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四章 這個局,不好解了
進到赤山寨的北山據點,已經是後半夜。
摘下眼罩,謝廣坤向四下望去。
這個北山的窩點是在一個山坳裏,四周環山,漆黑一片。進山的路,都是崎嶇山路,沒人領著,外人很難找到。
十來間木頭搭的大瓦房,住著差不多有五六十人的樣子。
這個北山窩點,是赤山寨大當家路吉慶給自己留的一條退路。
除了自己的兒子、女兒外,隻帶了自己的心腹在這裏。
王沛林在山寨呆了四五年,即便後來娶了路桂蘭,成為山寨的三當家,也並不知道,赤山寨還有這麽一個地方。
之前,路桂蘭曾考慮過將這個窩點告訴給王沛林,以備不時之需。隻是後來,王沛林行事愈發飛揚跋扈,路桂蘭漸漸對他失望,方才忍住沒提及此處。
沒想到,這一次她做對了。
任憑王沛林帶著二百多名日本憲兵在赤山附近四處搜查,也沒有發現北山這個窩點。加之,很多山寨兄弟已經遣散,可以說,此次行動是一無所獲。
不過,二百多名日本憲兵集體出動,這令謝廣坤也大感意外。
雖然他知道,耿直現在聲望是如日中天,可為了尋找他姐姐,日本人既然派出了兩個小隊,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雖然之前,他也考慮過用耿娟去換吳大虎和王沛林,可他清楚,這就是一廂情願,日本人是絕不會答應的。
現在看來,也不盡然。能讓二百多人集體出動,說明這個籌碼分量十足,看來要好好利用了。
謝廣坤將他的想法跟路桂蘭說了之後,路桂蘭也覺得手中這個耿娟絕非平常之輩,利用好了,不僅能除掉王沛林,還能狠狠敲寶和堂一筆。
主意雖好,不過現在赤山寨周圍已經被日本人控製,進出都要嚴格搜查。如何能與耿家聯絡上,讓他們十分頭疼。
最後,謝廣坤和路桂蘭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個人——張一手,也就是他們眼中的“老鬼”。
……
東記銀號,寧家祠堂。
可能是木炭受潮的原因,祠堂裏的爐火一直不旺,祠堂較以往冷出許多。
寧曉峰拿著爐鉤不停透著站爐爐火,火苗從爐膛落下,屋裏似乎暖和了幾許。可很快,寒氣又湧了上來,寧曉鋒禁不住打起一陣又一陣的哆嗦。
下午,唐小婉來到了寧家。將她見中村櫻子的前前後後,原原本本講給了寧曉鋒聽。
聽完唐小婉得描述,寧曉鋒的心,不由地沉了下去。
直覺告訴他,中村櫻子已經懷疑上了自己。不,是認定自己有問題了。
唐小婉走後,寧曉鋒突然發現,東記銀號的周圍多了不少生麵孔,看來,這一回中村櫻子要對自己動手了。
寧曉鋒心裏清楚,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冷靜,不能再盲目行動了。萬一被中村櫻子找到證據,自己的身份將會徹底暴露。
可是眼前最棘手的事,是如何能與謝廣坤聯係上。
如果不與謝廣坤聯係上,那謝廣坤就不清楚常寧的真實身份。萬一他一怒之下將耿娟撕了票,那樣的話,事情就複雜了。
常寧會不會惱羞成怒,由此反水?這個真的不好說了。
現在隻有想辦法盡快聯係上謝廣坤,一起和他想辦法,才能把這個局破了。
寧曉鋒很清楚,自己、賽小仙和唐小婉三個人,每個人中村櫻子都不會放過,一定會派人跟蹤的。
現在自己行動不便,冒然聯係沈建平、張玉竹和張民三人,有可能連他們也被日本人發現了。現在能指得上的,隻有寧家小院的“金雞”李岩。
李岩畢竟是東記銀行的夥計,進出寧家不會被人懷疑。
今天上午,謝廣坤綁架耿娟的消息,李岩已經向上峰做了匯報。按時間算,上峰的回複今天晚上就能下來。等李岩過來的時候,再給他下命令,讓他與謝廣坤盡快聯係。
……
就在這時,寧家祠堂院門外,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寧曉鋒心中一驚,難道出了什麽事?
