草而居,以羊馬作為軍糧。四處劫掠隻為求財求利,即使失敗了也不羞慚,換個地方繼續掠奪,來去如風。正是這樣的行兵習慣,他們夜裏不需時刻警戒,白天不需要巡邏,紮營不需挖壕溝、築軍壘進行防禦,也不需要耗費人力物力從後方運送糧草。而我們漢人行軍打戰,恰恰與突厥完全相反,因而在塞外與突厥決戰,很少有能立功的。”


  李靖道:“唐公說得非常有理。漢人行軍打戰,首先想到的是如何防守,選擇有利地形紮營,掘壕溝、築堡壘,做好防禦,警夜巡晝,輜重又多。若是攻城掠地或許可行,但是在塞外麵對突厥,則顯得太過笨重,缺點被無限放大。”


  “不錯,所以想要在塞外擊敗突厥,就要如他們的騎兵那般,學習他們的優點。當今聖上遠在洛陽,馬邑郡城是孤城,不會有友軍前來援助,雁門、樓煩等郡城也如我們馬邑一般,要防止突厥劫掠。如果我們不與突厥決戰,馬邑郡城勢難保存。”李淵一拳砸在垛口上,眼神非常堅毅。


  鐵綱靖聽到妙處,叫道:“這個道理我懂,就是師夷長技以製夷,以彼之矛攻彼之矛,看誰的矛鋒利。”


  清朝時,魏源提出學習洋人的火槍大炮對付洋人,“師夷長技以製夷”這句話是考試最喜歡考的。


  “總結得很好,正是這個理。”李淵轉頭看了鐵綱靖一眼,道:“二郎,沒想到你身邊還有這樣的人物,不錯,很不錯。”


  李世民趁機誇道:“父親大人,樹義是晉陽令劉大人的二公子,曾師從李將軍學習兵法,他還有一手神箭,與孩兒不想上下。”


  “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當然,也說明李將軍教得好,名師出高徒。”李淵一下把劉樹義和李靖都誇了。


  誇了那麽多,都落在了劉樹義身上,鐵綱靖是強顏歡笑,道:“多謝唐公誇獎,以後還望唐公能多多指點末將。”


  最近沒怎麽讓劉樹義背鍋,倒讓他撈了不少好處,鐵綱靖心理有些不平衡,得找機會整蠱一下劉樹義才行,不能讓他太過得意。


  李淵轉而對王仁恭道:“王公,明日我們在所有軍馬揀選能騎射者二千餘人,隨我出城,追擊突厥。”


  王仁恭大驚,道:“唐公,這太危險了,我們還是另作商量?”


  李淵是當今聖上最倚靠的外戚,若是出了事,他擔當不起啊。


  “王公,要保馬邑,唯有此策略可用。”李淵凝視著王仁恭,道:“你和李將軍帶領其他將士堅守馬邑,劉將軍驍勇善射,與我一起出擊。就這樣定了,一切照我說的去做,出了事我來承擔。”


  鐵綱靖看著,覺得有點意思,這又是一個霸道總裁,將來會成為一個霸道帝王。這一點,李世民和李淵有一點像。


  既然李淵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王仁恭也不敢違逆,畢竟冒著生命危險與突厥血拚的是李淵,而不是他。而且李淵是外戚,官階、爵位都高於他,是真正的指揮官,他不敢再持有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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