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纏繞
可是偏偏主人公卻絲毫不覺,竟然還覺得禾匡顏的話十分有道理的感覺。
能被人這樣哄著,蘇夏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開始她隻覺得心裏酸酸澀澀的。後來被禾匡顏這麽一說,她就再也憋不住的想發泄的哭出來,直到剛才禾匡顏先低頭,蘇夏才覺得自己……好像是有些沒理。什麽都是自己做的,現在卻要讓他先妥協。
自己這是怎麽了……
她的哭泣聲隱隱又小了一些,卻還是因為剛才的大哭抑製不住情緒,眼角還不停溢出細小的淚花,不過情緒已經漸漸穩定了下來。
“對,對不起……我知道今天是我,我不對。我不該自顧自的跑過來給你添麻煩,隻是,當時情況太危急了,我沒考慮那麽多。對,對不起……”
“知道錯了,下回就別再這麽跑過來了。”禾匡顏的怒氣已經漸漸平息了下來,聽見蘇夏這麽說也隻是這樣再次警告了她一番,明顯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氣勢。
“……”
“嗯?知道了嗎?那些人都不是你可以對付的。”因為知道這一招對小姑娘有用,禾匡顏也就順勢低語道。
“……”
蘇夏低頭,不自覺的玩弄著自己的手指,還是沒有回話。
“你來了,也無濟於事。所以乖乖的,不要做那些危險的事。”見蘇夏隻是低著頭不回話,也不點頭,禾匡顏又再次說道。顧忌著蘇夏的情緒,卻又想讓蘇夏清楚的明白此事的厲害關係。
她永遠也不會知道,今天她這麽匆匆跑過來受製於人之時,自己要用多大的力氣才能忍住不把他們撕成碎片。那些他埋在記憶最深處的回憶,在今夜全部複蘇。那樣埋藏的記憶,在那頭黑狼在蘇夏的脖子上弄出那麽猙獰可怕的傷疤時,全然蘇醒。
蘇醒流血的淚眼,渾身的傷疤那血洗的大殿,無數為他而死的族人。
他隻恨不能殺光這群人,他們卻偏偏還要不知死活的前來送死。
一次又一次的拿捏著自己的軟處,一次又一次的戳穿自己早已潰爛的傷口。那麽殘忍,那麽無情,永無止境。
忍不住的暴虐在禾匡顏心裏一寸一寸的蘇醒,可是為了不把懷中的小姑娘嚇到,他隻能拚命的壓抑著之中情緒,同時將她牢牢的鎖在懷中,不讓她看清此刻他的麵容。
“阿禾,你你放我起來。我恢複了一點力氣了。”感覺到禾匡顏環抱著自己的大手力氣漸漸增大,蘇夏有些不適的提醒道。
哭也哭過了,鬧也鬧過了,蘇夏的理智這才重新回歸,感覺到了自己被身後的男子牢牢壓製著,而她整個人都落入他的懷中,這樣對於蘇夏來說實在是親密的有些過頭了。
“還嫌傷的不夠重嗎?”身後的禾匡顏不悅,沒有放開她,凝霜漸漸襲上他的眉間,一片冷意。
蘇夏身子一僵,她能感受到身後人寬大的胸膛,那人說話的時候身體微微震動著,口中的熱氣睡著她的耳稍流轉,讓她的耳朵不由的染上了一抹紅粉。
禾匡顏隨手拿起一塊布子輕輕的為蘇夏擦拭著脖子間的血色,當不小心碰到傷口之時,蘇夏不由的輕輕呼了一聲。
禾匡顏的動作一頓,卻又立馬繼續,力道放輕了一些,“疼了?”
“……不疼。”蘇夏輕輕嘶了一聲,也不敢說什麽。因為沒臉疼……
禾匡顏也不揭穿她,隻是說,“知道疼了,下次就別逞強,更不要做那些不知所謂的事情。”
蘇夏一頓,微微啟唇想說些什麽,最終還是沒有開口,隻是一言不發的任由禾匡顏處理她脖間的傷口,再沒有再有什麽多餘的動作,也倔強不不喊痛,隻不過身子卻不由的僵硬了幾分。
根本沒有一絲認錯的態度。禾匡顏隻覺得這輩子他所有的耐心都在她的身上用盡了,可她好像根本不懂他的苦心。他費盡心思的養好她的身體,可不是讓她被那些人隨意傷害的,可她又做了什麽,明知道自己什麽都沒法做,卻偏偏巴不得湊上來,真以為自己來了,便會有什麽不同嗎?一次又一次上趕著送死,是真的不想活了嗎?
她可知,時隔近兩年之久,和以前一般的場景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他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當好不容易養好的人再一次被傷害,他卻又要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發生之時,他又是什麽樣的心情?