想到這裏,寧曉鋒趕忙起身,進到院子,打開院門。隻見管家寧貴一臉喪氣,站在門口。
“寧管家,什麽事,這麽匆匆忙忙的?”寧曉鋒有些不悅道。
“東家,大事不好了。天剛上黑,小地主帶了十多個人來咱們東記。搬來一筐凍梨,一定要賣給咱們。”
“我以為多大的事,把你急成這樣。快到春節了,小地主估計想來打打秋風,一筐凍梨能有幾個錢,買了便是。”寧曉鋒說道。
“可是,可是,小地主要五百銀元!”
“什麽?五百銀元!五百銀元一座梨山都能買了,還買他一筐凍梨,還不如明搶。他小地主就是日本人的一條狗,算個什麽東西,敢來咱們寧家搗亂。你沒跟小地主提,咱們寧家跟伊藤大使的關係嗎?”
“提了,可他根本沒當回事,一定要五百銀元。”
“混賬,我過去看看。”說著,寧曉鋒關好祠堂院門,走向前廳。
到了前廳,隻見小地主翹著二郎腿坐在八仙桌前,後跟著十來個夥計,腰裏都別著各式各樣的家夥。
今天中午,平川上尉派人,給小地主捎了話。告訴小地主,快過年了,讓他到四大商行打打秋風,搞來的錢外勤組可以留一半。
正為過個好年發愁的小地主,聽到這個消息,簡直是喜出望外。雖然平時他沒少出去打秋風,可都是小門小戶,擠不出幾個錢來。
大戶人家,跟日本人和警署都有這樣那樣的關係,他也不敢碰。這回是日本人發了話,不僅讓他幹,還讓他挑營川四大商行幹,這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小地主能不動心嗎?
可真要去動手,小地主卻泛起難來。
四大商行中,徐家和耿家自己根本不敢碰。要是動了這兩家,耿直能把自己廢了,日本人管都不會管。
雖然出了王雨亭的案子,不過,李家在營川城的地位卻沒有降低多少。李成玉是八麵玲瓏的人,很短時間內,便與警署、海軍、關東軍達成默契,關係愈來愈緊密。自己要動李家,也是自尋死路。
現在看來,隻有寧家可以研究研究。
寧老板過世之後,寧曉鋒接手東記銀號。雖然寧家家大業大,但畢竟是明日黃花,輝煌不再了。最主要的是,他沒有軍方為他撐腰,動他也不會怎樣。雖然,借著唐家巴結上了伊藤明道大使,不過,縣官不如現管,這點小事,他還找不到伊藤大使。
小地主心道“平川的好意,十有是中村櫻子想搞寧家了。隻是現在搞什麽滿洲共榮,日本人不方便出手,就轉著彎的,讓自己衝前麵了。”
至於寧曉鋒究竟得罪了中村櫻子,小地主也不想知道,反正這種好事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有日本人撐腰,沒什麽可怕的。
見寧曉鋒從內堂走了出來,小地主支著一口黃牙,說道“寧老板,你總算露麵了。快過年了,我辛辛苦苦凍的一筐梨,給你東記送上門了,你們都不願意買,是不是太不講究了?”
“小地主,我念你也是營川本鄉本土的份上,不願意和你多做計較。這樣,這筐梨在大市場賣,頂多值兩個銀元,我給你二十銀元,多出來的錢,就當過年給你送彩頭了。”寧曉鋒坐到小地主的對麵,說道。
“二十銀元?寧老板,你這是打發要飯花子呢?”小地主嘴一撇說道。
“別不識好歹,寧家也不是你隨意勒索的。”寧曉鋒怒道。
“成,二十銀元就是二十銀元。不過,那得要你媳婦賽小仙陪我睡一宿,你看成吧。”
聽到小地主提起賽小仙,強壓在寧曉鋒心中的怒火再也壓不住了,高喊道“寧貴,關門打狗,出事了,寧家來頂!”
“好,老板!”說著,寧貴一個眼神,門裏門外進來幾十個夥計將小地主幾人圍到正中。
“怎麽?你們要造反嗎?”小地主未料到寧曉鋒如此強硬,連忙說道。
“告訴你小地主,就算有日本人給你撐腰,寧家也不是好惹的,夥計們抄家夥!”寧曉鋒也是絲毫未讓,說道。
“我說寧老板,何必傷了和氣呢。這麽樣吧,不用五百銀元那麽多。不過你那二十銀元也確實太少,咱們各退一步,二百銀元,你看怎樣?”小地主覺得有些不妙,連忙說道。
寧曉鋒拳頭握得緊緊,真想上去將小地主痛打一番。可理智告訴他,這個時候一定要冷靜,沒必要與這類宵小計較。小地主十有還是中村櫻子派來探路的,自己一定不能露出什麽破綻來。
想到這裏,寧曉鋒說道“小地主,二百銀元我也不會給,這樣,這筐凍梨寧家五十銀元買了,行就拿錢走。要是不行的話,我把話撂在這,你們這幾個人,一共隻有三把槍,加在一起頂多十幾發子彈。東記這大院裏,有一百多個夥計,真動起手來,不一定誰死誰活呢,你也想想後果。”寧曉鋒一字一句說道。
小地主懂得什麽是適可而止,見寧曉鋒真的動怒了,知道該見好就收了。
便開口說道“好,既然寧老板如此爽快,我也不是個通情達理的人。這筐凍梨就賣五十銀元了。小棉褲,還等著什麽?去收錢啊。”
“好嘞。”站在小地主身後的小棉褲,說道。
“寧貴,付錢。”寧曉鋒冷冰冰說道。
小地主見小棉褲跟著寧貴去取錢,便對寧曉鋒說道“寧老板,年前呢,我那有不少東西要處理,時不時地就要叨擾一下,寧老板也不差這三瓜兩棗的,就到幫幫兄弟了。”
“小地主,你給我好好聽著,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你要是再敢來東記搗亂,別怪我不客氣。”
寧曉鋒的臉愈發陰沉起來,看得小地主也感到陣陣寒意。
說道“寧老板,我要是一個人一張嘴,就不上你這要吃的了。我下麵有這麽多兄弟,上麵還有日本人要伺候,難啊。”
“難不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寧曉鋒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不知為什麽,從寧曉鋒的眼神中,小地主莫名感受到了殺氣,這種殺氣看不見摸不到,卻能清晰感覺的到。
“看來,這個寧曉鋒也不是什麽善茬,自己真還不能太過分了。”小地主心中默念道。
……
賽小仙剛剛念完佛經,回到祠堂。見寧曉鋒在屋中悶悶不樂,柔聲問道“鋒哥,出事了?”
“是啊,這個唐小婉,簡直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寧曉鋒埋怨道。
“哦?下午唐小婉過來的時候,我在念佛經,就沒打攪你們,她怎麽了,哪裏給你惹麻煩了?”
“那中村櫻子是什麽人,我都躲著走,可唐小婉不知死活,總想往她身邊湊,不是找病嗎?”
“昨晚的事,唐小婉透露給中村櫻子了?”賽小仙心頭一顫,說道。
“那倒沒有,不過中村櫻子一定是聽出了什麽。我發現,東記銀行已經被監視起來了。”
“鋒哥,你也不用太擔心。中村櫻子頂多是懷疑,沒有什麽真憑實據的。”賽小仙安慰道。
“我也知道,要是有真憑實據,我們就不是在這說話,早就被抓進大牢了。不過,現在最棘手就是如何與謝廣坤他們取得聯絡。現在東記銀行被日本人監視,我們不方便與謝廣坤聯絡了。可謝廣坤他們並不清楚常寧的真實身份,真要是把耿娟撕票了,那常寧會不會反水,就不好說了。”寧曉鋒歎氣道。
“鋒哥,你不方便,由我來出麵,不就完了?”
“糊塗,別說是你,估計唐小婉現在也被監視了。這個時候,中村櫻子就等著咱們行動呢,咱們一定不能輕舉妄動。”寧曉鋒道。
“鋒哥,這不行那不行的,難道我們就坐以待斃?”
“坐以待斃就是死路一條,我想,讓金雞去聯係謝廣坤。”
“鋒哥,我覺得不妥。”賽小仙想了想說道。
“哦?小仙,怎麽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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