她當真不懂嗎?還是鐵了心就要如此糟踐自己,一次兩次,她以為每一次自己都不會有性命之憂嗎?看到這麽無力任由別人傷害她的自己,她又將他置於何地!
他一雙湛藍的瞳孔煞那間燃氣焚焚的火簇,胸前的起伏為不可察的變得急促,渾身低沉的氣壓快要壓抑不住,內心暴虐四起。
一雙溫熱的小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他下意識低頭看她,她濃密的睫毛濕漉漉的垂著,白皙清透的麵頰上還粘著幾率碎發,她沒有看他,仿佛像是自顧自的對著自己說話,可是語氣中卻是從未有過的認真。“阿禾,今天對不起,是我給你添麻煩了。但是,我不想騙你,我也不知道我下一次,會不會這麽做。”
她的聲音如泉水,涓涓細流緩緩拂過人的心上。讓本來處在暴虐邊緣的禾匡顏,意外的安靜了下來靜靜的聽著她說話。
“其實我知道我真的很弱小,不能幫什麽忙還會給別人添麻煩,可是當我看到身邊人有危難的那一刻,即使是我的力量很弱小,我卻還是想上要去幫幫她。最起碼,讓他看到我,也覺得危難之中有那麽一個人始終在陪著他。”
“阿禾,我知道這很任性,但是我就是很討厭,很討厭等待的感覺,我等過得人,一個都沒有回來過。所以阿禾,比起危難我更受不了的是無窮無盡的等待,你得起碼讓我知道,你發生了什麽。”
“在那樣的情況下,我感受到一道道光影而過,而你就站在危險的中心,你讓我看著你獨自麵對那些敵人,讓我獨自躲到一個地方,阿禾,我怎麽能呢?我做不出來。阿禾,我真的……”
蘇夏說不下去了,聲音都帶上了些許的顫抖,禾匡顏卻是明白了。
等待,他最討厭的亦不過是這個詞。他寧願是自己死在了那裏,也不願意獨自守著著一切的空虛與寂寞,背負著所有族人的希望獨自坐到那個高高的王位之上,還要忍耐著,忍受著那一張張虛偽的麵孔,要需要等待時機將他們一個個絞殺。
他忽然就懂了蘇夏為何如此,為何倔強。同樣都是在等一個回不來的人罷了。隻不過她等來的,是將她父親留給她的救命之物用到了自己的身上,而他等來的是一個孤獨的王位罷了。
他緩緩撫向小姑娘的頭,閉上了雙眼掩飾住眼中的悲傷。幸好,他等來的,還有一個她,她父親也隻不過是想保護她罷了,而這一切,他都會做到。再沒人能夠傷害你了。
“不怕嗎?”身後的人緩緩說道,仿佛在極力壓製著什麽。低沉的聲音拂過蘇夏的耳畔。
“不怕。”蘇夏回答的堅定。
這次,她是真的不懼,不畏。來的,隻有憤怒,守不住自己,守不住他人的徹骨憤怒。
“你可知我的族人是如何死的?”禾匡顏沉默許久,終於是有些顫抖的發了聲。
蘇夏知道,她怎麽會不知道。可是今天禾匡顏竟然會主動和她提起這些,讓她不由的感到十分吃驚。
她知道,這是禾匡顏的逆鱗,也是他一輩子不願意去觸碰埋藏在心裏最珍貴,也是最不堪的記憶。而今夜,他竟然會選擇再一次提起,選擇在她的麵前而提起。
她的心不由一顫。
蘇夏低頭看向自己雪白衣袍綻開的點點血色,是因為今天……也有相同的感覺嗎?還是因為自己,他想起了什麽不愉快的記憶嗎?
“我……不知道。”蘇夏壓低了自己的聲音,生怕再大一些就會將禾匡顏此時那可脆弱的心觸碰開來,隻有她能夠依稀感覺的到,即使是他今夜那樣的狠厲,幾乎是出手必殺,現在又這麽強勢,將自己牢牢的以一種絕對掌控者的姿態壓製住,可她依然能夠清楚的感覺到,眼前這個男人,到底有多麽脆弱。
又過了好一會,蘇夏才聽到他的聲音。低低沉沉的像是破碎的瓷器,壓製住了自己奮勇而上的一切情緒。
“他們,就死在這裏。被我從小最親近的人所殺,那夜,就是像今天一樣的夜死。我親眼看著那些持劍的人,倒在血泊裏的人,他們幾乎都是看著我長大的人,可是卻以一種異常殘暴的方式敵對著,互相殘殺。”
那一晚,他失去了一切。
從此他便不願在深夜入睡。
從此和無邊的寂靜作伴,獨自守著一個空蕩蕩的大殿,明明是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明明有那麽多的溫馨記憶,卻總是每每想起那一夜從噩夢中醒來,隻有看著同樣沉睡的小姑娘才能勉強找到一絲安慰。
早就隻有她了。